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场宽敞气派,  四周的宾客众多。

    俩气质美人聚一处,一个明艳大气,一个清冷温润,  光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浅聊的内容只有这二位知晓,  旁观者未有所闻,什么都没听到。双方谈不拢,  无形的暗涌反复翻腾,  带着夜色倾洒下来的薄凉与沉闷,将此刻的对峙推向一种莫名的古怪氛围中。

    话不投机半句多,  接下来就没有能说的了。

    各自的态度都摆在明面上,少了前一回的忍让和迂回,那条本就紧绷的弦又被拉得更满,  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但终归没有。

    邵予白扯了扯唇角,  不屑一顾,  就差把轻视挂脸上,  而后一瞬间再扬起标志性的笑,  宛若很喜欢这个回答,对南迦满意。

    南迦放下了那杯香槟,一口没喝,  原封不动地搁置。

    “希望南总今晚玩得高兴,  好好享受。”邵予白最后说,  话里别有深意。

    南迦长身站定:“不劳邵总操心。”

    又有宾客过来这里,客客气气敬酒,  借机攀谈。

    单独的闲聊结束,  虚与委蛇的交际继续。

    邵予白喝完酒就走开,  被邵家的长辈喊去,  引荐给xx老总认识。

    不远处,  正在和朋友畅快讲话的裴少阳仰头轻啜了口,目光如炬,仿若感知到了这边的反常,看出了猫腻,他探究地扫视一圈,精明的眼神从邵家那位长辈背后掠过,一会儿再有意无意打量起邵予白。

    应该是琢磨出了什么,裴少阳笑意更显,对着朋友说了两句,而后敛起神情,心里忽然有了打算。

    郭晋云那个草包依然老实,自打进来后就跟在长辈身边,也不胡来,很克制。他亦望了望她们,但没察觉出不对劲,脑袋里装的烂豆腐,晃一晃全是渣子。

    宴会正式开场,交际的帷幕彻底拉开。

    时间差不多了,杨董事先上台讲两分钟,简单致辞,大意是欢迎来宾以及感谢之类的话,接着又领小女儿给大家见见,让那姑娘再露个面。

    这种场合都是冗长且无趣的,不外乎就那样,一堆人各有各的心眼子,真心实意冲着祝贺主角成年来的没几个,亦没人是真的到庄园吃酒来的。

    晚宴将持续两个小时,其中十分钟属于杨家的小女儿,剩下的时间就没这姑娘的事了。

    包括打着她名号举行的现场慈善拍卖会,也都是一群生意人的长袖善舞,相互捧场而已。

    南迦落座于主桌旁边,身旁坐着的都是颇有地位的商贾。

    慈善拍卖也有她的一份力,出于捧场,给主人家面子,她捐出的绿宝石项链被拍卖出不错的价钱,是今晚拍出最高价的物品。

    台上叫到南迦名字时,位于主桌另一边桌子前的邵予白背抵着椅子,懒散靠在上面,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昏弱的灯在邵予白周身镀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使得这人的棱角都变得柔和,可邵予白的眸子却是冷冷的,失去了原先的温度,转都没转动两下,整个过程都如同硬邦邦的雕塑。

    那个叫tteo的外国老头儿最后也上台了一次,叽里呱啦讲了一些有的没的。

    拍卖会告终,晚宴也随之进入下一个阶段。

    后面就是各玩各的了,把地方彻底留给大家,留这儿喝酒,还是庄园里走走转转,都可以。

    杨董事亲自带着大伙儿各处逛,乐呵说笑。

    裴少阳于这时不见踪影,还有几个人也没跟上。

    不知是留在了露天场地,还是去了哪里。

    一同“消失”的,还有邵予白。

    南迦慢慢走着,行至过道的拐角处了,也停下步子。

    ·

    安置随行人员的房子里,安排给艾加公司的屋内,那边也少了某人。

    此时的房间中只有赵启宏在,先前侍应生送来的食物茶水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赵管家没事干,只身待里头闲不住,这会儿正在收拾桌上的瓜子壳。

    外面,刚离开不久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绕开摄像头能照到的地方,不断潜行到前边去,很快就摸到人工湖的假山后。

    这位动作敏捷,犹如已经提前考察过一样,轻车熟路就找了过去。

    人工湖那边离举办晚宴的内场不远,拐两道弯就是了。

    这个地方清净隐蔽,大晚上的没什么人来,假山旁有歇脚的四方亭。裴少阳他们就在亭子里,一共四个人,除了老头儿tteo,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男子,其中一位就是杨家的亲戚。

    四人聊得挺投机,也没讲什么不能谈及的秘密,说的都是些有关公益的事。

    裴少阳和tteo表现得都十分随和,一言一行都正常。杨家的亲戚与tteo聊得最多,亲戚才是撑场子的,裴少阳作用不大,显得可有可无。

    从他们的交流中,依稀能捕捉到些许要紧的信息。

    比如裴少阳准备加大公益投入,过阵子将会再为瑞士的机构投一大笔钱。又比如,裴少阳后面要去瑞士跑一趟,他在那边有商业合作要洽谈,估计会在那边久待一些天。

    杨家的亲戚也热衷做善事,不过出不了那么大的力,听到裴少阳要捐的数后,亲戚怔了怔,俨然没料到裴少阳会那么大方。

    跨国做公益这种事水很深,不是两片嘴皮子碰碰就能做到,往往是比较费心力,仅是审查就比较麻烦。裴少阳这么舍得,完全不怕被查,在国内都没如此大手笔……也不知道是真为了做公益,还是有别的原因。

    亲戚心头有数,可嘴上不说。

    管不着这事,人家的自由。

    假山挡住了视野,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纪岑安一动不动,神色越来越凝重。

    无利不起早,裴少阳这种人做公益就是笑话,前些年也没见得他心好,这两年倒开始自掏腰包行善积德了,压根就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与其说是做慈善,不如说是通过那个公益机构暗度陈仓,有别的目的,借着公益的壳子当掩饰罢了。

    洗钱,转移资产……都有可能。

    亦或者借由所谓的机构转一转,把这笔钱送到哪个人手上。

    思及种种,纪岑安不由得皱眉,潜意识里就觉得那跟大哥他们有联系。

    裴少阳他们没聊太多,末了,讲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男人间的谈话就那些,表面都一本正经,口中说的尽是投资什么的,其实很乏味枯燥。

    他们不回去,纪岑安也不会贸然离开,以免被发现。

    走出亭子回到内场不经过假山,是相反的路,得走另一边。四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讲着,晚些时候,还是亲戚让回了。

    裴少阳没意见,跟着就转身。

    但老头儿tteo警觉性高,侧头间忽然感觉到了怪异,倏地就瞧着假山这边。

    tteo驻足,迟疑不前。

    他一看向这边,其余人都纷纷望来。

    胡子男反应最快,一晃眼就抓到了东西,脑子还没转过来,口中就说:“好像有人躲那里……”

    虽没讲不该说的话,但裴少阳脸上还是变了变,紧盯着假山。

    假山后没动静,亲戚未发现端倪:“没吧。”

    tteo用蹩脚的中文说:“我似乎听见了一点声音。”

    胡子男说:“我看看。”

    言罢,立马就行动,大步流星过去。

    被跟踪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他们都很谨慎,即使没必要,又不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胡子男一发话,tteo亦朝假山走去。

    两个人分别从左右包围,欲拦截堵住跟踪者。

    裴少阳没动,侯在那里,表情一点点沉鸷。

    等他们把人揪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风风火火就转到假山后面,tteo和胡子男屏气凝神——扑了个空。

    那里空荡荡,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有。

    胡子男一颗心落地,一副虚惊一场的模样。

    tteo愣住,口音别扭地咕哝道:“奇怪,刚才明明有响动……”

    但没有就是没有,这里就他们,放眼望去哪有另外的身形。

    原地转悠小半圈,他们还是作罢。亲戚笑了笑,说:“兴许是哪个员工路过,应该走都走了。不碍事,这边夜里也有保安巡逻的,估计就是了。”

    胡子男和tteo没怀疑,裴少阳亦不发表见解。

    一行人打消疑虑,结伴走远。

    直至这里彻底安静了,两三米远,另一处假山后。

    纪岑安直挺挺被摁在那里,被捂住了嘴巴。

    邵予白压在她身前,整个人都靠了上来,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动弹。

    石块硌在背后难受,还有点痛。

    纪岑安挣了挣,不喜欢这样的接触,排斥她俩眼下堪比搂抱的姿态,欲扯开邵予白放在自己唇上的手。

    邵予白却恶趣味低低嘘了声,发觉她要干嘛,先行告诫:“别动,等一会儿。”

    纪岑安没听,立即绝情拉下对方。

    邵予白凑热闹不嫌事大,飞快又趁机攥着纪岑安,不给甩掉的机会,逮住了,呢喃般问:“不怕他们忽然回来?”

    纪岑安黑脸:“别靠近我。”

    邵予白轻笑,也不生气:“刚刚才帮了你,一句话都没有,转头就要把我丢开。”

    纪岑安不领情,直言:“没让你帮我。”

    邵予白说:“可是已经帮了。”

    身后没地方,纪岑安退不开,只能往旁边避让。

    邵予白饶有兴致,被推了一把也不恼,再次抵在这人怀中,又挨近些,都快与她下巴碰下巴:“南迦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单独跟我待会儿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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