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并无他求,只愿举族托庇于殿下的麾下,还望殿下成全!”元琇长身向李倓施了一礼,无比恳切地说道。
李倓亲自上前扶起元琇,点头说道:“元族长忠肝义胆,宽厚仁和,有国士之风,小王允了!”
“多谢殿下成全!”元琇欣喜说道,“若殿下不弃,赈济难民之事,在下愿为代劳,只请殿下给予一道济民公告,以便行事!”
李倓眼睛一亮,沉吟片刻,立即点头说道:“如此便偏劳元族长了,济民公告一事小王当即书写一份,交予族长。”
赈济难民的事,确实让李倓很头疼,倒非是不愿赈济,而是此事太过耽误战机。
据刚从金牛县传来的消息,李倓得知自己妹夫的大军业已经汇合张位,且即将进攻西县,如若自己一直被拖在这里,必然会影响到破敌大计。
而现在元琇愿意代劳,实在是再好不过地事情了。
元族在山南的名望卓著,且对凤州的情况非常熟悉,还有谁能比元琇更加适合赈济难民。
而更难得的是元琇索请“济民公告”一事,实际这正是元琇为将赈济难民地功劳全部奉于朝廷而特意要求的。
“长源,有劳了!”李倓转身,对一旁微笑静立的李泌感谢说道。
“为殿下解忧,不正是在下职责所在么?”李泌毫无得色,微笑和声说道。
“如此一来,至多两、三日。大军便可继续朝梁州开进了!”田神功也大大地出了口气,笑着说道,“也不知郡王那里打上了没有?”
李倓微微颔首,举目朝南方向看去,仿佛妹夫的大军就在视线范围之内。
一名士卒飞跑上城楼,向李泌低声禀报起了什么。
不片刻,李泌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士卒先下去。随即又朝元琇使了个眼色。
元琇会意地向李倓告辞离去。
“殿下,派驻守在梁州附近的细作急报,郭嘉谅精锐骑兵于昨日傍晚时分出梁州城,往西县方向去了!”
李泌将刚得的情报告知李倓。
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山南构建起了缜密地细作网,各州各县都有大量的细作潜伏。
“看来郭嘉谅是准备先跟郡王交战了!”郝玭眉头微蹙说道。
“这支骑兵战力强悍,不是个容易应付的对手。”
李倓捋须微一点头,沉声说道,“看来妹夫已攻入梁州的腹地,我等也必须快些进军了。郝将军,你即刻领风骑军先行,于梁州附近袭扰,使郭嘉谅首尾不得相顾,进而为妹夫破敌创造机会!”
“是!”郝玭异常干脆地领命说道。
“殿下,细作还传回一事。”李泌接口继续说道,“如今郭嘉谅残害凤州百姓的消息,已遍传梁州等地。看来郡王那里与我们一样,也派遣了细作策反郭嘉谅麾下山南士卒反戈。属下以为,乘着郭嘉谅南下的机会,以郝玭将军的轻骑对梁州施压,直接策反梁州守军。”
“恩。”李倓略一思索,点头认可,“长源有何良策?”
“殿下可书一纸劝降文告,道只要附逆军士弃暗投明,幡然醒悟,即可既往不咎,献城者可获重赏。而后令人将文告抄录百份,由郝玭将军送进梁州城内,说不定可收取奇效!”李泌淡笑说道。
“好!”李倓毫不犹豫地应道。
上元元年六月十五日,联军与郭嘉谅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在西县城北拉开了序幕。
如事先所料,郭嘉谅果然是想以西县为饵钓住杨错和张献恭的联军,再以骑军实施突袭。
西县附近地势平坦,极利骑军冲锋,而且西县城南恰好靠近汉江,一旦联军被骑军冲垮,连撤退的路都难寻。
虽然崔宁组织了大量的船只横亘在江上,若七、八万大军真的一起溃败起来,救援也只能是一句空话,慌乱的兵马极有可能连战船都会压沉。
郭嘉谅的计划虽然美妙,但实际的操作起来却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郭嘉谅原本是希望以西县拖住杨错与张献恭的大军两、三日,为其骑兵西行突袭赢得时间。
西县城中有近万士卒,加上城池坚固,如果守军当真能够据城死抗,坚持两、三日确实不成问题。
但是,郭嘉谅舍不得用自己的嫡系来做诱饵,却将刚刚收编自梁崇义麾下的降军推上这危险的境地。
郭嘉谅也不想想,他接手山南军才多少日子?
山南军中又有多少将官是梁崇义的门生故旧?只会逞威而不知施恩的他又能赢得几分军心?
派百十人督战,就妄想能够逼迫西县城中的守军为其充当炮灰诱饵?
杨错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郭嘉谅。
说他过于自信?
过于狂妄?
还是过于天真?
当七万多大军陈兵西县城下之后,杨错压根就没想到去强行攻城,只命弓箭手将大量裹有劝降文告的箭支发进城内。
同时,派遣十数大嗓门的士兵对城中喊话,道郭嘉谅暴虐无道,残害百姓、祸乱地方,令这些山南士卒莫要继续助纣为虐。
张献恭也配合杨错的计划,亲自在阵前宣读张位的一纸文告。
凡不得已而从逆者,只要能够及时幡然醒悟,张位以山南西道节度使的身份承诺既往不咎,而且若能对平定梁州叛乱有重大贡献者,还可获重赏。
在如此强大地“心理”攻势之下,守城的山南将士很快动摇起来。
奉命前来督战的郭嘉谅的亲信惊怒之下,为镇住局势竟采用了最极端、最愚蠢的办法——杀!
结果斩杀了数十人后,非但没有稳定住局势,反而激起了全体山南将士的反抗之心。
一名颇具威望的校尉振臂一呼,全城响应,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百余郭嘉谅嫡系军士砍成肉泥。
随即,守军开启城门,迎联军入城。
时隔一月有余,西县再归于张位麾下!
进城之后,从归降将领的口中,杨错得知早在我军围城之前,督战的军士已派遣快马奔赴梁州向郭嘉谅示警。
与张献恭、韩滉等人商议之后,杨错推测郭嘉谅极有可能在一、两日内抵达西县,与联军决战。
严震认为西县一带地形过于平坦,不利于郭嘉谅骑军作战。
他提议乘郭嘉谅还未来得及西进时,率大军继续东进,争取将战场设在勉县。
黄琦赞同严震的提议,他认为勉县地势多有起伏,不似西县这样平坦,若能有效利用地形之利,定可克制住精锐骑兵的重复威力。
就在多数人都表示认同严震提议时,韩滉提出异议。
韩滉认为,将战场设在勉县的注意也只是看似美妙,却从根本上缺乏可行性。
数次见识韩滉的超卓智计之后,严震等人倒也不敢小觑这位青年,恳切地向其请教原由。
韩滉从容说道:“郭嘉谅虽非智计超群之辈,但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于征战之道极为擅长。”
“以郭嘉谅之能,根本不可能被动地选择一个不利骑军冲锋地地方作为战场。所以,郭嘉谅很有可能避而不战,转而寻觅其他战机。”
此外,韩滉还提到另外一种可能。
在联军朝勉县开进的途中,很可能郭嘉谅已先行赶到。
万一行进中地大军突然遭遇骑兵突袭攻击,结局就很难预料。
韩滉特别提醒严震等人,郭嘉谅的骑军跟步卒不一样,其具有强大地机动力,这对于步卒根本不可想象。
听罢韩滉的分析,包括张献恭在内的山南军众将尽皆默然。
略一沉吟后,张献恭询问韩滉有什么计划。
韩滉自信一笑,大胆地提出—就以西县作为战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严震大惑不解,急问韩滉为何按照郭嘉谅的意图行事,选择一个有利于敌而不利于己的战场。
韩滉大笑,道:“西县地形虽然利于骑战,但只要事先做好稳妥的安排,完全可以将地形的因素排除在外,将不利转变为有利。”
“而且恰因西县是郭嘉谅选定的战场,才正好将计就计,引诱其与联军决战。”
随即,韩滉将其计划详细地道出来。
听罢之后,连张献恭都不得不惊叹韩滉计划的大胆!
然而,大胆归大胆,却是极为可行的计划……
时近正午,艳阳高照。
西县城北,战云密布。
不到数十里的土地上,七万余大军列阵对峙。
南面是杨错和张献恭的联军近六万人,与联军迎面相对的则是郭嘉谅的骑兵。
简单地目测了一下,杨错大致推测出这支骑军应该在一万骑上下。
这些战马体形高大,军士亦多是魁梧之辈,遥遥看去这些骑军似乎格外高大。
一万多身着黑盔黑甲的骑军肃立如林,一眼看去,直如遮天之云,黑压压的一片,气势着实有些骇人。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骑军的行动竞然极其一致,由驰入战场到停马对峙,动静之间宛如一体。
眼前万余骑卒不动如山、沉静如林,无一人一马有异动,连战马的嘶鸣都听不见一声。
如此“安静”的骑军,配上他们那清一色的黑色盔甲,便如一支死亡军团,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杨错甚至已经能够听到身侧身后的士兵们吞咽吐沫的声音。
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张献恭真是害人不浅。居然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贡献了这么多数量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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