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一夹马腹,郭嘉谅策马如一道白色流星划过战场。
蓄足力道的星河枪破空刺出,恍如破开了人间和地狱的屏障,将九天十地的神魔全部放出,万千孤魂野鬼齐来索命。
“哈哈……来得好!”杨错大喝一声,叱拨赤前蹄扬起奋力长嘶后,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以恐怖的速度冲向郭嘉谅。
霸王凤凰枪弥漫出无可抵抗的浩然正气,枪尖再次化做一条巨大的火凤凰,从九天翻腾而下,吞天噬地。
“铛……”
最为灿烂的光华自双枪交锋,迅速地膨胀弥漫开来。
一时间,高挂西天的夕阳光辉也变得暗淡下来。
在两道强劲至极气流最为猛烈的撞击之下,阵阵尘土飞扬,遮蔽了观战众人的视线。
待尘埃落定后,一个宽大的土坑赫然出现在适才两人交手的地方。
巨大的冲击力下,叱拨赤和白烟马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只得借着急速的后退缓解冲力。
但,叱拨赤足足比白烟马少退了五步之多!
这里面,不仅仅反映出了战马的差距,事实上也反映出了杨错和郭嘉谅的差距。
当初的预料果然没错,郭嘉谅的身、心状态比之当日确实要打上不少折扣。
短时间内,凭借一时的血气之勇,差不多还能跟杨错战成平手,但时间越长,郭嘉谅就会越处劣势。
刚刚那一击,就是转折点,再战下去,杨错将会全然控制住局势。
可以说,这一战未开始前,郭嘉谅就已处于有败无胜的局势中。
这家伙,实在是太自负狂妄了,实在是太小觑天下英雄。
谩说他状态不在最佳,就是全盛时的他,也不见得就天下无敌。
郭嘉谅似乎也知道再战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索性停下了攻击,表情复杂莫名地看了看杨错,又转过头看了看城楼上他的兄弟——郭涔。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郭嘉谅口中传了出来,回荡在战场之中。
不知为何,在杨错听来,这笑声显得那么苍凉。
小半晌后,郭嘉谅收敛了笑声,看了看对面的杨错,忽地又将目光扫向齐王,举止看起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错……我输了!”郭嘉谅突然开口道,语速很慢,语调非常苍凉,“我会履行诺言,希望你们也不要食言……”
“我堂堂丈夫顶天立地,岂会做无信无义之事?”杨错冷声回道。
“好,好,好!”听到杨错肯定的回答后,郭嘉谅连说了三声“好”。
“郡王,快上前拦住郭嘉谅!”
不远处,本来在擂鼓的安思霖飞身跳上了马,策马朝杨错驰了过来,语出惊人地喊道,“他要自尽!”
“什么?”杨错一阵愕然,先转头看向安思霖,随后又迅速将目光转回到郭嘉谅身上。
就在这时,郭嘉谅突然抽出悬挂在马侧的配剑,手腕一转,锐利的剑锋在迅速在他自己的颈脖上拭过。
由于郭嘉谅的动作极快,很多人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将手中配剑随意地扔落地面,郭嘉谅抬头仰望着天空。
忽地,一团血雾从其颈脖处激喷而出。
在夕阳的映衬下,血雾显得那么妖艳凄美……
双方观战的将士完全楞住了,齐将目光集中在郭嘉谅身上。
“生于沙场。死于沙场,才……是……我郭嘉谅……的……宿命啊!”就保持着仰天而望的姿势,郭嘉谅地身体缓缓地……缓缓地自马背上滑落。
“啪嗒!”一声,那曾经令人生畏不已的雄壮身躯,终跌落在了冰冷的泥土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嘉谅为什么竟然会自杀?
他到底死了没有?
杨错翻身下叱拨赤,低身蹲下,伸出右手两指在郭嘉谅仁中处微微探寻着。
安思霖下马后,蹲身直接拉起郭嘉谅的左手,以右手三指搭在其手腕处,察看着脉搏。
小半晌后,杨错和安思霖同时抬头。
对视了一眼,随即一齐摇了摇头。
脉搏已极其微弱,下一刻就很有可能完全停下。
虽然不知杨错探出地结果如何,十之八九已经鼻息全无。
郭嘉谅这一剑,下手地部位和力道都“恰在好处”,将主动脉和喉气管完全地切断了,即使神医在此,也只是徒呼奈何。
一起站起身,杨错和安思霖的眼中都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异色。
郭嘉谅这突如其来的自刎,实在让人太吃惊。
难道就是因为单挑输了?
似乎有些说不通!
先前石门之战时,郭嘉谅也曾败给郝玭一阵,当时也没见他要寻死觅活。
而且,据已知情报来看,郭嘉谅也不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还不至说达到一失败“便自觉无颜苟活于世,惟有一死以洗刷耻辱”程度。
这其中莫非另有什么内情?
杨错实在有些想不通。
此时,城门突然被打开,十数骑从城中飞驰而出,径直朝杨错这边疾冲过来。
惟恐敌军会对他们不利,韦皋和高崇文急忙招呼了亲卫,飞驰赶奔了过来。
由于距离的差别,韦皋等人先行赶到。
在韦皋的指挥下,亲卫成环形状,将杨错和安思霖护卫在中间。
杨错对韦皋、高崇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
虽然杨错和安思霖都是徒步,而且手无兵刃,但凭对方这区区地十余骑,根本动不了他们分毫。
不多时,那十余骑已驰至我们跟前,为首的人跟郭嘉谅有几分肖像,估计是郭嘉谅的兄弟。
“扑通!”
“扑通!”
数人一齐从马上翻下,紧几步赶到郭嘉谅的尸体前,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大哥……”
十多个纠纠男儿如三岁孩童一般,哭得无比凄凉、揪心。
最当先的那人更是紧紧抱着郭嘉谅的尸体,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杨错和安思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观望着。
劝慰,以他们的身份,非常的不适宜。
催促他们履行约定投降,则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杨错看了看安思霖,准备先回营,留给这些人一个收尸和平复心情的机会。
至于收降的事务,看来只能先放一放了!
然而,就在此刻,当先的那人突然起身,抓住郭嘉谅的两只手臂,稍一发力,将尸体驮在了自己的背上。
而后强忍悲痛,表情漠然地对杨错和安思霖说道:“郭家男儿说话一定算话!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开城投降!”
说罢,那人背着郭嘉谅的尸体,也不上马,一步一步地朝城门走去。
尚未冷却凝固的血液不住自郭嘉谅喉部溢出,滑过那人身上的铁甲,缓缓地滴落在地面,一滴又一滴……
其他人也相继起身,看也不看杨错这边,跟随着背负郭嘉谅尸体的那人,步履缓慢而沉滞。
大约盏茶的工夫,他们才回到了大安镇。
更为响亮的哭声忽地自城里响起,听起来,至少有数千人。
城门也不关闭,就那样敝开着……
“算是个人物,可惜了!”安思霖凝望着大安镇,说了句有些莫名的话。
杨错知道,适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从两人的激战到郭嘉谅自刎,再到郭家兄弟哭亡,已让安思霖改变了些对郭嘉谅的看法,甚至对郭嘉谅的死有些感到遗憾!
“恩……”杨错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此刻,杨错的心情也是复杂异常。
除了对郭嘉谅出人意料自刎的不解,还有就是对那位郭氏中人所说那句话的疑惑。
“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
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这里面有太多的迷团!
“思霖,咱们先回营吧!”杨错收回了视线,转头对安思霖说道。
“恩!”
上了马,杨错和安思霖朝南面飞驰而去。
韦皋、高崇文和亲卫紧随其后。
晚风扬起满天的沙尘,与西下的一片朱赤霞交相映着,显得那样的凄凉孤寂。
适才还那般“热闹”的战场,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只余有十几匹无主的战马孤零零地呆在那里,间或发出一声凄凉的哀嘶。
回到营中后,杨错吩咐韦皋等人继续保持对城中敌军的警惕,同时将李泌和韩滉二人请入帅帐中议事。
齐王端坐主位,目光若有所思。
“你刚才怎么得知郭嘉谅要自刎?”杨错首先开口向安思霖询问道。
“刚才郭嘉谅对郡王所说的话,与他的表情,颇似死前的遗言。”
安思霖似乎也有些许遗憾。
“我觉得郭嘉谅之死有些奇怪?”杨错将那句“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的话告诉了李泌和韩滉二人,随即疑惑地询问道。
适才说这句话时,那人的声音并不很大,以李泌、韩滉这二位不通武艺的人肯定是听不到的。
两人略一思索后,皆点了点头。
“郭嘉谅并非没有败过,且又身负血仇,以他的品性,不应当会如此轻生!”韩滉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谈地分析了起来。
韩滉的分析,比杨错所想的要全面的多。
从多个方面看来,郭嘉谅都不应当选择自刎的这条路!
“恐怕问题的关键,出在刘展的身上。”李泌语出惊人地说道。
“刘展?”杨错和李倓人同时眼中一亮,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韦皋的声音:“殿下,郡王!敌军出城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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