程元振一走,鱼朝恩便道:“驸马,今日之举动虽然能慑服程元振,等他日掌握了禁军,回想起今日,不免会对驸马心生怨念,甚至会对驸马不利呀。”
“如果不是这样,你……能掌握禁军吗?”杨错淡笑道。
鱼朝恩闻言一怔,继而笑道:“原来驸马早有盘算,真是有趣。”
“难道驸马就不怕我掌握禁军也反水吗?”鱼朝恩忽然抛来一个问题。
“郡公,你我都是世事洞明之人。应该知道,掌握禁军固然是权倾天下,却也是架在火炉上烤。自安禄山造反以来,执掌禁军的将领有几个得到善终?程元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顿了顿,杨错继续道:“想要活得长久,有的时候笨一点反而是好的。如果程元振从此夹着尾巴做人,他禁军统帅的位子就会长久。可他不会,所以必死无疑。那么郡公呢?”
“我会内尊陛下,外结驸马,这才是长久之道。”鱼朝恩沉声道。
杨错点了点头,“何况你还知道了我的秘密。当然,除非你想死的快一点,把这事儿告诉别人或者是陛下。”
鱼朝恩脸色一变,连声说“不敢、不敢!”
一别陕州,程元振便马不停蹄地在官道上疾奔而去。
他想远离那个给他带来死亡感觉的地方。
不过,更多的却是为了身负的任务。
以程元振身处巨大漩涡所看到的一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越王登位,自己也不可能取得高位。
反而是协助杨错诛杀李辅国,幽禁皇后和越王,才能执掌禁军,进而像李辅国那样宰割天下。
这奖励过于诱人,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给他带来死亡感觉的怨愤。
直到,后来大权在握时才想起。
此时的他,一门心思的就是对付李辅国。
因而,一到长安,程元振便去见了李辅国。
李辅国此时在左龙武军大营。
见到程元振,李辅国便问此行收获。
程元振果然没有说其他的,只说鱼朝恩没有任何动静,一切似乎都很平常。
李辅国听罢,担忧道:“鱼朝恩心机深沉,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大麻烦。”
“不如把他调回来,另派一人做神策军使。”程元振假意献策,实为试探。
“这怎么行!”李辅国果然拒绝,“神策军镇守陕州,随时可以进逼长安。如果贸然撤换,必会引起领兵在外的驸马注意。”
“那么,国公有什么打算?”程元振问。
李辅国想到了什么,便道:“算了,你先进宫去觐见陛下吧。”
“是。”程元振觉察出李辅国的生疏,识趣的退了出去。
程元振一退,李辅国便问身边的太监,关于程元振的行程。
太监把自己所见都说了,只是鱼朝恩府邸发生的事情,他们还不清楚。
这么快就离开,李辅国心里有些打鼓。
难道自己不该怀疑程元振。
他这一打鼓不要紧,却给了本就离心的程元振一个不小的刺激。
杨错有一句话是对的,程元振是可以被出卖的。
与其被李辅国将来出卖,不如趁现在把李辅国卖个好价钱。
程元振愈发坚定信心,脚步也变快。
他离开了这里,进宫面圣。
肃宗已卧病多日,在张皇后和李辅国的操作下,不能见到外臣。
唯一一次见的外臣,也是郭子仪。
那也是为了打发一个在京城里的“大祸害”,张皇后才同意他们相见的。
程元振也算是肃宗能见到的外人。
肃宗苦恼地说道:“朕疾病缠身,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连太子想见朕一面都不容易,何况他人乎?近日,有听说上皇染病,朕想去探望,也被阻扰。身为儿子却不能尽孝道,惭愧不已。”
程元振一听,猜出肃宗的心思,道:“陛下切莫烦恼。陛下身体抱恙,想来上皇会体谅陛下。目下冬尽春寒,对陛下龙体不适。”
对于程元振的劝慰,肃宗不置可否。
他虽然饱受病痛折磨,心里也清楚,偌大的皇宫都是皇后和李辅国的人。
程元振肯定是不敢说真话的。
换了个心情,肃宗又问道:“前线战事如何?卿家可以耳闻。”
这些消息都不许其他人告诉肃宗。
程元振如果避而不谈,肯定不合适,便道:“据闻,两军又在怀州僵持住了。只等春晓雪融,就会起兵。”
肃宗一听,心头郁闷了。
这些话都是张皇后和李辅国对他说过的话。
前线没有任何变化,看来自己是熬不到平叛的那天了。
肃宗心下黯然,没有再说话的心头。
程元振只好离开。
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让李辅国离开大营。
就在这时,和政公主进宫面圣。
外面的太监拦住了她。
和政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拦。”
太监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不让开?”和政秀眉一皱。
太监还是低头不说话,但就是不让和政进殿。
和政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但绝不让路。
这时,皇后来了。
张皇后道:“和政,你父皇病重,你不在家为你父皇祈福,来这里打扰他。”
和政扬声道:“子女见父母,天经地义。连太子身为国之储君都不能见,却让赵王随意出入,这是为何!”
“公主,这些事情非你能知道。”张皇后有些动怒。
“你能拦住我,可拦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和政立刻质问。
张皇后一时默然。
和政道:“就问你一句话,让,还是不让!”
张皇后心头盘算着利弊,却没有立即搭话。
就在这时,李辅国带着一班太监来了。
见到和政公主,他先行礼问安,接着问道:“公主,怎么突然进宫?”
“李公公,我是做了个梦,梦见华清宫上的三仙观显灵,所以想去三仙观为父皇祈福。临别之际,想来看父皇一眼,皇后却不让我进去。”
和政说话时,用心留意着张皇后和李辅国的神色。
李辅国和张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不能让和政公主进殿。
因为和政公主的夫婿杨错,眼下统帅着大唐两支最精锐的兵马——朔方军和陇右军。
如果让皇帝下密诏传杨错率兵勤王,那可就麻烦了。就算不勤王,搞点别的动作也会让事情摆脱他们的控制。
李辅国道:“公主的心意,咱家会替公主转达。至于赴三仙观祈福,老奴觉得眼下时局动荡,还是不合适。”
“那谁去呢?”和政公主眼神冷冽。
“这……”
“你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
李辅国在和政的威势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习惯了威风凛凛,突然被横加指责,有点不适应。
见李辅国愣住,和政步步紧逼,“怎么?你也要把本宫下大狱治罪?还是贬到黔中道!”
“公主!”张皇后看不下去了,“本宫在此,你岂可放肆。”
“儿不是放肆,而是实话实说。”
张皇后被逼无奈,只得道:“好吧!此事本宫会妥善处理的,你就放心吧。”
“皇后都这么说了,儿告辞了。”
和政一看他们拦在面前,只得转身离开。
她一走,李辅国凑到皇后跟前,道:“公主这样做,其心何在?”
“还不是想见陛下,探虚实。”张皇后冷笑一声,又道:“不过,咱们不能让她这样拿住话柄,给咱们制造出麻烦。”
“皇后的意思是?”
“我居后宫,稳住内廷,谁也奈何不我们。你去趟华清宫,为陛下祈福。”
“不妥吧。我一走,禁军该怎么办?”
“不是有程元振吗?”
“这……皇后……我……”
“连自己的亲信都信不了?”
“奴才遵命。”
李辅国心里对此事还是觉得不妥,皇后干嘛让自己去华清宫呢?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李辅国回到左龙武军大营。
程元振迎他。
李辅国把前往华清宫的事情说了。
程元振立马猜到是杨错的主意,也知道李辅国的心思,便道:“此事不妥,国公不可失去对禁军的掌握,还是属下代国公前往吧。”
听了这话,李辅国心头安慰不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怀疑这位部下,便道:“你的话有道理,但皇后的吩咐,我不能不听。”
“皇后在这个时候调走国公,是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奇怪。”
“恕属下直言,或许皇后不想国公的功劳太大。”
“哼!就这么点见识,她别忘了,没我的配合,她能有今天。”
“也许国公可以和皇后说一声,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我可以离开。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她一个下马威。”
程元振适时的住口不搭腔。
紧接着,李辅国一一嘱咐程元振需要注意的问题。
次日,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华清宫。
他大权在握太久了,又想给张皇后制造一点麻烦。
这一个疏忽,却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更麻烦的事情是,他一直还算信任的程元振,此时早已反水。
就在李辅国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长安城。
他,就是杨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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