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有何良策可破哥舒晃?”杨错索性装傻。
“哥舒晃善于动中破敌,若我两家兵马主动寻其交战,恐怕极为不利。”张献甫从容说道,“反之,若能诱哥舒晃主动邀战,我两家以逸待劳,破之不难!”
“嗯。”杨错点点头,赞同说道,“张将军之言甚是,但如何诱其主动邀战?”
张献甫皱眉思索片刻,沉吟说道,“驸马,不知那郭英乂的尸身可还安好?”
“郭英乂的尸身,我已命人殓葬了。”杨错笑着回道。
事实上,郭英乂的尸身并未下葬。
由于天气炎热,杨错让人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后,秘密运回了平武郡,并派遣快马赶赴兰州。
向齐王询问如何处理,如果齐王不能做主,还要上奏朝廷。
郭英乂的尸身不同常人,即便是杨错也不能随意处理。
“驸马,我以为,可将郭英乂尸身再搬出,迫使哥舒晃回师与我军决战。”对掘人棺木之事,张献甫似乎毫不顾忌。
“此外,杨将军不是还俘虏了郭英乂的许多眷属和官吏么?不知内中有没有哥舒晃之妻?素闻哥舒晃与妻恩爱不已,有此女相胁,哥舒晃必不敢等闲视之!”
“这个……”杨错拧起眉头,苦思起来,“我也未曾留意!”
随即,杨错转头对安思霖说道:“安宰,那些人里有没有哥舒晃之妻?”
安思霖会意,摇头说道:“回禀大帅、张将军,未曾发现哥舒晃之妻,或许她并未逃出成都!”
“怎么可能?”梁杰按捺不住,急声驳斥道。
张献甫横眉冷睨了梁杰一眼,将其下面的话吓了回去。
“没有也罢!驸马,我以为,还可以用这些眷属、官吏来迫哥舒晃回师!”张献甫继续提议。
张献甫所提的建议,乍听起来颇有道理。
用郭英乂尸身和那些俘虏,的确有很大的可能迫使哥舒晃就犯。
然而,如果杨错真这样做了,最中得益的只有山南军。
对陇右军而言,却是百害一利。
如此一来,不但会有损杨错的名声,危害陇右军在剑南的根基,而且被俘虏的那些郭英乂属吏,如郑鸿渐之流,必再不会投降。
郭氏遗臣也会与陇右军死抗到底!
张献甫的提议,根本是一箭数雕的损人利己之策。
“张将军,以我之见,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杨错笑了笑,仿佛浑不将哥舒晃放在眼中,“哥舒晃虽擅用兵,但如今大势所趋,任其有翻江倒海之能也无力回天。他麾下兵马一则不多,二在不精。我以为只需将成都之失、郭英乂之死的消息大肆传布出去,不消多日其军心必散。届时我两家大军两面夹击,破之又有何难?”
杨错看了看张献甫,随即转头面向梁崇义,昂声说道:“如此一来,也让哥舒晃败得彻底,无话可说!”
“此策甚妙!”梁崇义眼中忽地一亮,竟然附和起杨错。
梁崇义领头后,其余蔡系将领亦相继表示附和。
“张将军以为如何?”我笑着看向张献甫。
张献甫眼中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异色,笑着点头说道,“驸马之策亦是良谋!”
“好!”杨错轻轻拍案说道,“如此我两军就连同派遣细作,一面打探哥舒晃动向,一面将消息尽可能广的传遍剑南诸州郡。一旦有哥舒晃确切动向,我军便同时出击,将其一举击破!”
“好!”
就在杨错与张献甫等人就联合剿灭郭家残逆的一些细节问题进行商讨之时,忽有一员山南军将领急步匆匆地走进厅内。
此人向张献甫、梁崇义各施一礼后,即来到张献甫身侧低声耳语起来。
不片刻,张献甫的脸色迅速阴了下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张将军若有要紧之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杨错朝张献甫一拱手,淡笑说道。
张献甫沉吟了片刻,对杨错摆了摆手说道:“不妨,驸马并非外人,而且此事与我两家都有关系!”
“那不知是何事?”
“我北路的严刺史大军败于哥舒晃之手,已退回利州!”张献甫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哥舒晃还真是不凡,虽然卧病休息半年,但一复出就漂亮的露了一手!
杨错拧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询问道,“张将军,敢问哥舒晃是何时击败了严刺史大军?”
张献甫略显惊异了看了看杨错,随即沉声回道:“大约半个月前!”
“严刺史是如何遭遇败绩的?”杨错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被哥舒晃施以火攻之计!”
“原来如此!”杨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击败了严震,意味着哥舒晃已腾出手脚,接下来他要么是南下救援成都,要么西进抵挡陇右军。
以成都的重要性,他肯定会选择南下。
所以,无论有没有得到成都方面的求救,哥舒晃都会赶回成都。
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也可以到了。
这也就是说,哥舒晃很可能已经潜行在侧。
而且由于施行火攻,哥舒晃的损失肯定不大,可以保持较完整的战力。
很明显,张献甫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翌日清晨,杨错与安思霖告别张献甫等人,出成都,返回新都县。
“存毅。”路上,安思霖对杨错说道,“那张献甫很不简单……”
昨晚在成都时,杨错看安思霖似乎就有意向他询问什么,但可能是因身处他方之地,不便说出才作罢了。
“哦?”杨错笑着转头看向安思霖,带着考究意味地问道,“思霖,你说说,他如何不简单了?”
“他那‘以尸身、俘虏逼迫哥舒晃交战’的方法,似乎山南很有利,对我们却很不利。”安思霖很确定地说道。
杨错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张献甫的确是个不好惹的对手!”
郭嘉珍在韦熊残军两百余人的护卫下,狼狈不堪地赶到盐亭县。
“少将军,能见你平安,实在太好了!”哥舒晃率领蒙城、臧玠等军中将校躬身向郭嘉珍行礼。
“哥舒兄!”见到哥舒晃,郭嘉珍也是激动异常,很快他的激动变成震惊,“你的头发……”
“不妨事!”一头显得格外耀眼的如雪银丝,为哥舒晃凭添几分沧桑的美感。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哥舒晃声音虚弱地说道。
“哥舒兄……”郭嘉珍楞楞地看着哥舒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成功与哥舒晃会面后,郭嘉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放下了些。
随即,郭嘉珍将郭英乂最后的遗命转告给哥舒晃。
哥舒晃当即表示,奉郭嘉珍为郭家之主。
当听到郭英乂“事有可为,则为;若事已不可为,你亦可放弃”的遗言时,哥舒晃也不禁默然起来。
其实,自成都失陷、郭英乂离世的那一天起,郭家的基业就注定无可维继。
尽管如此,哥舒晃仍不愿放弃,他要拼尽最后的一分力,流尽最后一滴血,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返回新都后,杨错即刻与安思霖、乔琳进行密议。
“大帅,成都一行收获如何?”乔琳笑着问道。
杨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张献甫城府之深,难以预料。此行,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呵呵……我少年之时曾多次随家叔拜会张献甫,家叔对其亦是赞誉有嘉,称其智计冠于山南!”乔琳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大帅,张献甫到底做了什么,让您有此感慨!”
杨错笑了笑,将成都一行的经过较详细地说了出来。
“这等一石数鸟、损人利己的计策,亏张献甫也想得出来!若不是大帅机警,识破其谋,此事还真不好处理!”乔琳拍案大笑道。
乔琳沉吟着说道:“据大帅在成都所看到的情形,我越发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杨错疑惑地询问道。
“昨日大帅离开新都后,曾有细作回报一事,道山南军在攻破成都后,曾在城中大肆屠戮未及出逃的郭氏族人和郭英乂属吏。”安思霖面色略显阴翳,沉声说道。
“竟有此事?”杨错眉头微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屠戮郭氏族人和属吏这样的蠢事,不但会极大地损害自家名声,更会激起剑南士族百姓的逆反之心,对于稳定剑南局势极为不利。
以张献甫这般精明无比的人物,居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着实令人无法理解。
“恐怕此事并非张献甫授意,而是底下人私自妄为。山南军与郭家积怨颇深,破城之后借机泄愤亦有可能!”安思霖明了杨错的疑惑,沉声说道。
“但山南军如此行径,必会逼迫剑南士族百姓投向陇右一方,张献甫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尽量挽回劣势。”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剑南士族百姓对主公也失去信心。所谓‘以郭英乂尸身和那些俘虏逼迫哥舒晃就范’的主张,定然就出于这一目的!”
杨错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
安思霖擅于将零碎的情报汇总起来,抽茧剥丝地寻出内中的关联。
经她这一分析,杨错原本有些想不通的关节也豁然开朗了。
“不管如何,还是先将郭家残余击灭再说。”杨错收回了思绪,“哥舒晃十之八九已率军回师。乔先生,若哥舒晃得知郭英乂亡故的消息。你以为他会做何反应?”
“以哥舒晃此人品性,断然不会投降,故而他可能的选择只有两个。其一,继续挥师北上,拼得玉石俱焚而亡,以尽其对郭家之忠;其二,暂避锋芒,积聚实力!”
乔琳凝神分析说道,“如若郭家已无后继之人,哥舒晃十之八九会做出第一种选择。但如今有郭嘉珍继承父位,且安然逃出。若哥舒晃能够遇上郭嘉珍。恐怕暂避锋芒的可能更大一些!”
先前,杨错已从一些降卒口中,得知了郭嘉珍脱逃的消息。
“郭家残余虽然势微力弱,但不能轻忽,需得尽快剿除,以免后患。乔先生,你即刻再加派细作,自新都向东仔细搜索哥舒晃动向,同时尽可能将郭英乂已死的消息传布开去!”
听完杨错的话,安思霖忽地面露一丝“诡异”之色,笑着说道:“存毅,是否将郭英乂死因和成都城内之事也传播出去?”
“哈哈……好!”杨错会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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