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叶如慕还以为薄以恒在说叶家破产的事。
今天她看到母亲手上被烫出来的几个大泡，忍不住哭了，妈妈却安慰她没事，是自己做饭不小心弄的。
不管日子再怎么穷苦，她们娘俩都可以咬牙度过，慢慢还债，可伯母大嫂的嘲讽白眼，却让她晚上独自缩在被子里，委屈地哭了好几晚。
原来人被看不起的滋味，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尊严，是这么难受。
或许，这也是薄以恒那么恨明月的原因吧。
事到如今，已经分不清是谁对谁错，她更不知道薄以恒和宋明月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纠葛。
她以前是叶家千金，每次见到她的亲戚都是奉承和笑脸相迎，想着法哄她开心，她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对她好的。
可是现在，她们无路可去了，只能继续寄人篱下，这些亲戚也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不仅冷漠白眼，还把他们当笑话捉弄，妈妈只能一笑了之。
母亲甚至为了她们的生活费，去洗厕所，去给人当保姆。
她曾经以为，她这辈子都会是爸爸哥哥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
可生活和现实告诉她，人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长大。
隔天上午，她去了一个纹身店。
她在脖子上，纹了一个英文单词，就像在完成一场人生必要的仪式。
foever。
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如果时间停留在叶家破产前，该多好，如果她永远不需要长大，该多好，可人生永远没有如果。
叶如慕的笑像带刺玫瑰，也给薄以恒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风水轮流转，薄总啊，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坐在这个高位上，永远不会有落魄的时候。”
讽刺完后，叶如慕转身离开了。
她的头颅，还是一如既往地高高抬着。
薄以恒看了对面男人一眼，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还在整理自己的牌。
“我去外面抽根烟。”
薄以恒见他拿了自己的外套，什么也没多说，只嗯了声。
叶如慕的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得很响。
会所门口，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生站着，手上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似乎在门口等人。
听到叶如慕高跟鞋的声音，她回了头，招了招手：“如慕，我和拉布在这。”
叶如慕应了一声，走过来。
她弯腰摸了摸拉布的脑袋，拉布摇了摇尾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模样温顺。
自从叶家的房子被银行查封后，她和妈妈搬到大伯母家，寄人篱下，家里养的拉布拉多也养不了了，只能送给别人养。
这小姑娘是她在微博同城里找的养主，还是个大学生，家里就是本地的，爸妈也不排斥狗。
这一个月，叶如慕经常来看望拉布，已经和大学生混熟了。她以前没有过真心的朋友，只有宋明月，现在还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还帮她照顾拉布，已经很幸运了。
“如慕，你闺蜜的事，给她前夫说好了吗？”
这一个月，她们对彼此的家庭情况都了解得不少。
叶如慕的爸爸曾经是著名企业家，桑晴以前写的论文，就是根据叶家公司写的。
一说到这事，叶如慕就觉得糟心，只说：“既然都已经离婚了，希望他们俩以后不要再有纠葛，桥归桥路归路吧。”
她现在也不知道，宋明月在哪里。
一个月前，正是她们两家破产，爸爸被带走调查的时间。
那时候宋明月已经怀孕了，又和薄以恒离婚，说自己想去旅游散心，一直没回来，还好她身边还有她哥哥，叶如慕才没有这么担心，今天还看到了她哥哥拍的照片，宋明月的孕照，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她今天去医院看了宋爸爸，看到薄以恒离开病房，宋爸爸在病床上哭，受了不小的刺激，她连忙叫了医生。
今晚的谈判并不顺利，薄以恒对宋家的仇恨和报复，或许才是一个开始。
叶如慕揉了揉太阳穴，心乱如麻，他们这是离婚了，还要继续不死不休吗？
桑晴嗯了一声：“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啊？”
家里欠了这么多债，肯定要还，但怎么还，又是个大难题。
眼下叶如慕只有两条路，一是进娱乐圈，赚快钱，二是找个富商结婚，叶如慕好歹曾经是千金大小姐，要找个有钱男人结婚，也不是太难。
这一个月，叶如慕已经变了太多，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人间富贵花。
“我，可能找人结婚吧。”
她也想过当网红，进娱乐圈，可她还是豁不开那个脸面。
一想到认识的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曾经仗着家世横着走的千金，人人巴结讨好的富贵花，居然沦落到娱乐圈任人宰割，这种被人当笑话看，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叶如慕也不懂自己，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公主病一直有，公主命没了。
她在心里嘲讽着自己，勾了勾嘴角。
其实她不进娱乐圈，还有一层，她怕自己进了娱乐圈，就是上赶着被包厢里的那群人羞辱。
曾经他们的关系不共戴天，互相敌对，宋明月又和薄以恒有着那样复杂的关系，还有楚碧，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桑晴惊讶地问她：“结婚？找谁。”
“前男友。”
叶如慕看着自己的脚尖，吐出了这个词。
“你前男友不是出过轨吗？你怎么还找他？你这不糟蹋自己嘛！”
一听她说前男友，桑晴都不干了。
之前她听叶如慕说过，她那个前男友是个富二代，家里挺有钱的，两个人交往过一段时间，算是门当户对，但某一天那个富二代看上了一个小明星，叶如慕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抓奸后当场和对方分手，两人分手闹得还挺难看的。
“各取所需而已，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说虽然很喜欢那个小明星，但他家里人看不起他交往的那个小明星，他们结不了婚。”
叶如慕说这话时，已经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荒凉，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和我妈现在也走投无路了，结婚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说不定，还能让叶家的公司东山再起，不被大伯他们霸占。”
这句话说得很心酸，心脏都是涩涩的。
“如慕。”
桑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时，拉布忽然扯了她一下。
桑晴一下没注意，差点被拉布扯倒，它好像被什么人吸引了，尾巴也不停地摇着。
她顺着拉布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拉长，像在看这边，又不像，仿佛只是路过而已。
白色轻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隐隐生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叶如慕也已经看到他了。
就算隔了一段距离，男人站在路灯下，五官轮廓在暗淡的光线里很模糊，她也知道对方是谁。
时淮修。
叶如慕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对方，茂密的长发披在肩膀上，素腰纤细，充满了被觊觎的诱惑。
时淮修抽着手上的这根烟，深邃的眼似乎看不到底，猜不透，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叶如慕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她的心底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碰见他，眉头轻微的皱了起来。
她和这个男人虽然一直不熟，但也有不小的过节，这还得从宋明月那一对说起，她和薄以恒有过近十年的感情牵扯，从高中就开始了。
叶如慕是明月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和薄以恒认识，自然也会知道他身边交往比较亲密的人，比如楚碧和时淮修，他们一个是他的青梅，一个是他的好兄弟。
只是当初他们家在京都不是有钱人，圈子不一样，交的朋友不一样，加上宋明月和薄以恒的爱恨情仇，他们一直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流，就只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再一个让他们有一点点交集的，就是因为楚碧了，还发生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叶如慕终于知道，今晚心底一直涌现的躁意和不安，究竟是来源于哪里了。
比起薄以恒楚碧之流，她更忌惮这个在包厢里一直没和她说过话的男人，或许是想起来他们曾经有过节，也或许是这个男人如今身上气场太强，寡淡深远的目光，轻易就能看透人心。
她的第六感，一直很准，对危险来源更是敏感。
这个男人，看着惹不起，而且要远离。
叶如慕收回了看他的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仓促，对桑晴说了一句：“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桑晴也没想太多，以为拉布只是突然看到陌生人，所以反应大了点。
“好，我已经在app上叫了网约车，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
网约车来得很快，叶如慕牵着拉布的绳索，头也没回，和桑晴上了车。
车在夜色中离去，时淮修弹了下手指上的烟，烟灰弹落在地面，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空气里，遗留着男人身上的薄荷香，又凉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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