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大蛇回忆往昔,“我尚未动手,灵气就被迦楼罗完全压制,他即刻抓瞎我一只眼睛,要不是得应龙出手相救,我早就身死殒命了。”

    “他如此厉害,为何不当场杀了迦楼罗?”泓峥不理解,那条被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万龙之首,难道也战胜不了那只恶鸟吗?

    委蛇叹道,“那迦楼罗是龙族的业报,消灭了这一只,不出几百年,又会重生出新的一只,应龙作为龙族中法力最强盛的,当然也想过除掉此等祸端,可仅仅是诛杀恶鸟,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同归于尽,应龙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他那时已有了你母亲,还有尚未出生的你”

    天地万物,爱与情最难割舍,有了爱妻与爱子,应龙也只能暂时放下族群世仇,偷贪一夕安稳。

    泓峥听闻此话,半晌沉默不语,此时的他理解了应龙,理解了他的父亲,是呀,如果将对象换成沽儿,代换成他心爱的女子,在没有必胜的决心下,他真的舍得离开沽儿,踏上有去无回的旅程吗?

    委蛇望着泓峥,知晓他已被说动,他最后道,“完满之物,世间难寻,小友,望你三思,量力而行”

    “老前辈,我明白了,谢谢您。”

    北境玄龙终于心明眼净,他从座椅中站起来,恭敬地对委蛇拱手一拜,感谢他的开导,之后便走出房门,返回大湖。

    上古大蛇看着泓峥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事,他唤他一声,“小友,你怎么从来不称呼应龙的名讳?你可是不知”

    泓峥侧着脸回应他,“前辈,我知道他叫什么,母亲告诉过我,他叫——”

    ——源奥。

    源因大奥,万世应龙。

    又过了几日,泓峥终于修得神封秘法,从湖中出关。

    此时的他已由通体玄色变作半金半黑的龙身,肚腹墨黑而脊背披金,他所化的人身上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十指手背处恰似朱砂描画的符文,赤红蜿蜒在皮肤之上,端的是奇诡高深,莫测难明。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口降甘霖,还庆忌一片澄清洁净的湖水,涸泽之精甚为满意,这小龙知恩图报,将来定能做一番大事业,他仿佛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不情愿,不想借出地盘,现在倒只剩夸耀看龙的眼光独到了。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去西海再次拜访龙王敖闰,向他打听金翅大鹏鸟的下落。老龙王感知到他极盛的灵气,不免好奇,他练的什么神功,竟然短时间内有如此功效?此子可堪大用,唉,可惜他要回北海了,他要是西海的龙该有多好。

    敖闰回答了泓峥,“说来奇怪,那金翅大鹏鸟销声匿迹数百年,最近几年才突然现世,他虽吃我龙子龙孙,可我西海却并未被他屠戮殆尽”

    这在千百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彼时迦楼罗现世,必定一海的龙裔个个丧命,老龙王向他道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那鸟许是伤了元灵,不似之前那般厉害了”

    泓峥谨记在心,那恶鸟前几年虐杀吃掉了敖沐,琉珊因此丧夫,可这并不符合迦楼罗一贯的作风,一只龙如何能满足他的胃口?他是不想吃还是不能吃了呢?他思及此,又有了些许把握。

    西海龙王见这小辈有挑战迦楼罗的胆量,便对他知无不言,“小龙,你们北海要当心,那恶鸟从西海飞走后,就是朝着北边去的,还有一事不知真假,你且自行分辨,据传,金翅大鹏鸟曾化为人形在人间游荡,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哦?陛下,您见过他的人形吗?样貌可有何特征?”

    敖闰摇摇头,“那迦楼罗自诩万鸟之王,极其不屑于化为人形,所以万年来,无谁知晓他的人身是何模样,所以我才对此传言半信半疑,如若他出现在人间,必定是出了大事。”

    泓峥了解至此,便打算拜谢龙王敖闰,离开西海,可他刚要走,却被老龙王叫住了。

    “小龙,你可是北海敖顺的女婿?娶了他长女的可是你?”

    “是”黑龙轻锁眉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番。

    “那上次与你同游西海的小姑娘又是谁?”举止这般亲密,关系定然匪浅。

    泓峥沉思着,他在这里说了真话,极有可能传到北海敖顺的耳朵里,可他不想隐瞒,便实话实说,“沽儿是我心爱的女子,我要娶她为妻。”

    敖闰心道,这小龙有种,敖顺当他的岳父也敢在外面招三惹四,还要给外室女子名分。他之前是不晓得的,是他的孙子悄悄告诉他这诸多的隐情,他那孙子与北海九子敖清熟识,那敖清最近天天夸耀他有个厉害的姐夫,想来就是这位泓峥了。

    有意思,老龙王也好事儿,他且看一看,敖顺怎么对待他这女婿,他倒是不介意,雄龙多情多么正常,他巴不得这条小黑龙看上他的哪位孙女,好有理由将他留在西海。

    可惜北境小玄龙并无此意,他旋即离开了西海,赶回折华山。

    现下只剩最后一件事了,他要带沽儿回家。

    “泓峥!”女孩快跑着迎接他,扑进情郎怀中。

    大寒降至,他们就要返程回乡了。

    “泓峥,你的神封秘法练成了吗?”沽儿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

    黑龙轻抚她的眼尾眉梢,点了点头,“算是吧”

    五大神通,只有宿命通未曾获得,可他听了委蛇的劝告,也不再执着于完满,他要遵守诺言,大寒之前回乡去。

    祀太与师父委蛇也从书房走出来,蛟龙看着小师妹与情郎卿卿我我,心里不大受用,可这黑龙灵威太盛,如今即使耍阴招,也无济于事了,他彻底断了与泓峥起冲突的念想,惹恼了这条黑龙,想来比渡劫还可怕,等他历劫成功,成为真龙之后,再行谋划吧

    “祀太,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泓峥看向不远处的蛟龙,他已获得神通之一的他心通,一般妖兽的心之所想,他都可随意探知。

    祀太慌了神,他见一旁的师父委蛇气定神闲,便急忙向他讨教屏蔽意念之法。

    “泓峥,你能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沽儿眨着灵动眼眸,又露出小狗崽一般的神态。

    黑龙轻笑一声,捏了下她的脸颊,“你呀,看表情就能猜出来,何需动用灵法”

    女孩嘟起嘴有些不满,她就那么好看透吗?老师说,身为医者要有高深莫测的气势,她得朝那个方向努力努力,让患者见之就信任她,拜服于她高深的医技之下。

    “又在想什么?眉头怎么还皱起来了?”

    泓峥抹过沽儿眉心,将那一丝褶皱轻轻抚平,此时他眼中盛满惬意温柔,任谁都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祀太看不下去了,他摇动骨扇,怎么大冬天的,却臊的浑身发热,这一个两个的,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委蛇轻抚胡须,望着自己最小的徒儿有了好归宿,心中甚感欣慰,他举目望天,默默怀念朋友。

    应龙老友,不管你身在何处,有子如此,也当宽慰些许了吧

    希望我们今世还能够再见面。

    两日后,泓峥便携着沽儿踏上返程之路,折华山下的凉亭,大家都来为他们送行。

    “沽儿,你有空可要回来看看我们呀”

    珍娘不舍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想让她走,一旁的山魈一手抱一个奶娃娃,上下颠着身子,逗哄着孩子,他嘿嘿憨笑,感谢沽儿给他寻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女孩小小翻了个白眼,悄声叮嘱他,一定要全心全意对珍娘好,否则她就将山魈掳走她的事情告诉神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皓连连点头,那条龙过去就惹不起,现在更是不敢招惹分毫。

    “小龙呀,等我有空也去你的碧花潭玩玩,你可欢迎?”庆忌跳上石桌,摇头晃脑地对泓峥道。

    “我自当恭迎前辈”黑龙的态度格外谦逊有礼。

    涸泽之精甚为满意,这小黑龙的盖世神功可是在他的大湖练成的,他得多出去吹嘘吹嘘,想来定是件倍儿有面子的事!

    今日最特别的送行者当属青蛙大神了,他拿出一个硕大的葫芦交给沽儿,嘱咐她好生照看他的孩儿。

    “小姑娘你就带着他们去历颂吧,兴许换个地方,他们能更多地长大成蛙呢!”

    青蛙大神也站在石桌之上讲话,委蛇这小徒弟主意甚好,至于她说拿来给凡人减肥的功用,只要不伤害他的孩儿们,随便是什么都没问题。

    “苍神,我会尽我所能将他们变成青蛙的!”沽儿接过葫芦,将其塞进她的乾坤袋中,并郑重地向青蛙大神承诺。

    最后,沽儿看向委蛇老师与师兄祀太,她眼眶蓄满泪水,深深地凝望着他们。她忽然直直跪下,朝师父行大礼。

    “徒儿感念师父教诲,自当一生谨记,绝不做有辱师门之事!”

    上古大蛇甚为感动,忙俯身扶起她,“咱们师徒何须这些繁文冗节,孩子,师父知晓你的天赋秉性,你只要坚守初心,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给历颂的妖族带来平安康健”

    沽儿站起身,蹭了蹭眼角的泪珠,她抬头望见祀太正笑着看她,便也回以微笑。

    “师兄,你”

    她眨巴几下眼睛,暗示他不要再做那等事情了,祀太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过旺盛,万一像虎头蜂事件那般,解剖了个把惹不起的妖族,说不定又会连累师父或折华山一众,那就得不偿失了。

    祀太叹息一声,无奈道,“小师妹,放心吧,师兄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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