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来宾:
你好, 这是一封来自江暗和闻岁的婚礼邀请函,欢迎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也许你是我们儿时打闹的玩伴,学生时代的同学, 曾经不太理解的长辈,或者一直默默关心的朋友。不管是哪一个身份, 都让我们觉得感恩和幸福。
世界上没有比现在的我们更快乐的人了,求婚的那天戴上戒指之后,我们俩谁也没动, 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笑了很久,像傻子一样。
大概是江边的风太大,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 彼此都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我们默契提出结婚, 成为真正意义即将共度一生的伴侣。
在那一刻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们内心的缘由却不大一样。
闻岁是觉得,他的哥哥看似无坚不摧,掌控一切,但大约是人生曾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真正幸福到来的时候, 仍然会害怕失去。
比如很多个夜晚,仍然会时不时失眠,盯着身边发呆很久很久,然后紧紧抱住。
比如每次出差, 到家开灯的时候总是会先暂停一拍,不想再次体会空无一人的感觉。
比如平日里毫无底线的迁就,把所有的关注和爱意都倾注给了自己,却又处处克制。
比如以前写的那些信件,总是会默默地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翻阅。
他想, 那就让哥哥再安心一点,在还算稚嫩的年纪,早早给予终生诺言。
对于江暗来说,从十六岁写下“不求长厢厮守”,再到二十岁换成“但愿长厢厮守”的祈愿,早就有过跟这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或者说奢望。
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别人,只是永远都在等小朋友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他的小朋友的确在自己的带领下慢慢学着成长,小时候对于爱意的表达总是笨拙,现在却可以步步回应,用更热烈且直白的方式。
不管是迟来的三十六封回信,毕业论文的告白,抑或是亲手做的八千多盏荷灯,每一件事,都让他感受到自己在被深深爱着。
于是在这样一个吹着江风的夏日,我们殊途同归。
回想起小时候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因为一个太吵,一个冷漠,彼此看不顺眼好几个月都不肯妥协。
那会儿是真的从来没想过,未来会跟这样一个和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成为终生伴侣。
所以人生就是很奇妙是不是。
但一切好像又是有迹可循的。
一起在院子里罚站,一起拉着手上学,一起躲在被子里看漫画,一起瞒着大人偷跑出去玩,太多太多的回忆,把彼此的人生填得满满当当。
儿时总是特别天真烂漫,哪怕是被骂也有一种有难同当的底气,因为知道总有人陪在身边。
那时候以为我们会当一辈子的兄弟,就这样陪着彼此打打闹闹下去,可能当时所有人也是这么认为。
因为在你们的眼里,少年时候的我们总是形影不离,像是对方甩不开的影子。
可是所有的感情积淀到一定程度,总会变成更深的羁绊,更浓的占有,再变成无法分割的唯一。
但当时的我们都太年轻又太无力,还没来得及把那些青涩的爱意宣之于口,就被迫分离。
写到这里的时候,闻娇娇没忍住哭了,明明不爱矫情,总是很容易就掉眼泪。
那三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被很多甜蜜的后来覆盖,却仍然像一块留着疤痕的伤口,轻轻一碰,就会生疼。
那些回忆早已尘封在了过去,却成为了我们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是人生总归不会那么顺遂,我们只能感谢三年的分开,让我们早早体会什么叫思念成疾,爱而不得。
等真正重逢的时候,才会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把所有的遗憾都及时弥补。
佛祖是慈悲的,我们俩手心的姻缘线断了一截,只是拿短短三年作为交换,换漫长余生。
唐僧尚且需要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用那几年的难熬换一个矢志不渝的爱人,想想还是值得。
所以对于高中三年的分开,我们不怨。
对于后来三年父母的阻拦,我们不恨。
因为我们已经拥有太多了,爱情、亲情、友情,都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直到现在,我们仍然庆幸当初莽撞又青涩的勇敢,要是当初没有踏出那样的一步,现在会不会渐行渐远?
但仔细想想,大概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相伴二十多年,如此深爱对方,总会忍不住想要诉说爱意。
曾经觉得,两个男生相爱真的很难,大学恋爱那几年,怕招惹太多非议,都是偷偷藏着。
在外面的时候都克制着亲吻和牵手,旁人问起的时候总是含糊带过,直到最后毕业,才公开给了名分。
其实我们从来都不是同性恋,只是爱上了一个特定的人,性别恰好一样。
所以请所有相爱的人都相信且笃定,只要执念够深,没什么可以让彼此分开。
求婚过后,我们俩请了长假,一起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在每一个许愿池边认真许愿,在每一个寺庙里虔诚跪拜。
我们这些年用了无数的方式一遍一遍重复我们的心愿,如此执着,定能成真。
旅途中出现了一点意外,当时我们在波多黎各的海上乘船,旁边的船只撞翻了我们的,两人都被迫落了水。
海水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大概是想到当初江边游泳的不好回忆,闻岁被抱到岸边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煞白,几乎喘不上气。
他管不了自己,只是抓着哥哥的袖子,条件反射一般,莽撞地贴上去做人工呼吸。
江暗浑身湿透,抱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轻声安抚:“岁岁,我没事,我好好的在这儿。”
重复了很多遍后,闻岁才回过神来,眼泪和海水混在一起,眼眶一片通红。
那一刻,他颓然跪在地上,想了很多很多,关于生老病死,关于生离死别,长久的沉默。
他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颤抖着声音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我想跟你好好的,一辈子平平安安走下去。”
江暗点头答应,郑重承诺:“不用怕,我会努力当一个健康长寿的老爷爷,陪你走到生命的最后。”
我们无法去预想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如果有其中一人离开,剩下的那个大概也不会再活于世上。
但有一点是笃定的,我们永远会在一起,如我们对彼此的承诺那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所以,再一次经历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我们才真正做好白首不离的准备。
也就没刻意挑选时间,只是因为那天的阳光灿烂得耀眼,温度也适合,于是选择在当地登记结婚。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签下名字的时候,只有我们陪伴在彼此身旁,一如当年孤苦无依的我们。
不过那会儿的心境和曾经截然不同,那一刻,看到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才真正觉得尘埃落定的幸福,我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合法伴侣。
总之,就是再也跑不掉分不开了,这辈子唯他而已。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是吧,好像没什么值得抱怨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江风爸爸和奶奶看不到我们的婚礼了。
但是他们那么善良美好,路上看到所有漂亮的风景,一定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祝福。
此时写下这封邀请函的时候,我们刚看完冰岛的极光,是我们行程的最后一程。
无边的苍穹之下,五颜六色的光像雾一样散开,一层一层的翻涌着,绚丽又灿烂。
由于场面过于壮丽,闻岁岁一口气连拍了两百多张合影。因为太冷手抖,天又太暗,大多都拍糊了。
我们以前没什么照片,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永远都不会分离,天真又莽撞。等到真正分开的那几年,却只能在脑海里一遍一遍临摹对方的样子,生怕忘记。
后来再次重逢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哪怕换了无数个手机,哪怕有些照片带着暇疵,仍然一张都舍不得删。
等到我们老得都走不动的时候,会找一个靠江的画廊,把这些照片都打印出来,做成回忆展览。
从二三岁第一张在江风爸爸的墓地前初遇,再到最后我们白发苍苍坐着轮椅的样子,几万张照片带着落地窗透进来的晚霞,一定很壮观。
而后来那些漫长岁月里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就等到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讲吧。
这是我们跟你的五十年之约,等到那个时候,但愿还能看到每一个收到邀请函的你们。
也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们身边也能有那么一个人陪伴着,那个属于你们的独一无二的伴侣。
所以此刻,我们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江暗闻岁 2024年10月
台下的众人缓慢看完这封邀请函,含着眼泪和祝福的目光再次看向台上的新人,心中无限感慨。两人穿着同样的大红色喜服,煞是好看。
他们也许仍然不能深入体会这份感情的个中滋味,却从邀请函里的字字句句中,为年少轻狂的炽热爱情而动容落泪。
在大片大片的红色之间,闻岁侧头看着咫尺之外的人,眉目英俊,眼底带着多年未变的深沉爱意。
他弯着唇角,轻声开口:“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好紧张啊。”
江暗摩挲着他手上的婚戒,声音温柔至极地调笑:“按以前的规矩,拜堂成亲后,之后的流程是不是该洞房花烛?”
“吐槽,眉眼里却带着笑意。
两人微微挑眉,相视一笑。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1]。”台上司仪缓缓出声,“请二位新人相对而立,开始仪式。”
闻岁抓着大红喜袍的袖口,挺直着背脊,转身定定看向江暗,这个他爱了很多年的爱人。
而对方用同样缱绻又温柔的目光,回看向他,一如多年的炙热,却不再克制。
两人相对而跪,三下叩首。
“一拜天地。”
感恩上天的恩赐,让他们能够久别重逢,得偿所愿。
“二拜高堂。”
感恩父母的仁慈,让他们能够相遇相知,相识相爱。
“夫夫对拜。”
感恩彼此的深爱,让他们能够岁岁年年,白首不离。
台下掌声响起,热闹喧天,一如当初他们不敢奢求的那样,终于得到所有人诚挚的祝福。
他们在高朋满座的喝彩声中,两人长久地跪着,静静看了对方很久很久。
直到司仪催促,江暗才把他很轻地扶起,微微侧头,轻柔地吻了过去:“新婚快乐,岁岁。”
“新婚快乐,哥哥。”闻岁呢喃着回吻,藏不住满心的欣喜。
背景响起了戏曲的小调,在轻轻唱着从古流传至今的祈愿:“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2]”
漫天花瓣飘落,将整个场景渲染得更加幸福圆满。江暗恍惚间想起,在某个秋意盎然的下午,阳光不算刺眼,那个飘着桂花香的院子里,花瓣被风吹着散落了一地。
闻岁坐在秋千上晃得很高,带着笑声的稚嫩的声音忽远忽近落在耳边:“哥哥,你真好,能一辈子像现在这样陪着我玩吗?”
自己当时年幼,却小大人一般地一板一眼回答:“岁岁,一辈子也太长了吧,得七八十年。我听大人们说,只有伴侣才会永远陪着你。”
闻岁嘴巴瘪了起来,表情很是委屈地回头看他:“连哥哥也不行吗?”
“大概不行,因为哥哥也会有自己的伴侣呀。”江暗认真摇了摇头。
“那我以后当你的伴侣吧,就这么说定了,拉勾勾好不好?”闻岁尚且不懂得那两个字的含义,只是迅速从秋千上跳下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晃一晃地求着他,“好不好嘛?”
江暗想了想,抬手拨掉他头发上的花瓣,郑重勾住他的小手。
“好,拉钩了就要算数的,一百年,不许变。”
从孩童到白首,他们命中注定,年岁相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舍不得,但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大眼仔上有抽奖,感兴趣可以去试试~
标注1:民国时期结婚证誓词
标注2:摘自《长命女·春日宴》五代:冯延巳
全订的读者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要是打不了五星就算了qaq,会拉低评分),我们下一本《彩虹色幻想》再见~评论都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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