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被带到城外军营营口的时候,知乐才知道刚才那人的身份。他估计就是墨深口中那个不守规矩的皋蓬了。
进了军营,皋蓬背着手走到训练场内,副将见状立刻去敲响了场边的鼓集结部队。待部队集结完,皋蓬站上斗台,对众人喊道:“大家不是都想看看那运筹帷幄的妖君究竟长什么模样吗?”
知乐被皋蓬身后的魔兵推到了斗台上,她环视台下,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若是眼神如剑,她恐怕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饶是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刻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台下的魔兵看见她,都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原来是个半大女娃,这也能做妖君?”
“难怪妖族数万年来销声匿迹,有此妖君,他们也只能躲起来了吧。”
“斗台胜者可赢得败者的一切,那这妖君之位是不是也能赢来?”
皋蓬看热闹似的瞥了知乐一眼,竟没在她脸上看见什么波澜。他微微有些不悦,只得将气氛烘托到,大声对台下喊道:“军营斗台,生死不论。不过尊上有令,得留妖君性命,尔等上场之人,手上要有分寸。”
“明白!”
皋蓬亲自走到她身后,割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他拍了拍知乐的肩膀:“妖君不是很能打吗?本将倒要看看你能在这斗台上站多久。今日斗台之战,以妖君真心实意向本将跪下认错为止。”
待皋蓬离开斗台后,便有人上台决斗了。先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士兵,他打量了一下知乐,竟然脱掉了自己的盔甲,丢开了手中的矛。
此等嘲讽行为,引的台下呼声四起,振聋发聩。
知乐暗自握紧了拳头,那人上来就直冲她的脸来了一拳,知乐后撤一步避开,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反拧,却低估了他的力量,被他轻轻一挥就甩了出去。她一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背上的伤剧痛无比,她捏紧了拳头将疼痛咽进肚子里。
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有伤,那人几步上来一脚朝她踹过来。知乐连忙向后翻了一圈躲开,勉强站起。她清楚了力量的悬殊,不再试图反打,暂时以躲避为主。
几招过后,她就发现了此人的弱点。
他盲目出击,下盘不稳,几次三番她躲开绕去他身侧的时候,他都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知乐便专攻这个漏洞,用了更快的速度躲开他的攻势,直接绕到了他的身后,腾空而起勒住他的脖子,缠在他后背。那人向后伸手揪住知乐的衣服,想要将她甩出去,可知乐就是死不松手。那人越打越急,越打越慌,他直接向后摔去,将知乐砸在了地上,却没想到知乐依旧没有泄力,反倒是整个人直接往地上躺,借此更加勒紧手臂。
直到那人整个脑袋红得要炸掉的时候,知乐才松开了手。他也没了反抗的力气,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知乐抽身出来坐在地上,看向皋蓬。
方才她几乎将此人杀了,皋蓬却一言不发,看来他当真是不管斗台上的生死,斗台上战败的人,在他眼中根本不配活着。
正当她走神的时候,那本来躺在地上的士兵突然翻身站起,他拾起自己的矛,直接劈向知乐。
知乐意识到了,要么他胜,要么他死,否则他绝不敢轻易离开斗台。若非如此即便他保住了命,日后在这军中也会抬不起头来。
而她,若是不打赢这第一场,恐怕后面上台就更肆无忌惮了。
知乐握住劈过来的矛尖,一个翻身将矛尖按在了地上,借而撑了一下地蓄力一脚将那人踹飞,没等他站稳,知乐已经调转了矛的方向划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撒上斗台的时候,台下无一人不震惊。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女子,下手竟然如此狠厉。
有人面无表情地上来将台上的败者拖走,在地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痕。
血迹未干之时,第二个挑战之人已经上了台。
与前一人不同,他有了防备,并非赤手空拳而来,好在知乐也获得了刚才那人的矛。
此人使剑,打法较前一人细腻了很多。而且知乐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倒下。
身上被剑划伤多处,所到之处鲜血滴落,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依旧没有求饶。
这个对手带着不赢不罢休的攻势,剑法甩得知乐眼花缭乱,她索性不去挡了。
不能取她性命是吗,那她还怕什么?
知乐侧身躲了两下,趁他攻势最猛的时候突然收了长矛。那人没有意料到她会不去挡开自己的剑,眼看手中剑就要划过她的喉间,想到皋蓬的话连忙调转剑锋,手中的剑只是轻轻擦过知乐的脖子。
就是此时。
知乐直接横起长矛刺了过去。那人来不及收手抵挡,恍惚间才发现他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浸透。
知乐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毫不留情地拔出了矛。
虽然知乐看似所向披靡,但她的强撑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台下之人都抢着上台,想要获取这个击败妖君的机会。斗台上挑战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知乐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打倒了多少次,可她总是撑着一口气能爬起来,奇迹般地杀掉对手。
一个男人拎着一把短柄战斧上了斗台,他使用斧背攻击,第一下就直接敲断了知乐手中的矛,顺势将斧头往前一送重击知乐胸口,力量之大知乐根本无力抵挡,直接被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她用手中的半截矛撑在地上,用尽全力才爬起,却又被对手用斧背抡飞。就这么摔出去数次,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提着斧头的人走到奄奄一息的知乐身侧,将她拖到皋蓬所在方向,手上使劲想让她跪下。知乐虽狼狈,却倔强地一动不动。那人使力一脚踹在她腿上,她身子歪了一下,却仍站着。
此刻知乐给众人带来的冲击,恐怕更甚于她先前的心狠手辣。
那人有些骑虎难下,他抡起斧头要再次重击知乐。
皋蓬皱了皱眉,妖君这个样子已经摆明了告诉他,若要她下跪认错,除非砍下她的头颅。
不过她确实还不能死。
皋蓬挥手拦下:“今日便到此吧,把妖君带下去。”
知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疼痛才狂风暴雨般袭来,她恍惚着仰面倒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皋蓬晚上闲来无事,想去牢笼看一眼手下败将。发现那妖君正头靠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皋蓬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至极的知乐,她身上的骨头估计被打断了大半,稍一动弹便会疼痛难忍,但她就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皋蓬冷笑一声。
知乐这才低下头看他:“你笑什么?”
“笑你自相矛盾。”皋蓬一语道破。
知乐疑惑地看着她。
“当初你来到魔界的时候就应该心知肚明会死在这儿了吧,”皋蓬突然蹲下,凑近知乐,调戏般说道,“但本将看得出来,你想活着。”
知乐没有被皋蓬的目光逼退,她直视皋蓬,甚至带着一些笑意:“若是知道会死,便无心再活,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还有未完成之事,她当然得活着。
“有趣。”皋蓬从未见过如此倔强之人,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难怪久虞要留你。”
“将军。”部下来报。
皋蓬头也未回:“什么事?”
“鹄将军率……”
部下只说了四个字,皋蓬迅速回身眼神制止,他狠狠瞪了部下一眼,走出牢笼。
知乐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不过她累得极了,不知不觉就倚着栏杆睡着了,迷迷糊糊却听见有人在叫她。起先唤了她几声“妖君”,她挣扎一番并未能睁开眼睛,而后那人竟唤出她的名字。
知乐强迫自己睁眼,倒真见到一位老熟人。
“吾昇,好久不见。”
吾昇立刻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知乐偏头一看,原来是守着她的卫兵打了瞌睡,吾昇借机过来的。
他从腰上解下水壶递进笼子。知乐看着那水壶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吾昇等了片刻,站起身绕到笼子另一边,蹲到知乐身后,打开水壶伸手送到了知乐嘴边。
她的确需要水,既然都递到嘴边了,也没必要端着了。
“多谢。”知乐道。
“是之前欠妖君的。”
知乐打量他一眼,他穿着不似军营中的士兵,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问道:“你回魔族之后参了军?”
“是我自己想寻个地方沉寂。”
“在皋蓬手下?”
“我是北台关守将,此番回都是有别的事,碰巧皋将军也要回都,就同行了。”
“北台关?”
“是望恩河附近的一个关卡,望恩河的守军回都便要经过北台关。”
知乐想起之前的事,问道:“你可知道,鹄将军?”
“鹄鹰将军吧,是皋蓬将军的副将。”
“鹄鹰能调动多少兵马?”
“你问这个做什么?”吾昇虽对她心生怜悯,却很是警惕。
知乐解释道:“我今日听见皋蓬的手下来汇报,听见了‘鹄将军率’这几个字。你说,他还能率领什么?”
“你是说,鹄将军率领守军回都了?可我并未接到北台关的消息啊?”
“你此番回都是为何?”
“先前的北台关守将不久前遭到暗杀,恰逢我向尊上请命赴边关。尊上便任命我为新守将,并受命调查此事。前几日将凶手缉拿,押解回都。”
“怎么查到的凶手?”
“根据副将的描述,在军中找出来的。”
“若是这么容易,为何在你去之前他没找出来,反倒是皋蓬要回都的时候找出来了?”
吾昇答不出来,他陷入沉思。
“恐怕这个副将是皋蓬的人,本来杀了原守将,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接任主将,就能放望恩河守军入关,结果久虞又派了你去。倘若再要下手唯恐遭人怀疑,便找了个顶包的。如果我没猜错,凶手肯定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说要面见久虞。”
“的确如此。”
皋蓬打着回来找她算账的旗号带着几千人入关,恰好凶手又这样说,正常人都会搭上一程,这样不仅引走了吾昇,还让久虞的防备全在他自己身上,给后面的魔军有充分的行军时间,还真是算无遗策。
唯一没算到的,就是她与吾昇相识。
知乐问道:“都城有多少魔军?”
吾昇神色担忧:“我不太清楚,但恐怕难敌皋蓬的大军。”
知乐思索片刻,给出建议:“明日一早,你便跟皋蓬说要带着凶手入城。通知久虞在城里做好御敌准备,再派人去附近调兵支援。”
吾昇点点头,立刻站起身回去准备,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了,回头看着知乐。
“怎么,不信我的话?”
“您怎么办?”吾昇蹙眉道。
知乐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魔界之中还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抿嘴一笑:“不用担心,皋蓬好像不敢杀我,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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