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老夫如何受得起公子大礼。”澹台卓赶紧上前去扶他。

    江随云却道:“受得起,将军为了我霁国山河忍辱负重,随云自是无以为报,区区一礼,将军受得起。”

    澹台卓是看着江随云长大的,了解这孩子的脾性,能屈能伸,要说忍辱负重,澹台卓就没见过谁能比江随云还能忍辱负重的。

    “公子,你且起来吧。”澹台卓将他小心扶起,“朝中现在多了一个洛无尘,我们行事,怕是要多废几番周折了。”

    “在下知晓。”江随云微微笑道:“不论他怎么翻,我们都得做。”

    话一出口,澹台卓就明显感觉到江随云浑身的气势变了。

    江随云起身,抱拳道:“将军,今日之事就先到这里,在下就先离开了。”

    “公子慢走。”澹台卓恭送着江随云。

    江随云自内堂而来,也自内堂而去。

    江随云一走,澹台卓就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书案上的白纸上点点泼墨,一下就想到了自家的混小子,轻轻呢喃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澹台漭行事大胆疯狂,骨子里就带着几分野性,偶尔的攻击力就像草原上暗暗蛰伏的野狼。

    澹台漭想到这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倒真想澹台漭那混蛋玩意儿是个会蛰伏的狼,可澹台卓觉得,他不是蛰伏的狼,他会看见猎物就直接扑上去,管他周边有谁呢。

    “混蛋玩意儿,混崽子。”澹台卓一边骂澹台漭,一边骂自己怎么教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而另一边,澹台卓近些天来像是去风来信成了习惯似的,大半夜,人家客栈都要打烊了,他还大喇喇地坐进去,问小二要了一坛无灵。

    这酒入口无味,入喉却是劲儿大得很。

    小二陪着笑脸给了送了一盘花生米,就坐在柜台前跟另一个伙计悄声诉苦去了。

    “我家那婆娘估计见我晚归,又要数落我了。”

    另一个伙计道:“你别把嫂子说得那么凶,人家不也给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能让你在外安心干活。”

    “我知道,可我就是听不得她唠叨,我要过了子时没回去,她估计要背着娃来客栈接我了。”

    那伙计目露艳羡,“就说你不识好歹吧,你还不听。”

    小二哪是不识好歹啊,她是心疼自家婆娘呢。

    澹台漭而耳力好,他就听着俩伙计在聊天,他也觉得自己来客栈喝酒颇有叨扰,可他也没别的地方去啊,烟花柳巷他是真的不愿去的。

    澹台漭这一瞬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原以为有个邵雪月,他就能找到一个落脚地,可邵雪月一走,他连喝酒都找不到一个地儿。

    他拎着酒坛,看向窗外的寂静街道,喃喃一声:“邵兄啊,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可想死我了。”

    那话听在小二耳朵里,忍不住头皮一麻。

    他的眼神中隐含惊恐地看向澹台漭,就见那人已经坐在了窗沿上。

    他跟那个伙计说了一声,连连告歉,说:“我得回去一趟,跟我家婆娘说一声,免得她等。”

    “去吧去吧,别回来了,这儿我守着,下次你替我值班一次如何?”

    小二连连道谢,换了衣裳就出了客栈。

    澹台漭看着小二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着邪笑,叹道:“出门红颜思,归家软玉怀,真是羡煞死人了。”

    澹台漭的声音不小,不远处刚准备去花楼的印少明听着这熟悉的调调,闻声寻来,看着窗台上坐着的那人,惊到:“果然是你。”

    澹台漭满不在乎的斜睨了他一眼,就见印少明杵着拐杖,身边围了一圈小厮跟莺莺燕燕,他瘸着腿过来,调笑道:“怎么?我们的小将军思春了?”

    旁边的姑娘手执团扇,半遮着面,朝澹台漭抛去一个媚眼儿,“小将军这般想念姑娘,不如去春风楼啊,我们姑娘都放得开,绝不会亏待了小将军的。”

    她的话一说完,周围几个姑娘都娇笑了起来。

    澹台漭虽然在外可以说得上声名狼藉,可在花楼的名声颇好。他不胡来,比起印少明的用钱砸,姑娘们还是更喜欢澹台漭这种“衣冠禽兽”一点。

    毕竟,印少明是真的荒/淫无度,澹台漭跟印少明在这事儿上,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用守身如玉来形容都不为过。

    澹台漭从窗户上跳下来,“怎么?又要上哪儿野去?”

    “听说笑春风今晚开张,我去看看这倌馆。”印少明说话的语气都是浪荡色气的。

    “笑春风?”澹台漭有点懵,“我怎么没听过?”

    “你自然没听过了,听说他们自珞洲来的,那儿时逢战乱,不得迁徙到京都来,不过听闻他们东家长得比春风楼的花魁还美艳,”印少明看着澹台漭,邪笑道:“不是阿漭,你要不要去看看?”

    根据澹台漭跟他厮混这么多年,温香软玉在怀从来都不动心,让他不得不往澹台漭不喜欢女子上面想。

    今日他本想去笑春风探探,再来跟澹台漭说,不过今日遇见了,也就顺便带他去了。

    他爹打小就让他跟澹台漭打好关系,所以印少明对澹台漭远比对别人宽容得多。

    “那就去。”澹台漭倒也不多想,反正他一个人,去个热闹的地方,也好。

    几人便去了笑春风。

    笑春风果然热闹,门口只有迎客的小厮丫鬟,未见小倌。

    澹台漭他们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身后跟了七八个姑娘,小厮一见这阵仗,不由得面面相觑,怀疑可能是来砸场子的。

    可小厮里面其中一个是认识澹台漭跟印少明的,上前恭维道:“小将军、小王爷,你们这是……”

    “哎哟,我们家公子好奇倌馆,来看看,怎么?你们笑春风不接客吗?”一个姑娘在后面掩唇开口。

    “哦,请进,请进,请进。”那小厮立即把十几人领了进去。

    笑春风的格局跟春风楼完全不一样,二楼除了进包厢的小门外,还有一扇偌大的床窗,几乎占了整面墙。

    楼下正中是个搭建的高台,高台周围有一圈水池,池中养着荷莲与锦鲤,那些锦鲤偶尔还会跃出水面,跳上荷莲叶,摆了摆尾又跃进了水里。

    顶端有一簇很大的红绸花,用纱吊四角,看模样,那红绸花还是能散下来的。

    许是第一日开张,来的大多都是官宦子与商贾。

    “有意思。”澹台漭直接结论,春风楼让人觉得富丽,可这笑春风,装潢远比春风楼大胆,未见其奢华之意,倒像是烟花之地的一处诗意。

    “有意思吧。”印少明就算瘸着腿,也没忘了折扇傍身,“这小倌还没出来呢,听说这里有个琴师,也长得好看得很。”

    澹台漭似笑非笑地看着印少明,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那我就等着。”

    直到这时,澹台漭几乎才确定,印少明除了强抢民女,可能真的养过娈童。

    很快,楼下便响起了琴音,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坐于台中一角,墨发用一根翠色玉簪松松别住,十来个小倌在台上跳着勾人的舞,风姿各异,当真称得上香艳绝色了。

    印少明在旁边看得攥手指,澹台漭斜斜瞥了他一眼,觉得印少明小小年纪,当真色中饿鬼。

    这边笑春风莺歌燕舞,热闹非凡。宫里却是平静之下,暗藏危机。

    洛无尘刚喝了药躺下,蓼实便来报,说:“太子有动作了。”

    “按计划行事。”洛无尘让蓼实灭了灯,自己躺在黑暗里,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得他的脸仿若一块温润的玉石。

    一步错,步步错,洛无尘不允许自己错一步。

    他闭眼睡去。

    可当晚,洛无尘便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全是血,他看着自己的手,手变得非常小,手背还有肉乎乎的指窝,他耳边是刺耳的惨叫声,绝望将小小的心灵笼罩得不见分毫缝隙。

    周围有人的大笑声,那些笑声,建立在这满堂的鲜血之上。

    血肉落了满地,他的手被鲜血染得通红,一个个鲜活的人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幅幅行走的骨架,他们身上吊着淋漓血肉,告诉他:“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这个梦很长很长,里面全是血。

    洛无尘醒来的时候,满头的汗,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微微偏头,窗外的风掠了进来,带起了些微凉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叫了蓼实。

    蓼实一直守在外面的,闻言立即进来了。

    “公子。”

    “有些热,帮我准备沐浴。”

    “是!”蓼实立即去了。

    洛无尘仰在床上,久久未动,直到蓼实把浴水备好。

    “你出去吧!”洛无尘轻声道。

    蓼实能看出他们公子今日起床心情欠佳,听话地出去了。

    洛无尘进了水,将后脑勺磕在浴桶边沿,仰头看着房顶。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噩梦缠身的日子,可到底做不到心绪平静。

    他盯了一会儿房梁,身子往下一沉,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他在水里睁大了眼睛,感觉水才能覆盖他内心的那股窒息感。

    心里的窒息,远比身体的窒息更要人命。

    洛无尘很快就洗完了,青黛打着哈欠进来,“公子,朝服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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