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门被打开。
身上挂满了“破铜烂铁”的杨错,被禁军推进了大牢。
铁链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声。
杨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牢房不仅狭小阴暗,到处是蟑螂、老鼠,地上只铺了稻草。
看完这牢房,杨错就知道自己这回是遇到麻烦了。
他实在是太困了,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歪坐在稻草上,背靠着潮湿的墙面,眼皮像闸门沉甸甸的。
进入河南时,杨错就被右龙武军抓了起来。连同杨炎和安太清被关进囚车,彼此始终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这一路上,颠簸都不说,更惨的是伙食也特别不好,勉强吃饱肚子。
昏昏欲睡之际,杨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腿部被踢了一脚。艰难的睁开眼,逆着窗户照进来的光,见到一个苍老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杨错知道自己这下死定了。
来人是御史大夫魏方进,杨国忠的铁杆亲信。
魏方进见他睁开了眼,冷笑道:“杨错,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吗?可以想睡就睡的吗?”
“你们把我扔在这里,我不睡觉,还能干嘛?”杨错不卑不亢。
“哼!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魏方进刚把话说完,他身后就涌出两名衙役。
衙役一左一右粗鲁的把杨错架起来,拖出了牢门,径直来到了审讯室。把他摁在老虎凳上,站立着。
随后到来的魏方进,径直走到桌案后面坐下,拿起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杨错,字存毅。”杨错答道。
“你可知罪?”
“不知道。”
“你收安禄山之女安思霖和他部下史思明的财物,用好几辆大车运回来,你竟然说不知道!是太小瞧我们了吧。”
杨错冷笑道:“第一,只有一辆大车和一辆小车,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第二,安禄山是朝廷的东平郡王,他的女儿和他的部下送我东西很正常,怎么到你们口中就像是十恶不赦呢?”
“真是巧言令色,十足的贱骨头!”魏方进咒骂完,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你是承认自己拿了东西,对吗?”
“对,不过……”
“够了!”
魏方进向记录的文书使了个眼色,文书把最后一段写完,拿起纸,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拿到杨错眼前。
杨错只瞥了一眼,便道:“你当我不识字吗?上面所写与我所说,没有一个字是吻合的。”
魏方进冷笑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什么,还重要吗?”
“原来是想坐实我的死罪呀。”杨错也笑了。
“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我这儿还有一样东西,保证你看了之后会大吃一惊。”魏方进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身边的文书。
这个文书取出信封里的信,展开,走到杨错面前,摆在他眼前。
杨错起初还不太在意,看完之后,便明白这场无妄之灾是谁引起的。
安思霖!
她出卖我。
远在千里之外,安思霖穿着一身粉红色的丝质齐胸襦裙,伫立在范阳城头,面朝西南方,久久不语。
牢里,魏方进冷笑道:“怎么样?你终于明白了吧!这么机密的事情,能知道的人只有你的前夫人安思霖。相爷当然知道,这是安禄山在借刀杀人,不过为了能趁势打击太子一党,也不在乎被利用。”
杨错苦笑道:“你们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了我的命,威胁了太子。做的全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魏方进显然不满杨错这么磨蹭,催促道:“你也别抵赖,赶紧给我签了押。我也好交差,你也好上路啊。否则动了大刑,你苦也吃了,还不是照样得死。”
杨错望了眼满审讯室里的各类刑具,心里苦笑不已。
这时,有个狱卒打扮的人进来。
他瞅了眼杨错,再急匆匆走到魏方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魏方进听了,哈哈大笑。
杨错心里隐约觉得,恐怕即将有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魏方进站起身来,走到杨错面前,摇头笑道:“存毅老弟,我真是的是同情你啊。”
“哼!同情我?”杨错嘴上不服软,心里却沉入了谷底。
“是啊。你的第一位夫人设计出卖了你,把与你的普通会面说成是‘密会’,让你在范阳城里的壮举变成了‘蓄谋’。你的第二位夫人现在也离你而去,亲自写了信,上书朝廷与你离婚。”
“事有可为与不可为,这件事很正常。倒是你,我也很同情。你攀附杨国忠,将来不会有好下场。”
魏方进把脸一沉,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拍了一下惊堂木:“狗东西别再撑下去,否则叫你生不如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给我写的供状上,肯定注明了这件事与东宫有关。”
“聪明。”
文书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供状拿出来,走到杨错面前。
意思是,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杨错只轻蔑一笑。
魏方进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来呀!给我上夹棍,夹他的手指。”
杨错的双手被强行伸出来,木棍做的夹棍套在他的十根手指上。
两边用力一拉。
啊!
和政郡主闭着的双眼,猛然一睁。
东宫内院的佛堂里,她穿着一身素白,头上连首饰也没有,只有一根用于固定头发的玉簪。盘膝而坐,手掐念珠,默默的念经。
在一旁同样盘膝而坐,默念佛经,韦氏开口道:“女儿,你的心乱了。”
“母亲,当年父亲要和你离婚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度过的?难道真的可以只靠念经就能平复内心的波澜吗?”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显得和政郡主是何等的心绪不宁。
韦氏轻轻一笑:“女儿啊,当时你父亲和我离婚,我内心深处是不甘。但是帝王之家不比寻常百姓,任你有多少的傲气,都会被消磨殆尽。你的郡马在劫难逃,连东宫是否会遭到牵连都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无情与绝情吗?”
“这是事实,谁也无可奈何。”
和政郡主苦笑不已。
想不到一向清静无为的母亲,也会这样的意不平。可是现实的教训告诉她,如果不接受,以后就连接受的机会都没有。
这大概是天家无情的原因吧。
和政郡主闭上了眼睛,继续为杨错祈福。
大牢里,魏方进痛得在地上打滚。
杨错用了潜龙在渊的抽卡系统,抽到一张“斗转星移”,把夹棍对他的伤害转移到了魏方进的身上。
而杨错却安然无恙的坐在老虎凳上,看着他们。
狱卒们围着魏方进,都慌了神。
魏方进抬起自己的双手,又红又肿,喝道:“给我上烙铁,烙他!”
一个狱卒从火红的炭盆里,用火钳夹出一块火红的烙铁,坏笑着朝杨错走去。
“你可要想清楚,别到时候,对我的伤害转嫁到你自己身上。”
面对杨错的小小威胁,狱卒止住了脚步,有些犹豫。
魏方进骂道:“你敢不对他用,我就对你用。”
狱卒身躯一颤,只能咬牙对杨错使用。
【叮!请问宿主是否使用“斗转星移”?】
使用。
刺啦刺啦……地冒烟。
“啊!”魏方进发现自己的胸口出现火红的印记,又痛得满地打滚。
他一边打滚,嘴里还嚷着:“有鬼!这事儿有鬼。”
又被狱卒救起,狼狈的逃走了。
杨错被重新投回大牢,方才的喧嚣都回归平静。只有老鼠吱吱吱的声音,不时地响起来。
他靠着铁栏,心情凝重。
虽然很理解和政郡主那样选择的原因,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杨国忠听说魏方进受了伤,赶紧到他府上探视。
看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魏方进,杨国忠大惊失色:“魏公,你这是怎么啦?”
“相爷。”魏方进有气无力地道,“那间牢房里有鬼,明明对杨错动酷刑,结果全都伤到我身上。”
杨国忠本来不信,但看魏方进的伤势,又不得不信,只好道:“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吗?”
魏方进道:“咱们铲除东宫在朝廷里最大的军事势力已经很不错了,想要再牵涉到东宫,不说不太可能。就连陛下的意思,恐怕也是不愿意的。否则不会一出事,就让和政郡主回了东宫,还同意和政郡主和杨错离婚。”
听着这些话,杨国忠在魏方进床前来回踱步,很显然他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但是又觉得魏方进的话有道理。
完全纠结了。
半响后,杨国忠道:“就这么干!让杨错承认全部罪过,不牵连东宫。”
很快,一纸供状送到杨错的面前。
看了一眼供状上的内容,杨错轻叹一声,签字画押。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敕曰:事君之节,危而不变,为臣则忠,贰乃无赦。罪臣杨错,忤逆犯上。出使河北,贪图财物,朕感失望。本应从重,念其过往,数罪并罚,流放兴平,永不叙用。诏令即发,立刻执行。
清晨,延平门轰然打开,戴着大号枷锁、身穿囚服的杨错在衙役的押解下,踏上了前往兴平县的道路。
杨错回头看盛世繁华的长安城,在心里与之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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