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

    “沽儿”珍娘疼得脸色惨白,满脸全是汗水,额发被浸湿,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怀孕至今才四个多月,就已然要临盆了,山魈的胎本就长得极快,珍娘刚成为半人半妖的形态,料想是极难适应的。

    山魈跪在她面前,竟然嚎啕大哭,“珍娘,我不要孩子了!你不要死呀!你不能离开我呀!”

    “我”珍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想说自己也不想死,可话到嘴边,又一阵宫缩袭来,疼得她险些晕死过去。

    这山魈沽儿看着皓很是无奈,这威猛无比的妖兽,此时却脆弱不堪,像只小山猴一般哭哭啼啼,这就是怕失去挚爱的模样吗?

    沽儿劝住皓,让他听从她的指挥行事,她聚精会神,准备为珍娘接生。

    祀太在沼泽边煎煮催产汤,他有丰富地为妖兽接生的经验,可这山魈却不在此列。

    这山魈也算上古遗留的妖异,如今数量已是不多,而且他们多数淫/邪,喜好掳来人间女子为其繁衍,并不会专门请什么大夫,更麻烦的是,今日的产妇是初次生产的半人半妖,很有可能怀的还是双生胎,这为接生又设置了数道险关。

    沽儿,你要加油呀

    山魈拿来煎好的催产汤,女孩小心翼翼地喂珍娘喝下,可她只喝下小半碗,便再也无力吞咽了,她肚腹中翻江倒海,似乎她的孩子就要不管不顾地冲破肚皮出来,使她哀嚎不已,不停颤抖。

    沽儿轻触她的肚腹,慢慢描摹,她默默念诵咒词良久,才使胎儿安静下来。

    珍娘总算呼出一口气,瘫软着身子靠在丈夫的臂弯里。女孩也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准备再接再厉。

    针刺、艾灸、汤药所有能用上的手段,沽儿都为朋友用上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绷紧精神为珍娘接生,最终,黄天不负,珍娘顺利诞下两名婴孩,沽儿用灵力剪开脐带,将孩子抱到妈妈眼前。

    “珍娘,快看看孩子,他们两个多可爱呀!”

    珍娘产下一男一女双胞胎,小婴儿长相似人,头上则长着白色的绒发,他们好动地挥舞着小拳头,眼睛还未睁开。

    山魈与爱妻喜极而泣,一家四口紧紧相依,享受着天伦之乐,沽儿望着他们也倍感欣慰,她头一次接生,虽然有些波折,但还是顺利完成了。

    “师兄!我做到了!”女孩被山魈带离巢穴,直奔祀太而去。

    “做得好沽儿!”祀太也同样高兴,他握起小师妹的手,不住称赞她。

    “谢谢你们”一旁的皓也鞠躬致谢。

    师兄妹让山魈照顾好珍娘与孩子,他们留下许多补益的丸药,详细地叮嘱一遍用法,便一同离开了大榕树。

    半路上,委蛇老师的鸿雁掠过山林,停在他们面前,沽儿与祀太上前迎接师父。

    “老师,西海今日可热闹?”

    沽儿刚为珍娘成功接生,正是好心情,她和祀太轻松地与老师闲聊,想了解婚礼的诸多细节,可委蛇的面色却有些凝重,他简单道庭梁与舞渡成亲圆满,没有任何不妥,倒是他回来经过大湖,那湖水血红一片,让他不免心惊担忧。

    大湖?!只有他在大湖!

    沽儿心焦无比,祀太与委蛇对视一眼,也意识到情况危急,他们嘱咐福福先行回去,便一同带着女孩奔向大湖。

    泓峥

    沽儿的心砰砰直跳,瞬间有了不详的预感,一众飞速赶往大湖,想要确定黑龙究竟出了何事,等他们来到湖边,看着满湖血色,都惊愕不已。

    “泓峥!泓峥!泓峥!!!”沽儿满眼含泪,呼喊着,可惜满目只有血腥味十足的暗红湖水,黑龙究竟在不在湖里,她一无所知。

    “师父,小师妹,我下去看看吧”

    “你也万事小心,找到泓峥,速速带他上来。”委蛇叮嘱徒弟,现下情况不明,凡事都要留神。

    祀太安慰小师妹,她这般伤心,都是为了那条龙呀他化为龙身,跃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夹杂着浮冰,祀太忍着血腥气,闭目感知泓峥,这湖水异样,这血水他闻出来就是那泓峥的,难道他修炼秘法走火入魔了?

    突然间,一道白光乍现,湖水仿佛被冻住一般,愈加寒冷,漂浮上来更多碎冰碴,祀太终于了然,有龙在使用寒冰咒,他找准方向,迅疾地俯冲下去。

    “泓峥!泓峥!你在哪?”蛟龙潜入海底,四下搜寻。

    这黑龙体型庞大,按理说能占满整片湖底,可他找寻快一圈了,怎么连片黑鳞都没看见?正在他疑惑不解之际,那浑浊的湖水中,多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祀太听出那是泓峥,可他此时呻/吟不止,饱含痛苦,蛟龙再不敢耽搁,直冲而去。

    蛟龙施法,吐出澄澈清水,好使目及之处能够分辨,他终于看见了他,原来泓峥竟化为人形,蜷缩在湖底,抽搐不止。

    强大如他竟然是这般模样,实在意想不到,祀太也恢复人形,迅速降到湖底,将黑龙扶起来。

    “泓峥你怎么了?”

    蛟龙连续呼唤数声,可黑龙毫无反应,他长发披散,遮住了头脸,祀太将头发拨开,却看见了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庞!

    祀太双眼圆睁,他急急摇晃着泓峥,黑龙你可别死了呀!你死了,沽儿小师妹可就归我照顾了。

    他环住他的腋下,将其搀扶起来,直冲湖面。

    有两道人影跃出水面,祀太抱着泓峥将他放在湖岸边,此时湖边又多了一位庆忌,他接到委蛇的信号,也立刻赶了来。

    “泓峥!!!”沽儿望着挚爱不断渗血,双眼紧闭的面庞,伤心欲绝,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这小龙是怎么了?谁能将他害成这样?”

    庆忌不忍细看,他与泓峥相处日久,还是挺喜欢这条小龙的,没想到,他眼看神功即成,却落得这般惨状。

    “师父,他是被谁害的?”祀太也从未见过如此情况,泓峥灵气修为,放之四海,都是一等一的,谁有这本事将他伤成这样?还是还是他自己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

    上古大蛇揭晓答案,“这是龙的业障果报,也算渡劫的一种形式,名曰四苦。”

    何为龙之四苦?一是金翅大鹏鸟所食之苦,二是行欲显本身之苦,三是鳞甲细虫之苦,四是热沙炙身之苦。

    “师父,你能不能帮帮他”沽儿哭求老师,这里只有他能救泓峥了。

    委蛇紧锁眉头,想着对策,这龙之四苦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泓峥必定是在练功时强行引动了什么,才会历此劫数。

    佛祖曾说,龙族有两种业心最为致命,一是淫/欲,二是嗔恨执念,泓峥向来端方正派,对沽儿尚且能克制欲望,怎会触犯淫念?那必定就是第二种了。

    上古大蛇望着泓峥,这故友之子一向固执,对父亲、对金翅大鹏鸟恨意满满,他天赋极高,想来是修习功法不顺,引动了执妄,强行为之,才会受此重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之法,就在泓峥本身。

    委蛇即刻对女孩道,“沽儿,你需不停地呼唤他,他能听见,你要将他唤醒,一定要将他唤醒!”

    沽儿听从老师,声嘶力竭地呼唤泓峥,她泪流满面,哭到颤抖不止,祀太怜惜小师妹,搂过她的肩膀,给她些许依靠。

    “泓峥神龙泓峥”

    不知身处何方的玄龙泓峥,紧闭双眼,漂浮在一片混沌之境里,他此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仿佛再也不愿醒来。

    他失败了,神封秘法最后一重境界——圆觉海,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完满攻破,五大神通之一的宿命通,他怕是永远都获得不了。

    他自视甚高,天下诸般秘法,哪个能难倒他?可这一回,他强行催动灵法无数次,也没能如愿,他越来越愤懑,觉得是上天与他作对,怒急攻心,竟招致龙族四苦的业障。

    他被无数幻象与切肤之痛折磨着,在幻境中,他无力抵抗金翅大鹏鸟,被它剥皮拆骨,吞吃殆尽。

    又有一境,他与沽儿成亲礼毕,新婚之夜,正要温存缱绻,可他突然化为龙形,瞬间撑得屋舍尽塌,沽儿也被他压死在身下,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第三境,他虽盘绕身躯于碧花潭水之上,可他周身鳞甲下,遍布无数小虫噬咬着他,那仿若永不停歇的寸寸撕扯,使他痛苦哀嚎,几欲痛死。

    最后一境,他来到了生身父亲应龙的封地,那里黄沙漫天,炽热无比,他化龙身想要逃离此地,可惜用尽灵法修为,他也走不出这里,仿佛过去了数千年,赤炎将他一丝丝烤干,烧透他的皮肉骨髓,最终他瘫倒下来,也许下一刻就会碎裂成无数块,融入沙尘,元灵消散。

    龙之四苦,循环往复,攫取他所剩无几的精力,现在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困在无极幻境中,再也出不去了。

    “泓峥!泓峥!泓峥!!!”

    有谁在呼唤他?这个声音无比熟悉,那是他的小东西——屠沽儿。

    沽儿此时正紧紧贴近他耳侧,拼命呼喊,她喊到喉咙充血,血腥气弥漫口唇,正当她绝望之际,泓峥的眼珠在闭合的眼皮下轻轻转动,给大家带来惊喜。

    “师父!泓峥他,他,他”女孩过于激动,话都说不利索。

    委蛇安抚着小徒弟,让她接着呼喊,现在只有沽儿能唤醒这条小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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