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两天后去找了萧川,在某人睡着之后。
某人尚在病中,脾气相当大。睡醒看不见她要生气,她不在他身边要生气,她不吃药要生气,穿的少要生气……总之动不动就生气,像一条随时能爆发的喷火龙,一点就着。
他生不生气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月俸。
再着,萧无耻日夜兼程赶来救她,又细心照顾她多日,姜榆对这位祖宗的忍耐度自觉拔高了一大截。
但也得办正事。
姜榆前脚还没迈出大门槛,身后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小美人儿”响起,伴着噔噔噔朝她冲过来的脚步声。
姜榆无奈叹息。
玩了八百遍的破把戏,还没玩够。
她收回脚,往右边挪了一步,还顺手关上左边的门。
双臂张开,急速冲过来的萧君轩眼睛瞬间瞪大。
刹不住车了。
“妈呀——”
咣。
一声闷响,烟尘溅起。
姜榆伸手挥了挥。
烟尘后,某二货正以大马趴姿势跟大门亲密接触。
姜榆在看大门,内心感叹古代商品质量真好,撞得这么结实竟然一点没散架。
镶门上的人半天连个眼神都没等来,委委屈屈自己下来了,捂着额头上撞出来的大包,咆哮:“小美人儿你要再这么欺负本王本王就不跟你玩了!”
姜榆掏了掏耳朵,“多谢,好走不送。”
萧君轩:“……”
嘿嘿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变脸速度奇快,“闹着玩的嘛,小美人儿咋还当真了。”
姜榆没时间陪他闲扯,“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玩了?本王来这都好几天了,你天天陪着四哥,都没理过本王。明明本王也长途跋涉赶来救你了。”
说话时拉着她胳膊,撅着嘴,眼睛红红,下一秒马上就能哭。
姜榆无奈,拍拍他脑袋,“谢了。”
“嘿嘿,不客气。”萧君轩摸摸后脑勺,跟着她往外走,“你现在要去哪儿啊?”
“找人。”
“谁啊,本王跟你一起去呗。”
“随便。”
海晏客栈。
姜榆进门,却未见身边人跟着来。
她回头,萧君轩站在门口没动,盯着里面,眉关紧锁,眼神讳莫如深。
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来只见这二货嘻嘻哈哈一副乐天派的模样,遇见多大的事都能笑着应对,还从未看他有过这般神情。
“你怎么了?”
“没事,”萧君轩沉声道,“你进去吧,本王在这等你。”
姜榆没多问,点头走了。
今日只有掌柜在,和之前一样,忙着算账。
她一进来这人就抬头了,死死盯着她,眼神凌厉如刀。
姜榆被盯得莫名其妙。
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敲门三声,管家来开门。
拱手行了一礼,侧身让她进去,走到床前,“公子,大人来了。”
萧川合了手中书卷,拱拱手,“请大人恕在下无法起身行礼。”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行礼也是我该行礼才对。”姜榆见他气色尚可,“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托大人的福,在下一切都好。倒是大人之前伤的那般严重,现在身体如何了”
姜榆摊手,笑道,“如你所见,能吃能喝能跑能跳,遇见怪物还能一拳打飞。”
管家送来了热茶和糕点,还给姜榆拿了个暖手的汤婆子,“天冷,大人捧着暖暖手吧。”
“谢谢。”
萧川又不满,“每次大人一来,福伯总是偏心大人,我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福伯懒得理他,只道,“谁叫老奴我天生就喜欢女儿,而公子却是个男儿身呢。”
萧川:“……”
姜榆默默看着这对主仆打嘴仗。
好玩。
最后还是福伯技高一筹得胜,得意洋洋关门离去,说是回去喝酒。
姜榆想笑又不能笑,只能转移话题说正事,“我今日来有事问你。”
“大人但讲无妨。”
“我那日昏迷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你又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萧川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那日在下见大人伤势过重,急于寻找出路。无意间在一洞口内发现一机关,按下机关后崖璧之中出现一暗道,在下便急忙带大人从暗道爬出。之后的事,在下也记不得了。”
姜榆点点头。
心中疑云顿生。
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她暂时压下这事,又道,“崖底的巨型鼎炉,你可认得?”
那鼎炉的样子她记得。
炉身硕大,长高皆约数丈,通体漆黑,上镶十八颗黑色水晶石,通明闪光。腹部刻以火焰为花纹,双耳自颈向外延伸,耳上立有两个相同的鹰形雕像,栩栩如生。
除去样子外,她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刚准备飞上去看看,毒蛛就出来了。
“在下正打算与大人提起此事。”萧川将手中书卷放在桌上,“《西域秘传》中记载,七星鎏金鼎,出自西域,锻造取材于上等黑晶石,锻造过程极为苛刻。初步成型后放入满是毒液的药池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再进入窑中大火锻烧,其间会用三十二名处子之身的芳龄少女为祭,出窑后再放入寒池冰冻,四十九日后即成,乃绝佳炼毒容器。”
“因锻造之时需长时间接触无解的毒药,锻造匠人基本上都在尚未成型时便已死去,死后的尸体会被扔进鼎炉中焚化。死了一匹在换下一批,如此往复,铸造一个七星鎏金鼎的死亡人数高达数百人。故而七星鎏金鼎又被人西域人称为“亡灵之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铸造之术慢慢失传了。”
听完这骇人听闻的简介,姜榆只抓住了一个重点,“炼毒容器?”
萧川点点头,“有一种毒,名唤凤戾,须由一百零八名壮年男子为引,配合其他西域剧毒,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而炼制的容器,必须是七星鎏金鼎。”
姜榆在《青石杂技》中看过凤戾,烈性毒药之一,原产自南疆,后被西域炼毒师加以改良。药效同百日僵和壳为差不多,程度不同罢了。
如果非要详细比喻一下,那前者是一滴水,后者则是太平洋。
再细究,不同点也有。
凤戾能让中毒者生出心智,武功暴增,且完全臣服于控制他们的人,打架异常凶狠,不死不休。
而且,冶炼过程相当残忍,步骤繁杂,不是一个难字能说的了的。
“所以,那些说因矿难而死的人,实际上被扔进鼎炉炼了?”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上山后离奇暴毙的人,怕也落得这样下场。”
搞来搞去说了半天,还是西域打算造毒人那点事。
姜榆喝了杯茶,笑道,“西域人漫山遍野找人找地方炼毒也不嫌麻烦,干嘛不在自己地盘弄,简单还方便。”
萧川也笑了,“接下来大人打算怎么办?若是要治张常海一个通敌害人之罪,首先就得找到他与西域人勾结的……”
“不用,”姜榆打断他的话,“先不考虑那么多,你先养伤,养好了再说。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张常海这边,得她去查。
还有萧无耻和二货王爷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至于这位少年,暂时先歇着吧。
萧川拱手道,“那在下便随时等候大人的吩咐。”
回去的路上,姜榆一直在看萧君轩。
不说话,闷头走路是为那样?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喂!”姜榆叫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
萧君轩接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跑回来,非常严肃地开口,“本王劝你最好少跟那人接触。”
“那人?谁?”姜榆想了想,“你说萧川?”
萧君轩一愣,“他告诉你他叫萧川?”
“不然呢?”姜榆抱臂看着他,忽然道,“你们认识?”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他某个点,萧君轩瞬间炸了,大吼:“不认识!本王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吼完跑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姜榆:“……”
不认识就不认识,喊什么。
莫名其妙。
非常郁闷地回刺史府,刚一进门就听见砰砰声和哭喊声。
姜榆往里走一看,原来是吴二蛋在打张常海,张夫人跪边上哭。
“你干嘛呢?”
吴二蛋收了棍子,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渊王殿下叫小的打张常海二百棍,一棍都不能少。前几日刚打了三十棍人便晕死过去,今日看他好了些,小的便叫他出来继续受刑。”
姜榆看了眼趴在长凳上后背和臀部血肉模糊的张大人,摇摇头。
她叫吴二蛋继续打,自己捂着眼往里走。
还没走多远,突然就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墙。
她疼的嗷一声,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和鼻子,看看有没有出血,有没有包。
还行,都没有。
就是好疼。
姜榆苦巴巴地揉脑袋,盯着这堵该死的墙。
眼神一顿。
哎,这墙怎么这么白?
她明明记得刺史府没有白墙。
再细看,这墙竟然还有肌肤纹理。
等等。
纹理?!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机械、僵硬地抬头。
视线里,是线条凌厉流畅的下颌,还有一双淬了冰碴儿的眼。
姜榆:“……”
完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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