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廷玠勒马驻步,挥手止住身边骑兵意欲攻击的动作,朗声喊道:“你是朱、范、张三位校尉中的哪一位?”
“牛将军,我是朱元浪。此时城中守军不多,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我和范兄、张兄掌握,只有少部分仍由赵俊奇掌握。如今将军大军已到,剿除赵俊奇残军轻而易举。”朱元浪谄媚地说道。
牛廷玠一贯看不起卖主求荣之徒,强忍着心中的不屑,正色道:“辛苦朱校尉。朱校尉立此大功,公主必会有所重赏!”
“嘿嘿……到时还请牛将军多多美言!”
“好了,朱校尉快去整肃城内军马绞杀赵俊奇残军,你派个人领我速速攻占县衙!”
“是,牛将军!”被牛廷玠威势所摄,朱元浪也不敢再罗嗦什么,连忙吩咐道: “你们几个,快为牛将军引路!”
此时,郿县城中已然开始混乱起来。
但县衙议事厅中,却显得十分平静。
杨炎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前方李皋的战报,忽然听到府外喧哗嘈杂声不绝于耳。
正要出门看时,一名士兵面色仓皇地冲进厅中,连跪拜礼也不做,急促地说道:“报……报……报!朱元浪校尉献门,叛……叛军杀进城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没等到杨炎等人再问些什么,县衙的亲兵队长冲进厅里急道:“叛军大队骑兵朝这里杀过来了,距离已不到两百步,弟兄们已经将大门关紧,准备死守。请各位大人尽快撤离!”
有武将惊慌地说道:“撤离!可我们该往何处撤,该怎么撤?不知城里还有谁是可靠的?”
“赵俊奇将军应该是可靠的,我们杀出府,汇合他之后,是战是走,再做计较!”有文官还比较沉稳,略一思索后说道。
“可我们这些人能出得去府吗?”文官有些绝望地说道。
的确厅里众人大多是文士,有些武将粗通些武艺,怎么杀得出去。
“各位先生不必担忧,我愿死战护送各位先生出府!”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起看去,竟然是主簿杨炎。
“砰!砰!砰!”
“哐镗!”
县衙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牛廷玠身先士卒大步流星杀进府内,抬手几枪将几名拼死抵抗的县衙内亲兵刺死。
迅速来到大门紧闭的议事厅外,抬腿猛地一脚,“啪嗒!”一声,厅门已被踢飞。
牛廷玠提枪冲进厅内,举目四顾,里面空无一人。
“快去询问那些官吏哪里?”牛廷玠沉声问道。
不一会儿,手下跑来报告:“禀将军!据府中的仆婢招供,他们已从后门逃离!”
“娘的!”一向颇重仪态的牛廷玠都忍不住要骂娘。
那个无耻又无能的朱元浪,妄夸海口说已掌握了城中大部分士卒,可以轻易解决剩余的唐军。
可是结果……不但没能解决,反而被会过神来的赵俊奇领军杀的节节败退,不少受朱元浪蒙蔽的士兵在赵俊奇的呵斥下,又重归他的麾下。
完全处于被动的朱元浪只能向牛廷玠求援,牛廷玠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原本准备用来包围县衙的骑兵,派出三千余骑帮助他扑灭城内的反抗。
由于没有得到朱元浪的步军协助,牛廷玠只能让自己的骑军去寻找树木撞门。
结果前后一番耽误,足足耗费了两盏多茶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攻进县衙,结果却毫无所获。
压抑下心头的愤怒,牛廷玠果决地下令道:“留一队人驻守县衙继续搜查,其余人随我追击逃跑的唐军官吏!”
“是。”
在郿县的东城大街,由杨炎在前开路,留守城内的官吏在数量不多的亲兵的环卫之下匆匆忙忙地向东门赶去。
他们也曾派出了数名亲兵去联络赵俊奇,但是都一去不返。
在不知道战局到底如何的情况下,杨炎与其他人稍一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杀出城外,确保众文官安全。
其余三门方向都是喊杀之声四起,看来正在激战,只剩下东门目前还比较安静,看来只能从这里寻求出路。
奋力突破一小队叛军阻拦后,一行人已经到达距离东城门不足五百步的地方。
这时,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军,直奔他们而来,一众文官大惊失色,正自慌乱。
“大家不要慌,你们继续往东门撤,我来挡住追兵!”说罢,杨炎纵马提枪,领了数名亲兵迎着那一军便冲了过去,“杨炎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主簿,是我……赵俊奇!”听到杨炎的喝问,对面一个洪亮的声音立即回道。
“赵将军!”杨炎定睛凝神看去,当头一人果然是赵俊奇。
但赵俊奇此时丢盔弃甲、满身血污,与平常模样全然不同了。
“赵将军,情况怎样了?”杨炎面色焦急地问道。
问话的同时,手中长枪却仍然紧紧握着,没有放松警惕。
“守卫南、北、西门的朱元浪、张疆、范达等人都已叛投叛军,城池便是他们献出的。我适才领军与他们交战,本来已经打退他们,但是后来又有大队叛军骑兵杀来,我实在抵挡不住,败退到这里来。”
看得出赵俊奇的确经过了一场血战,气息显得非常急促,“主簿,主其他人呢?”
“暂且还安全,现在正在往东门方向而去!”
“呼……”赵俊奇仿佛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微缓,“如此还好!郿县城已经守不住了,我们还是护送他们先行离城,出城后再做打算。”
杨炎见赵俊奇模样神色不似作伪,消除了疑虑,急声应道:“好,我们快追上去!”
不多时,杨炎、赵俊奇便领残军追上了前面的一行人。
正自忐忑不安的文官们见到追赶上来的是赵俊奇,欣慰之余又不禁觉得凄凉,仍然追随赵俊奇的士卒已不足四百。
众人离开了东门,行走在荒野上。
深夜,天黑如墨染,只见寥寥星辰,一座略显光秃的荒土山上,几十团篝火在透骨的冬夜寒风中摇曳闪动。
每团篝火旁都围挤着百十名士兵,白日里近两个时辰的激战让士兵们心力皆疲,许多人已酣然入睡。
寂寥的夜空里,不时响起几声因疼痛而发出的哀号声。
李皋在杨天佑的陪同下,在山上仔细巡视了一番,心情沉重地回到了一堆篝火旁,坐了下来。
低头思索了片刻后,他沉声说道:“存忠,把曲将军、刘将军他们都叫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军情!”
“嗯,殿下。”杨天佑应声而去。
不多时,曲环、刘玄佐等将校都随着杨天佑来到篝火旁。
“都坐下吧!”李皋放缓自己的语气说道。
看到众人都在篝火旁寻了个地方坐下,李皋说道:“如今战局可说相当不利,今日之战总共折损近九千人,余下的士卒还有不少人负伤在身。而山下包围的叛军人马不少于三万,数倍于我。更为困难的是,此次出战几乎未带粮草,士卒们只带两餐口粮,即使据山死守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在座众人都是非常忠心可靠的,李皋也没有进行任何避讳隐瞒,“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脱此困境!”
“我愿率军下山死战,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刘玄佐慨然说道。
“不可!下山交战只能是徒死无益。”曲环出声阻止。
“曲将军有什么良策吗?”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派人突出包围,前往奉天向大帅求援!”
“这……山下的叛军人数众多,恐怕突围不易。更何况大帅人远在数百里外的奉天,派人前去求援,一来一去恐怕时日颇多,我们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啊!”李皋有些踌躇。
“奉天虽然要紧,却不是必守之地。而郿县乃是凤翔门户,一旦失去就会十分危险。请大帅放心,以我坐骑的脚力一日便能抵达奉天县,向大帅求援。”
“好!只是山下叛军人数众多,你孤身一人非常危险?我担心……”
“殿下请放心,大丈夫既领重任,除死放休!”
李皋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时辰后……
看着被曲环骚扰的略显混乱的军营,安思霖笑着对严庄道:“大夫,没想到唐军中,除了杨天佑之外,还有这般勇将。单骑踏营,他竟有本事做的出来!”
严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淡笑说道:“此人确实厉害。不过,公主,该进行下面的计划了!”
“恩!大夫所言甚是。”安思霖点了点头,大声令道:“孙孝哲、能元皓你二人领军一万即刻前往郿县。抵达郿县后,孙孝哲留下三千军马驻守城池,其余军马由牛廷玠统领,按计划袭取奉天县。能元皓,由你协助牛廷玠将军!”
“是!”孙孝哲和能元皓早憋了口气,当即领命。
他们正要离开,却被安思霖叫住:“孙将军,等一下。”
孙孝哲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安思霖。
只见安思霖走近他,冷声警告道:“我军夺取郿县,下一步是占据整个岐州。你在守城期间不许乱杀无辜,否则我决不轻饶。”
“是……”孙孝哲慌忙应下。
他们走后,严庄道:“公主这么不放心孙孝哲,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来守城呢?”
“因为奉天有劲敌啊!”安思霖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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