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张集一进门时她便发现了他面色有些发白,冬日里穿得比两个女子都要厚,有些打不起精神。

    月楹道,“张嘴,伸舌。”

    张集照做,舌淡,苔薄白,脉沉细。

    月楹拉过夏颖,与她耳语几句。夏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真要问这个?”

    月楹点头,夏颖忸怩了一会儿,走到小媳妇身边,“你随我来内室。”

    “年少时是否常自/渎?”

    月楹猛地一句,张集陡然躁起来,点了点头。

    “你与妻子同房之际,是否只能直一时半刻?”

    张集瞳孔一缩,难道这也是病不成?

    少顷,夏颖带着小媳妇出来了,小媳妇似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自家郎君。

    夏颖所得到的信息,与月楹猜测的差不离。

    那头的吵架还在继续,杜大夫将银子退还给了老妇人,刘太医却不肯,非要老妇人承认他的诊治没错。

    “那她怎么生不出孩子?”

    “说不定是你儿子的问题!”刘太医被逼急了。

    “你元阳早/泄,是故不能生育。”月楹同时给出答案。

    老妇人愣了愣,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不可能!我儿身子康健!”

    “是也不是,一试便知。”刘太医说着便走过来想把张集的脉。

    张集躲了一下,男子不能生育乃是奇耻大辱,他怎能让这太医点破!

    他张集对着母亲道,“娘,你再不起来,休怪我不认你!”

    老妇人刚安静又嚎起来,“天杀的不孝子啊,娶了媳妇忘了亲娘,老头子啊,你得给我做主啊!”一边喊一边出门往家走去。

    月楹的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那男子是不是真有问题?”刘太医缓缓走过来,“别说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给他把脉了。”

    月楹叹了声,“唉,小女子医术浅薄,看不出那人得了什么病。”

    刘太医:“……”这丫头怎这般记仇!

    “不说就不说!”刘太医憋了一口气,复坐下来给后面的病人看诊。

    可经过那老妇人一闹,后面看诊的病人看刘太医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眼神里带着怀疑。

    还有人问,“您确定我有这个病吗?不是诓我吧?”

    “不信就去别家医馆!”

    “那诊金退我!”

    “……退!”

    这珍是没法看了!刘太医干脆站起来,收摊了。

    杜大夫看着这冷落的门庭,也有些火气,“师兄,你这是要把我秋晖堂的名声都毁了呀!”

    “还不是那个老妇人,颠倒黑白,纠缠不清。我的诊断是没错的。”

    杜大夫说不通刘太医转而来劝月楹,“丫头消消气,我师兄这个人啊,就是有点老古板。”

    月楹道,“尊老爱幼,我不与他置气。”

    月楹也没想与他计较,刘太医虽对她有些偏见,医德还是有的,即便那老妇人再怎么闹都没有改口,换个糊涂点的,说不准就给那无辜女子开一堆药了。

    月楹道,“那男子命门火衰。”

    只一句,刘太医就听懂了,“他不举?”

    月楹平淡道,“他面色觥白。四肢畏寒,舌淡,苔薄,典型的命门火衰之症。我问过那小妇人了,也不是全然不行,只是坚持不了多久早早便泄了。他年少时犯手/淫,又早婚,以致精气亏损,调理起来也不难,配个右归丸合赞育丹吃也就是了。”

    月楹看症准,下药精,她这一番解释,没有几年经验是做不到的,刘太医摸着山羊胡点头。

    “您认可我说的?”

    月楹没有说错的地方,刘太医也不能指鹿为马,又不想承认,半晌只说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害臊!”

    月楹道,“我是医者,有什么好害臊的,若真为了这面子功夫而耽搁了病人病情,才是大罪过。”

    刘太医背着手,嘟嘟哝哝道,“小姑娘就该待在家中安心待嫁才是,做什么医者。”

    月楹彻底放弃与这老古板的沟通。

    “大夫!大夫!快救命!”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汉子,四个抬着担架。担架上躺了个人,双腿被砸得血肉模糊,血迹一路从外面嘀嗒进内室。

    有个穿短打的汉子道,“大夫!他被石柱砸了,那石柱有百斤重!”

    杜大夫忙让人往里抬,喊了声,“岳丫头来搭把手。”

    “来了。”月楹抬步,刘太医也跟了进去。

    那被砸的汉子已然昏迷,连一声疼都喊不出来,血汩汩地流着,杜大夫用了许多纱布都止不住血。

    “腿骨全碎了!伤口太大,止不住啊!”

    “您别急,”月楹拿出金针,只见她素手纤纤往那汉子断腿处扎了几个穴位。

    “流血速度真的变慢了!丫头厉害!”

    刘太医也在帮忙,也被这一手金针止血之法震惊,低下头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刘太医别看了,想学我自会倾囊相授,眼下要紧。”

    刘太医瞥了眼月楹,嘴硬道,“谁想学了。”

    经过一番抢救,那汉子的血成功止住。

    短打汉子问,“大夫,我兄弟这腿,能保得住吗?”

    杜大夫摇了摇头,“太严重了,腿骨没有一块是好的,他这双腿算是废了。”

    短打汉子纯善,“他这双腿,不能废啊!他家中有妻子,还有个没断奶的孩子,一家子人可都靠他撑着呢。”

    杜大夫也没办法,在医馆见过了人生百态,与这汉子一般情况的,也不是没有见过。

    “节哀。”

    短打汉子坐下来,抹了把泪,似是自言自语道,“那绑石柱的绳子,怎么就断了呢,运石柱这活,大家都不乐意干,偏他抢着干,说是家里有夫人孩子要养,得多存些钱。”

    杜大夫听完一阵唏嘘,“孩子,老夫不收你诊金,但这药钱……省不了的。”他能帮的,也只有如此了。

    一起跟来的几个汉子都掏出钱袋,铜板碎银堆在一起,也只够两帖药费的,更别说后续的治疗。

    月楹洗净了手,喊了那个短打汉子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两银子,“先拿去开药。”

    短打汉子不知这医馆的女大夫为何帮忙,“使不得,怎么能拿姑娘的银子。”

    “救命要紧。若没有药,他撑不过今夜。”

    短打汉子一惊,向她抱拳道,“多谢姑娘!烦请姑娘留下姓名,李大哥若醒来,我好告知与他。”

    “来医馆便能找到我。”月楹没打算要回这一两银子。

    天色渐晚,有刘太医在,那汉子后续治疗不用她操心,月楹找夏颖借了一身衣衫,换下了身上被血污的衣服。

    回府的路上,她捏着瘪了的钱袋,无奈一笑,明明自己生活也不如意,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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