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兰女和兄长们去骑马,采茵其实酷爱骑马,平日总跟了去,但今天完全无兴致,找了个理由留在府里。
在花园里荡了会秋千,她又想到了上午的谈话,终于忍不住去找到管家刑三。
“三伯,你听说过红门少掌门吗?”
“这个小坏蛋,谁人不知,采茵姑娘你怎么会问起他?”刑三很惊讶。
“我有个朋友的哥哥在一件小事上开罪了他,打算请他吃酒赔罪,这样有用吗?”
“哎呀,你那朋友的哥哥可要受老罪了,最少丢掉大半条命。”
“啊!?”采茵吓了一跳。
“这红门少掌门是个出名的酒疯子,要让他出够气,非得喝够、闹够、砸够,你劝你朋友早日做好思想准备。”
采茵愣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得出去一趟。”
“姑娘。”刑三叫住她,“今天是八月十五,府里的人要会餐赏月,你难道忘了,现在这个时间出去可晚了,要不我叫人帮你捎口信,你把你朋友的姓名地址给我。”
“……算了,三伯,这个朋友也没多熟,我只是随口一问,我想,他哥哥总能应付的。”
“对啦,这种事你还是少掺乎。”
当夜,久年逸全家和族人及仆人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大家吃吃喝喝,谈笑风生,仆人们都领到了一个比去年更丰厚的红包,个个开心,唯独采茵怏怏不乐,一颗心早已飞出了久年家的大院……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福祥楼,饭庄子大门紧闭,等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伙计开了们,提着水桶出来,边打着呵欠边交谈。
“可累死我了,昨天晚上这红门少掌门闹的也太凶了。”
“你知道他们喝了多少坛酒吗,我数了一下,整整七十坛。”
“你没加上他砸碎的五坛子。”
“我当时没敢进去,只听到连续五声巨响,真是吓人。”
“我从窗口往里瞄了一眼,他是往请客的人脑袋上砸的。”
“我的天哪。”
采茵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急急叫住伙计:“那个请客的人怎么样了。”
伙计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打扮不俗,便说道:“不知道,老板让我都躲远一点,那请客的事先留了张银票给老板,老板说够买下咱半个饭庄了,所以任红门那家伙再砸,也不必管。一直到三更天,红门少掌门闹不动了,没声了,全走了,我们才出来的。”
“他到底受伤了没,严不严重?”
“你说请客的人?”
“对呀,就是他。”
“没看见。”
“我刚才听见你说从窗口看见了……”说到这儿,她语塞了,实在不敢复述伙计所说的看到红门少掌门用五个酒坛砸请客人的脑袋。
“我其实没看真切,但肯定是砸了人,只是不知砸的是不是请客的人。”
“那……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儿,你可知道。”
“不知道。”伙计见采茵愁容满面,道,“真不知道,以前没见过这人,不过我好像听红门少掌门叫过他一声端昃少爷。”
“端昃少爷……”她重复了一遍,从此这端昃少爷四个字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她四处寻找端昃少爷,几乎把城里翻了个遍,但始终无果。她想到了无数的结果:端昃远走他乡;端昃伤重不治;端昃被红门杀了;端昃在某个地方养伤;甚至端昃失忆了……这些结果一个比一个让她揪心,某天,她再也忍受不了,她非得知道他是死是活,身在何方,否则她已无法正常地呼吸了。
她决定去红门。
深夜,她潜入了红门。红门少掌门正与几个妹子喝酒。她摸入后院,一间间地查看。有个妹子出来解手,正好看到了她,也不声张,回屋告诉了少掌门。
少掌门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围了上去,将她堵在一间屋里。
“你是什么人?”少掌门问,手下打起灯笼,他借着灯光一看,原来是个漂亮姑娘,顿时来了精神。
“我来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十日前,在福祥楼请你吃饭的人。”
少掌门微怔:“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这小子与我有仇,他的妹妹倒送上门来了。我正缺个老婆,你长得还凑合,就当我的老婆吧,来人,把她弄到我房里去。”
手下上前,她打倒了两个人,但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有身手,很快被制服了。
“走,我们再去喝一轮,今晚就当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少掌门狞笑道。
“你敢,我是久年家的人。”她厉声道。
“久年家的大小姐拒绝了我,现在有个久年家的女人送上门来就是对我的补偿。”
手下将她绑了起来,用毛巾堵住她的嘴,她被扔在一张床上。手下在外面锁上门。
采茵又怕又气,自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红门少掌门不知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虐来,今晚竟是自己命中的浩劫,她拼命挣扎,但这绳索的绑法是越挣扎反而越紧的。
就在她万念皆灰之际,有人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约看见对方向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她口中的布被扯掉,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对方又打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走,她跟着他一直到了后门。
出了红门,她觉得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了,身子摇摇晃晃,被对方温柔揽住。
此时,明月从云层里升了起来,借着皎洁如银的月光,她看到眼前的竟是他,端昃少爷……他正在微笑,那让她魂牵梦萦的笑,一瞬间,她觉得恍如隔世,情难自已,一把抱住了他。
那一晚,他们在江边聊了很久。
“今晚在酒楼碰到红门的小厮出来买酒,我与他聊天,才知道有一位姑娘不幸落入红门,所以我才会赶过来。来了才知道,竟然是你。在福祥楼,我受了点轻伤,并不打紧,却劳你这么记挂,都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是我想多了,我听了福祥楼伙计的话联想出一大堆恐怖的事,我以为你遭遇不测……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傻瓜吧。”
“这不是傻,而是可爱。”他望着采茵,双目温柔,她的心不由得一颤。
“谢谢你救了我。”
“今晚若姑娘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红门那小子。”
“你会怎么做?”
“将他大卸八块。”他目露凶光,毫不犹豫地说,“扔到江里喂鱼。”
“你敢杀人?”
“我必须这样做。”他看着江面,挥了一下拳头:“我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绝不……”
她一向觉得他斯文,从未见过他如此果决狠辣的一面,一颗心更被吸引,久久无语。
这时,他脱下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冷吗?”他问,声音体贴。
“不冷。”和他坐这么近,她一点也不冷,悄悄回过头,看到自己和他的身影倒映在地上,且部分影子叠合在一起,是那么美好。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只管问吧。”他柔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营生。”她一口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一大串问题。
“在下端米皙,江城人士,家中独子,做一点苗木生意。”他顿了一下说,“未曾娶亲。”
这一晚的江面银光点点,波涛细腻如浅吟低唱,异常温柔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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