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为何让梁将军停止攻击?”一旁担负护卫重任的蒙城不解地向哥舒晃询问道。
“蒙将军,可看到敌军枪兵手中的短柄枪?”看到梁无忌已奉命率军后撤,哥舒晃面色稍缓,随即和声对蒙城说道。
“末将看到了!”蒙城点点头,但仍是非常疑惑地说道,“但那样的短枪如何能用来交战?若是正面交锋,我军戟、枪兵当可轻易破之!”
“呵……”哥舒晃淡淡一笑说道,“那种短枪不是用来近战的!若不出我所料,当是作投射之用。”
“投射?!”蒙城不敢置信地望向哥舒晃。
“嗯!”哥舒晃点头说道,“朱将军曾向我提过,杨错军中有一支奇特的长枪步军,近战使用长柄枪,远战则用另一种短柄枪以作投射。这种短柄投枪射程可能不及弓箭,但威力却是极强,当日……宋老将军正是被这种短柄枪刺中身亡。看敌军摆出的架势,应当是准备进行投射!”
“原来如此……大将,敌军又把短柄枪收起来了!”蒙城遥望着前方的情形,突然惊异地说道。
“麻烦……”深感敌军便如滑腻无比的泥鳅般难以下手,哥舒晃眉头微蹙,随即沉声喝令道:“传令,命梁无忌立刻收缩后撤劲步与敌对峙!”
“传令,命韦熊军开始攻城!”
“传令,命屯在山里的山地军佯攻油绛县东城!”
呵呵,杨错!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正面进攻,那我就来逼你进攻!
冷冷望着敌军阵中那名俊秀异常、身材魁梧的红甲将领,哥舒晃毫不费力地猜出对方的身份。
在沉闷如雷的战鼓声中,此前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韦熊部万余名士兵开始列阵,朝油绛县城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梁无忌部士兵却有秩序地朝后方退却起来。
攻敌必救,居然以攻城来逼自己主动进攻。
好一个哥舒晃!
很快判断出了哥舒晃的意图,杨错拧眉略一思索后,立即断喝道:“山字营,继续保持三百步距离牵制敌军。虎字营,跟我来!”
接令后,虎枪营士兵迅速收枪列队,在野诗良辅的率领下紧紧跟随在自家主帅的身后,避开敌军弓箭手最大射程。绕着敌军军阵,朝西北方向迂回行动起来。
经过严格行军操练地虎字营,其机动能力虽然与骑兵无法相比,但在步军中绝对称得上“其疾如风”。
不多时,便已由敌军的南翼绕行至西侧。
在不断迂回移动过程中,虎字营与哥舒晃所在的土台的直线距离被渐渐拉近。
杨错驱策着赤拨叱保持与虎字营士兵同样的速度“缓缓”驰行着,以目光留意敌阵的变化、并不断估算自己与哥舒晃之间的距离。
他率虎字营绕敌军游击的目地很明确,就是寻机直取哥舒晃本人。
哥舒晃以攻城来逼迫我进攻,我就以擒贼擒王的方式来回敬他!
但哥舒晃似乎察觉到了杨错的意图,与陇右军对峙的那一部剑南军在迅速地转换阵型的过程中,有意地向哥舒晃所在的土台方位靠拢过去。
其中的弓箭兵、戟兵从军阵中分离了出来,并不断随着虎字营的移动改变着攻击方向。
简直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杨错略感失望之时,一阵熟悉的牛角号声突然从东南方向响起。
龙州的后继援军终于赶到了!
三千步卒在韦皋、严越卿等人的率领下迅速自东南面斜进入战场。
汇合了山字营后,与西面地虎字营一起对哥舒晃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马将军,主子呢?”韦皋策马来到马燧身旁,左右顾望了一番后,出声问道。
“大帅正率虎字营与敌军游斗呢!”马燧举刀一指西面方向,笑着回答道,“韦将军,你们来得太及时,我正有些拿敌人没办法!”
“马将军,敌人真的很难对付吗?”韦皋举目向北面的敌军看去,疑惑地问道。
“嗯!”马燧点了点头说道,“哥舒晃用兵颇为高明,大帅已与其周旋有一段时间,但还没能找到破敌良机!”
“竟然会这样?”韦皋轻噫一声,不敢置信居然能有人敌得住用兵如神的大帅。
“嘟……嘟……”一阵节奏奇特地牛角号声忽然从西面传了过来。
马燧侧耳仔细地聆听了片刻后,立即对韦皋说道:“大帅下令进攻!韦将军,你的人能即刻投入战斗吗?”
“没有问题!”韦皋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敌军的弓箭手已经被大帅牵制到了西面,南面的只有枪兵和盾兵。咱们就用山字营在前掩护,以弓箭手在后攻击。”
马燧望着前方的敌军,略一沉吟说道。
“听凭马将军吩咐!”韦皋爽快地应道。
“好!”马燧点了点头,随即厉声大喝道,“山字营,向前推进!”
“薛将军……”韦皋回首朝统领弓箭手的都尉薛皋招呼了一声。
薛皋点头表示会意,随即放声对麾下弓箭兵喝令起来:“弓箭手,连射阵型展开,跟紧山字营!”
上千名弓箭手迅速以屯为单位,列成整整齐齐的四层攻击箭阵,随在山字营的身后向敌军进逼过去。
至距敌前锋不足一百五十步时,薛皋挥手喝止住弓箭手的前进。
随即,山字营也在马燧的指挥下列成严密地防守阵型,牢牢地将弓箭兵护在了身后。
薛皋简单地目测了与敌军的距离,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全体听令!上箭,开弦!”
“标尺七,抛射!”
“放!”
当最后一字被薛皋吼出后,“蓬”地一声,千余支长箭脱弦而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密集地朝前方敌军压制下去。
“举盾!”在梁无忌断喝之下,江东军阵中的盾兵立即将手中皮盾高高举起。
片刻之后,梁无忌愕然地发现,弧度颇高的敌军长箭居然轻易越过了盾牌兵的封挡,径直朝后方的枪兵飞去。
暴露在盾牌守护之外的枪兵不及闪躲,被疾速下落地长箭击中身体的各个部位,立时之间便倒下了近百人。
“盾兵后撤!”震惊之余,梁无忌还是很快的作出了反应,大声喝令盾牌兵后撤以掩护枪兵。
“标尺不变,上箭,开弦,放!”
在薛皋沉稳有力的喝令声中,又是一轮长箭激射而出,但已有所经验的江东军盾兵很快举盾将身后的枪兵护卫起来。
“命韦熊部停止攻城!”
“命梁无忌部继续向中军靠拢,重新列阵!”
眼见敌军隐隐已对己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哥舒晃为摆脱被动,迅速下达了一道道命令。
很快便将麾下兵马收拢集结起来,重新列成攻守兼备的玄襄之阵后,随即有条不紊地展开反击。
来来往往缠斗了近一个时辰,见实在无法奈何对方,哥舒晃主动率军撤出战斗。
但即便是全军撤退,哥舒晃军依然是进退之间滴水不漏。
无机可乘之下,杨错索性也就放弃了追击,率虎字营与马燧、韦皋等人合兵一处。
先是命马燧统军至油绛县城西南角一处空旷之地安营后,杨错携韦皋进至城中。
这件事到此为止,虽然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机会进攻哥舒晃,但也看得出他没有用全力。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点令杨错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暂时作罢。等见了裴勇,再来认真计较这件事。
油绛县衙,书房中。
听裴勇将昨天日间哥舒晃率军攻城的情形详细地描述一番后,杨错闭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总感觉哥舒晃昨日的攻城并没有尽全力。
经过昨夜的袭营和今日的正面交锋,更切身地感受到哥舒晃的厉害。
其治军之严、用兵之精绝对是自己征战生涯中所罕见。
以他如此能耐,再加上近乎三倍于油绛守军的兵力,若是强行攻城,当日破城与否应在五五之数,但他似乎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究竟是因为什么?
虽然用“远来疲惫”、“缺乏攻城器械”等理由似乎也解释得通,但杨错仍然觉得有些莫名蹊跷。
与此同时,哥舒晃军大营,帅帐之中。
“大将,看来杨错已完全中计,如今油绛城内外已经集结八千敌军,应当是龙州大半以上的守军!”蒙城兴奋地说道。
“且莫过于乐观!”哥舒晃眉头微锁,沉声说道,“以今日交锋的情形来看,杨错用兵极其谨慎,我的计策未必便能瞒得了他几时。如今只希望宋将军和董将军能够在杨错识破计策之前,领军先行攻克龙州!”
“大将,今日是否还要与杨错接战?”梁无忌急切地询问道。
“今日已经与杨错纠缠了近两个时辰,军士们都已疲劳,白天就暂且算了,等到夜里再去袭扰他一番。”
哥舒晃摇了摇头,随即又沉声对蒙城说道:“蒙将军,你速派细作探明敌军情况!”
“是!”众将领命而去。
乾元元年八月十六日黄昏,两骑自龙州而来的快马信使一前一后赶至油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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