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宋思杰忽地冷笑了起来,语气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强烈的暴虐杀意。
“那就先拿马盘县开刀,用这一千五百人来祭奠我父亲在天之灵!董将军,速去整肃士卒,一待天黑之后即刻向马盘县开进!”
“宋将军是准备夜袭马盘县?”董猛直直地望着宋思杰,有些愕然地说道。
“不错!”宋思杰冷冷地说道。
“但是宋将军,哥舒将军是命我等穿过马盘县,直接奔袭龙州!如果夜袭马盘县,一则耽误时间。二则可能泄露我军行迹,岂不是会坏了哥舒将军大计?”
董猛犹豫着劝谏宋思杰道。
“穿过马盘县?有那么容易么……”宋思杰冷笑着说道,“马盘县细作十二时辰不间断派出,我等行军岂能瞒得过敌军耳目!惟有将马盘取下,方能扫除后患、安心奔袭龙州!”
“宋将军,我等可以乘夜色直接折向北面行军,便可避开马盘县细作刺探。”董猛沉声劝谏道。
“我主意已定,休得多言!”
宋思杰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董猛地劝说,决然说道:“先克马盘,再袭龙州!”
踌躇了片刻,董猛似乎很不情愿地从身上掏出一封绢书,沉声道:“宋将军,这里有哥舒将军的一封军令,若是您有违哥舒将军计划行事,末将便只能奉哥舒将军之命暂且取了您的军权,请您再三思而行!”
“哥舒晃的军令?”宋思杰冷冷地看了看董猛,随即接过那封绢书展开阅览起来。
“呵呵……”尚未将绢书上内容看完,宋思杰已轻轻冷笑了起来,怒火按捺不住地充溢在双眼中。
“哥舒晃……哥舒晃!你的手未免伸得太远了。”宋思杰对哥舒晃由来已久的不满,立时之间便要爆发出来。
“嘶!”
宋思杰突然猛一发力,将手上绢书一扯成两截,狠狠地摔在地上。
“宋将军,你怎能……”
“董猛,你可知这剑南之主是谁?”宋思杰直直地盯着董猛,声色俱厉地怒问道。
董猛并非不知郭家年轻一辈与哥舒晃的矛盾,自然知道此刻宋思杰问话的用意。
而宋家与郭家属于姻亲关系。
这内中的利害关系,实在不是董猛区区一个将军所能插手的。
“你可知你的主公是我姐夫,而非是那哥舒晃!”宋思杰咄咄逼人地喝问道,“我这兵权,除我姐夫之外。谁人敢夺?”
“董猛,你要么随我夜袭马盘县,要么就给我滚回哥舒晃那里去!”盛怒之下,宋思杰也顾不得收敛自己的语气。
望了望地上裂成两截的绢书,董猛思量再三,无奈地选择了妥协:“末将……这就去整顿兵马!”
“咚咚咚……”在震天似的战鼓声中,近三千名剑南军攻城部队向油绛县城的南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滚石擂木、沸油锡汁准备!”
城楼上,裴勇一面顾望着城下的情形,一面大声地向城上守卒下达着命令。
自三个多时辰前进逼至油绛城下之后,剑南军已经连续发动了第三次攻城。
前两次攻城都是试探性的,只稍一接触后,剑南军便迅速撤离了攻城区域。
但这一次,很明显是要动真格了。
剑南军担任攻击任务地主要是盾牌兵、弓箭兵和冲车队。
在盾牌兵地掩护下,弓箭手列成剑南军特有的攻城箭阵“云阵”,迅速而整齐地向不远处的城楼倾泻着一波波地箭雨。
与此同时,四架结构相当简陋粗糙的冲车开始朝城门发起冲击。
由于油绛县城并无护城河,而且每一架冲车顶上都蒙了两、三层浸过水的熟牛皮,既坚实且能防火,城上守军射下的箭支根本无法伤及躲在车内的剑南兵。
不多时,四架冲车已相继被推至城下,并开始对城门进行撞击。
“盾牌兵上前格挡敌军箭支!”
“目标敌军冲车,把沸油倒下去!”
裴勇亲拿一面轻盾格挡着如蝗般的箭雨,同时不住厉声怒喝着。
有守卒抬着几锅沸油,来到城墙外侧,对准正在撞城的冲车用力地倾倒下去。
滚烫的油落在了冲车顶的牛皮上,立时被溅得四处都是,但却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裴勇本来就没有指望沸油能够直接摧毁冲车,但他还有后继招数。
“投火把!”在裴勇地断喝声中,十数支火把被扔下城楼,准确地落在被浸油地冲车上,立时便将冲车引燃。
“倒铅水!”裴勇毫不迟疑,继续下达着命令。
几锅融化的铅水很快被守卒倾倒向城门下的冲车。
已经着火的冲车。再被温度极高的铅水一烫,立时有几处熟牛皮为烫穿。
随即锡水、油火顺着漏洞流进了车内。
十数名倒霉的剑南军如此高温的液体当头淋下,无不皮开肉烂,或直接倒地毙命,或状似疯狂地在冲车内哀号乱撞,其余暂未受创地士兵也禁不住骇然地逃离冲车。
前面的三架冲车被毁后,通往城门地道路已经被堵,最后一架冲车无奈之下也只能退了回去。
“此人颇有几分手段,倒也不是无能之辈!”
驻马在帅旗下,哥舒晃遥望着远处城楼上指挥守城的裴勇,嘴角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说道。
“哥舒将军,您若是让末将带人上去,末将担保半个时辰内可将城头夺下!”韦熊慨然说道。
面对韦熊的请战,哥舒晃笑而不应,只是凝望着前方攻城的情形。
“哥舒将军……”韦熊还要继续请命。
“韦将军,难道你忘了哥舒将军的计划,咱们现在还不能把油绛攻下来!”梁无忌笑着替哥舒晃回答了韦熊,“韦将军还是暂且忍耐吧!”
韦熊有些不好意思地嘿笑了两声:“一时看得性起,倒是忘记了。不知敌援军何时能够赶到,真是等得有些手痒!”
“韦将军不必着急,油绛守军的求援使者早已派出去了,最近的龙州援军想必不久便会到了!”
蒙城同样满面兴奋地对韦熊说道。
“鸣金。收兵!今日的攻城暂且到此为止!”哥舒晃忽然出声喝令道。
“铛铛铛!”钰器击打声急促地响起。
随即,前方攻城地剑南军开始迅速而有条不紊地退却了下来。
“蒙将军,山地军那里怎样?”哥舒晃转头对身后地蒙城询问道。
“段将军已命山地军一部进驻湖岭,威逼油绛东城,余部山地军正在全力应付崔宁的袭扰!”蒙城迅速地回道。
哥舒晃似乎颇为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蒙将军,传我将令段毅,命他一面继续保持对油绛东城的逼迫之势,并适当地袭扰一番;另一面必须密切注意东面敌军来援,若有敌情。务必即刻回报于我。”
“是!”
“梁将军,命斥候加大探哨力度。以我军为中心,方圆十里以内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放过。”
随即,哥舒晃又对梁无忌吩咐道。
“是!”
不远处的油绛南城楼上,攻城敌军的退却并未让裴勇轻松多少。
可能是因为远来乍到、战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今日敌军的三次攻城都是试探性的成分大一些。
但尽管如此,第三次攻城仍给城上的守卒带来了较大的伤亡。
敌军弓箭手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弓箭的射程上,都要超过守军不少。
在连续不断的十几轮箭雨打击下,守军到后来甚至已无力进行反击,只能够持盾死守。
围城地剑南步军约有七千左右,再加上东城外湖岭虎视眈眈的剑南的山地军,敌军的总兵力差几是自己守军的三倍。
更要命的是这支剑南军似乎攻城经验相当丰富,一点也不急于强行登城,而是先以弓箭手杀伤守军有生兵力,给守军士卒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此外,敌军士卒之间的相互策应配合极其娴熟,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弓箭兵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地朝城楼上射击。
若不是油绛的城墙还算坚固,若不是城中还有一支绝对精锐,熊字营尚未使用。
若不是已事先向龙州告急,裴勇真是没有信心能够坚守多久。
“只希望将军能够快些率军赶来。”裴勇望了一眼逐渐退出攻城区域地敌军,不动声色地暗叹了口气。
“来些人,把阵亡、受伤的弟兄抬到城下去!”
“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整进食!”
“晚上亦不可懈怠,都给我把眼睛放亮,防止敌人夜袭!”整理了一番心情,裴勇纵声朝城上士卒喝令道。
八月十五日时,夜色深沉,天黑如墨染,不见一颗星辰。
油绛县城外,剑南军大营。
在猎猎夜风的吹拂下,矗立在军营正中位置的一杆大黎不断地迎风招展着。
营盘里,不时有一队队的值夜士卒来回巡哨。
中军帅帐之中,哥舒晃深深凝望着桌案上地图,思索着自己的作战计划中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应对措施。
“只希望宋将军那一路不要出什么意外……”思虑再三,哥舒晃发现最不能让自己放心的竟不是对手,却是宋思杰。
当初派遣宋思杰统军奇袭龙州,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以能力论,韦熊、梁无忌、董猛甚至蒙城,都比宋思杰适合担任奇袭之师的主将。
但在某些时候,能力却是比不上身份重要。
“如今剑南再经不起什么波折了,与陇右军之战一定要胜利,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凝望着帐中摇曳的火光,哥舒晃略有些怅然的感叹道。
“杀!”在哥舒晃沉思之际,令人意外的喊杀声竟突然从军营的西、南两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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