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一一般是不会睡觉的,因为他并不是天生人类,需要朝起夜眠,三餐定时,遵循自然的秩序。

    只要睡觉,基本上都是随着当铺被封印才会真正封闭神识,任谁也叫不醒,如果说某时某刻突然犯困或者假寐半刻都是不可能的。

    不会真的睡着,所以也基本不会做梦,反应过来这点袁天一立刻想要睁开阖上的双眼,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如何都挣脱不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睡意。

    自出生以来就没体验过什么明明还清醒却怎么都睁不开眼这种类似于“鬼压床”的境遇,袁天一本人,此时此刻,竟是有些惘然。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不想反抗,顺其自然看看这突兀的沉睡想要带给他什么,随着他意念的变化,一丝光亮透过封闭的双眼照得瞳孔一阵发热。

    随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面,要不是天隐子没那个能耐闯进他的识海,他都要以为是这个屁孩子在搞事了。

    与其说这是个梦境,不如说是地府那些鬼差审核鬼魂时常用的那种走马灯,一盏盏孔明灯中显现着模糊的情景,大部分都难以分辨,甚至还有大片空白。看到那一段段空白的孔明灯,袁天一有些陷入琢磨。

    他听谢必安说过,只有失去过记忆的人会在流尽一生的走马灯里一片空白,曾经也有知晓其中关窍的人间大能借此躲避死后的刑罚并且成功的,毕竟如果连审判用的走马灯都空白一片,那就何论生前事死后判。

    他本来就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过什么问题,而这走马灯却是误打误撞印证了这一点,那么,方无尽的出现,周含容他们诡异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了什么,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随着他思绪纷杂,梦境中的走马灯也开始摇摇欲坠似要熄灭,袁天一不肯放弃这不知是谁送给他了解过去的机会,走进灯丛一盏盏看过去。

    实际上他也看不清什么,模糊的片段中只有一小部分能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没个头尾,一会儿一个场景,但是每个场景里都会有几个人的背影,让袁天一莫名熟悉。

    不知为什么,明明每个场景人数不同,装扮不同,但袁天一就是觉得,里面都有同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对自己应该十分重要,但是看不清面貌,听不清话语,眼睛发涩,喉咙含苦,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情绪的波动令袁天一有点摸不着头脑。

    当画面轴转,那个人离得近了些,似乎在冲自己说着什么,明明什么都听不到,但袁天一却觉得他在和自己诀别。

    蹒跚着走了几步,被一种莫须有的力量拉到近处,此时的袁天一像是躺在地上,略一歪头就能看见那人被雾掩盖的面容下微微开合的嘴唇。

    真的很近,近到袁天一好像能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下一秒那个人手往自己这一伸,青色的衣袖扬起一阵风,袁天一心脏一痛,梦境便断开了,可是那人面向自己的嘴唇明明在说着什么,那个嘴型,像是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梦境里时空颠倒,偶尔一瞥,还能看到些熟悉的身影,袁天一想,怪不得人类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映照,自己成千上万年,没做过一次梦,竟是在这一次,把人都梦了个全,或者说不是虚妄的梦境,而是自己遗忘的过去。

    周含容,济度人,天隐子,云天仙,郎隐,王官医甚至臭崽子都来他梦境走了一遭,只是场景自己从未见过,也多了个陌生的身影,他对那人有种无法言说的依恋,像是要抓住他永远不肯放手却怎么也抓不住的绝望。

    这是他的走马灯和梦境的结合,袁天一觉得,如果他能拨开那层挡住人面容讨人厌的云雾,便能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以及自己心中那无名的悲恸。

    “袁天一……袁天一?袁天一……”

    一声声缥缈的呼唤,将袁天一的神志拉拢了回来,可能是从未做过梦,也可能是梦的东西太过冗杂沉重,袁天一的脑袋一阵昏沉,恍惚中看着方无尽的身影竟是和梦境里的陌生人有些许重合。

    摇了摇脑袋,笑了下,可能真的是方无尽呢,毕竟最近见了这么多面,让他魂牵梦萦的,梦境讲究虚实结合,如果是方无尽,那一切更是巧合地“妙不可及”了。

    ?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从做梦开始,就已经不正常了,自己怎么会觉得正常?下意识抬头看了方无尽一眼,难道?

    眼前人穿着自己挑好的睡衣,似乎是简单清洗了一番,脸庞红红的,绵软的碎发还沾着些许水珠,无风自动,乖顺的贴于额前,睫毛湿漉漉的垂下来,遮住了往日锐利的锋芒,倒是衬出了一双明眸。

    而这双明眸正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碎玉流光,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遮挡了面目的锋利,月华似水,眼波流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一分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盛满了疑惑,简单,纯粹。

    像是无知的幼兽,好奇地探了探爪子,喵喵叫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自己。

    袁天一伸出手臂盖住了脸,似乎是被什么刺伤了眼睛,下意识遮挡。

    在自己下意识抬头下,方无尽应该没机会做掩饰,所以眼中的疑惑应不是在作假,就算与他有关,应当也是不知情,不然袁天一可就真的要佩服方无尽的演技了,竟能骗他看不出丝毫破绽。

    撇开这点不谈,思及自身,单论从不怀旧的自己最近开始频繁的回忆过去,甚至陷入梦境,就事出不常必有鬼,只说这几次片段,无伤无痛无咒恨,单单只是回忆也单单只是做了一场带着走马灯的梦。

    虽然袁天一不知为什么,但这明显是有人出手在提示他些什么,而且这人能越过袁天一本有的屏障在不知不觉中,直接从袁天一识海中入手,这能力,袁天一敢说,现今史上幸存的那几个先代老神仙都没有能做的到的。

    由于他生于当铺,他的屏障自然是依托于当铺的存在,虽说袁天一也不知当铺究竟存世多久,当他的灵力本身就源于当铺,自然也知道当铺之中的灵力磅礴且无尽,而由当铺建立的屏障更是坚固不似寻常,非普通神力可破,除非有他自身的允许,否则无人能破。

    而现在,袁天一能感受到,屏障非但未破,还比往常坚固了几分,似是有人再闯进来又离去时有意加固,袁天一感觉不到恶意的痕迹,而此人能轻而易举进出他的脑海,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而且走马灯这种东西不是地府的官方人员无法随意动用,可是此时已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并无任何地府人员跑到自己面前质问为何会有额外的审判痕迹,这说明,这个走马灯是这人持有的且在地府有很高的权重,可以避过这些个规矩,那么回事谁呢?

    世上神明不是陨落就是寂灭沉睡,莅行于大地的不出意外今世应该只剩下自己身边这几位堕神了,而地府反而越发繁荣,但是上位者也许久未换了,大能者越发稀少,后世已经很难再生出撑在哪怕只有一个冥河摆渡人身份的大能者了。

    而那些人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掌管十殿的冥王天尊更是因为稍微沾点神位所以受缚于天道规则在两千年就开始轮番陷入沉睡,醒来的日子更是寥寥无几,大帝更是无需给一个区区当铺主做这些个修复工作,而黑白无常及下属的众地府小鬼更是没那个能力进入自己的识海。

    袁天一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何人,想要提醒自己什么,自己又遗忘了些什么,总感觉是很重要的事,可是他记不起。

    如果要害他,直接从内部击破或操控,袁天一早就就没了,所以袁天一不觉得这人要害他,倒像是某些知情人士耍的一些小手段,借此提醒,让他对某些即将到来的危险备点防备心。

    袁天一看着方无尽忙碌的身影,想着自己自天地而生,本应同等受缚于天道,可是不知这个典当铺到底是何等存在,竟是超脱规则之外,自由无度,天道也奈何不了,毕竟上天入地他袁天一想做啥,还真没人敢拦。

    或许正因如此,袁天一是桀骜不驯的,他拥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凡是上门挑事之辈,无一不被他踹翻在地,但即使是这样的他却只是坐拥着一方当铺。

    他不是不能摆脱当铺的条约遍世游历,在这脆弱的人世间兴风作浪,但他骨子里也是懒于多迈出一步,多费一点力,因此人不犯我我亦懒得犯人,他是自由的却也是懒散的。

    因此往往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他却感到恐慌,这个世界上有能够随意进入自己识海的人,虽然他并未多做什么,这却也极大地打击了袁天一自视甚高的心。

    但是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那人不仅未曾伤害,还细心地修复了袁天一都忽视的漏洞,在恐慌中袁天一又感到了安心,或许是他刚得知自己曾经失心过,所以此时想到这位略施小计的大能,没有太多抵触,万一,是曾经认识却又遗忘的人呢?

    他没做什么,袁天一自然没有理由追根究底,尚且一放,袁天一觉得,这个人还会来的,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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