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热腾腾的一碗面, 出餐馆要走回去的时候桃沢香竟不觉得那么冷了,明明天黑到一点别色都没有了,月也西斜了, 街道空荡荡,比起旅馆院内灿灿的片片樱花实在逊色太多,可她竟觉得这样的夜色却也不错。
这样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在并不熟悉的箱根的街道, 和虽然认识但不太熟的男生顺着月光和路灯一路并肩走回旅馆,大概便像是什么文艺片里的场景,是时隔多年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迟来浪漫的一幕。
如果没有突然出现并把他们围住的那几个人的话。
桃沢香没能察觉到他们已经跟了多久, 甚至连他们的出现都没能发现,对到来的攻击一无所知,还是五条悟伸手拽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才用无下限弹开了那些暗器。
按道理桃沢香应该感觉劫后余生, 可她的目光只是飘过地上的那些暗器,而后看向了身边的白发少年。
大概因为是有人在身边, 而他又显得很强的缘故,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五条悟拉着桃沢香的手,虽然觉得这些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家伙像苍蝇一样恼人, 却不得不感谢他们这样出现让自己能牵上桃沢香的手。
少女的手很凉,此时正很乖觉地躺在他的掌心, 在危机面前她不会做些惹人讨厌的拖后腿的事情, 因而也不会闹着什么甩开他的手,相反,她还回握住了他。
这样牵手的感觉实在太好, 五条悟完全不想松开, 便没有一下用术式杀灭这几个他和杰都应该对战过两次的家伙们, 还颇有闲心地开了口。
“没想到变了这么多,你们倒居然还会来。”
他像是在感叹什么,但谁都听不懂他的感叹,桃沢香抬眸看向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没戴墨镜,那双苍天之瞳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将要面对三四个人的围攻,但即便是桃沢香也知道,异能者的战斗很少论人数。
至少,她的直觉告诉她,五条悟应该比这几个人强。
然而那些人却没有自知之明。
“为了十亿,付出些什么杀死你这个六眼也是值得的了。”
他们很不知死活地说着自己完全做不到的话,愚蠢到逗得五条悟要发笑。
他也的确嗤笑了一声。
而从始至终桃沢香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移开,因而现在便能看见那张脸上绽开的,带着点他自己都恐怕意识不到的轻狂的笑,他看着那些人,可眼里却完全没有他们。
他好像不一样了。
比起初见时的冷面,和她相处时有些违和的温和,好像现在的他才是破开假面,碎裂坚冰后真的他,他牵着她的手,体温比她高,热度从交握的地方传来,可桃沢香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抓住过他。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年,下意识蹙起眉头,很多不该出现,没有缘由的感情翻涌起来,她好像这一瞬间开始痛,可她浑身上下哪里都很好,也不必痛,于是不必想,也无法想。
而在桃沢香几乎有些热切的视线之下,五条悟抿着唇逼着自己不要回视她,有意装出一副很帅的样子面对那几个蓄势待发的诅咒师。
他一点也不紧张,相反,竟有些兴奋。
当然,不是因为面前那些弱的不行的诅咒师。
他也没有再和他们寒暄下去的想法,索性一手抱起站在身边的桃沢香,浮上了半空,在手掌触碰到她的腰时,五条悟能感到她身体下意识的僵硬,对他触碰的些许抗拒,但因为深陷危机,她一点也没挣扎,还很乖巧地用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为这样的亲近,五条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却又克制不让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另一只手按着桃沢香的头靠在自己怀中,他的手臂遮挡住了她大半部分视野,让她只能看见很小的一块地面和一点天空,完全看不见敌人的身影。
在被完全护在怀中的这一刻,桃沢香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也许因为五条悟在闪躲中的移动速度太快了,她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豚骨拉面在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配着因为紧张而乱跳的心,竟有一种雀跃却又要呕吐的感觉。
但也只是错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诅咒师的术式纷至沓来,可没有一个能击中闪躲的他。
在第三周目开始之后没多久,五条悟便已经学会复数发动「苍」「赫」「茈」了,三个周目的时间累积下,甚至已经能隐约摸到领域的边缘,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进步,而q的那些咒术师对六眼的资料却还停留在初始阶段。
其实在一开始,他只要站在那里,手都不用抬一下就能把他们全都秒掉。
但是,又何必呢?
“啊,没想到,你们居然比我想的厉害一点。”
桃沢香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q的人看得见,看得见他再说这句话时那双六眼里含的是多么深重的轻蔑,而这轻蔑甚至也没有存在他眼中多久,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似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在那些近乎挑衅的夸赞说完之后,他就复又低下头,去看完全被自己揽在怀中,还以为战斗很激烈,就怕打扰到他让他分心于是搂着他一动不敢动的少女了。
她的身上总是这样香喷喷的,又因为现在住在宾馆里,所以沐浴露和洗发露的香味有所改变,但这样也很好,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宾馆提供的洗漱用品,于是现在,他们两身上的气味竟能融于一处。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似的。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时,五条悟难以克制地勾起了唇角,他看着桃沢香的发顶,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她柔顺的发。
而后,虽然还没有抱够,因为永远不会抱够,但纠缠的时间在五条悟看来已经够久,虽然他想好好和香香亲近,却不愿自己留给她一个贫弱的印象。
于是,他不再在空中抱着桃沢香听上去艰险但实际上只是玩闹的乱窜,他顿在半空中,诅咒师的术式冲向他,却被挡在无下限之外。
只有这种水平啊……大概是想拖住他吧,能陪他们玩几分钟已经很给面子了,要不是香香和他在一起,两秒钟他就能解决一切了。
他微微垂眸,白色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小层阴影,他环抱着桃沢香,感受她揽住自己脖颈的手僵硬且带着对未知的颤抖,他这样骤然停下来,她心中恐慌的不行,以为他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而正当她要抬头看看情况时,五条悟一直抵着她后脑勺的手掌微微用力,又把她按回了自己怀中。
“马上就结束了。”
他轻声安慰她,而后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挥。
在简单的,稍微克制的术式之下,那几个人便全被他的咒力冲飞,要么撞断了路灯,要么落到马路对面的草丛里,总之都昏迷了——他当然不会杀人,而且别说让香香见到死人了,就算让她见太多血都不太合适吧?
要是就这样吓到她让她再也不愿意亲近自己就不好了。
五条悟这么想着,抱着桃沢香缓缓落地,才终于垂下了一直环着她腰的手,他低头看着桃沢香懵懂的,小鹿般的眼睛,笑着耸了耸肩,半真半假地对他抱怨道:“有些冒昧,但没办法,因为要打架不得不这样抱着你。”
“没,没关系。”桃沢香这么说着,也终于迟来地意识到,不论缘由,自己的确在男生的怀里呆了好久,尽管心跳的早已没有那么刚刚战斗时那样猛烈,可她还是侧过头好像想掩盖自己脸颊上的绯红。
当然,于事无补。
五条悟没有点明,可大约是终于见到她这点害羞的样子,他心情好的不行,一时间竟也不再那么注意距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有些发烫的脸颊,示意她转头看向斜上方。
而在桃沢香真的扭过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以为有什么时,五条悟便猛地弯下腰,脸凑到她的旁边,一只手略略捏着她的下巴微抬朝向路灯旁的监控,而后用另一只手在她脸颊另一侧比了一个耶,这一刻,他们凑得极近,脸颊和脸颊间的空隙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宽,像是在对着监控拍大头贴。
桃沢香一愣,为这样骤然的亲近而手足无措,而当她撇过头和五条悟的双眼对视后,才意识到自己大概被他戏耍了。
她抿起嘴唇,立刻抬手不轻不重地把他推开了,一边推开他,还一边往旁边走了几步,五条悟没拦着她,就看她这样又一次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拉开距离。
但因为担心周边也许还有q的残党,桃沢香也不敢离他太远。
她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想用这样的动作缓解尴尬,刚刚砰砰乱跳的心早在这十几秒钟归于平静,现在再看向面前风采依旧的五条悟已没有半点悸动,便顺便随口抱怨道:“你们咒术师的日常还真是危险……”
走在路上吃个宵夜也要被刺杀,是身为普通人的桃沢香没法想象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刺激,可桃沢香却发现她远比自己想的要胆小,明明被五条悟保护的很好,几乎毫发无伤,可不知怎么,她竟然开始害怕,忍不住想远离面前的人了。
就好像再接近他,就会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伤似的。
而在察觉到少女那一点莫名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小情绪后,五条悟一愣,大约是直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知道也许应下她的话可能会让她短暂地怜悯他一下,得到她几句附和性质的抱怨,但他又感觉如果自己真的点头,恐怕真正的情形会完全异于自己所想。
他垂眸和有些忐忑的少女对视,而后摇了摇头否定了:“也不经常这样,只是偶尔的突发事件罢了。”
听他这样说,桃沢香才为他松了口气,她抬手挠了挠脸颊,不太确定地问出刚刚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问题:“那我之后会被他们迁怒吗?”
她问的时候实在小心翼翼,不愿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任何嫌弃、抱怨的意思在,因为她本来就没这个想法,虽然她知道在事件之后对着救了自己也是这期袭击源头的人说这样的话有些失礼,可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急切地催促着她问。
五条悟垂眸看着面前咬着嘴唇,眼神闪躲的少女,察觉到她的不安,也大约明白她的不安从何而来。
论危险,他不觉得太宰治会比自己安全多少,她是横滨人,她不怕异能者和他亲近,不怕她周围的人给她带来不幸,却专门问他这些,理由不是昭然若揭吗?
因为她之前就因为离他和杰太近,被注意到了,而他们又对自己太自信对桃沢香太忽略,坚持认为她只是有异能的普通人,不懂那样的异能在别人眼中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也不帮她掩饰,任由那样的讯息通过层层传递传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但这一次……
五条悟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不会的。”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不太坚定,桃沢香一挑眉,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说不会的时候,要犹豫这么久吗?”
“啊,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些糟糕的事。”五条悟笑起来,有些想摸摸她的头顶让她安心,可最终还是没有,他只凑近她一点,说,“放心,明天我就去把他们全部清剿掉。”
他在笑着,许诺的样子也不太认真,可不知怎么,就很轻易地让桃沢香放下了心,虽然他看上去不是什么特别靠谱的人,可不知怎么,在对待他时习惯浮出的对陌生人的生疏和不受控制的紧张之下,桃沢香竟然发现,自己非常信任他。
以至于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完全没有再问下去的想法,几乎称得上无理由地相信了。
“那就好。”
五条悟盯着面前顺从地点头后就收敛了表情,什么话也不再说的少女,忍了一下,知道他们应该继续走回去了,却没有能憋得住话,试探性地开口:“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
望着面前少女全然懵懂的一张脸,本来还对自己刚刚表现自信异常,还以为她会夸赞自己顺便把称呼改了或者至少留一下联系方式的五条悟一下泄了气。
他摇了摇头,恹恹地说:“没什么。”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挂在路灯旁边的,也是这条路上仅存的监控,抬手打出一个「苍」将它也一同毁掉了。
看上去好像是才意识到这个监控录下的东西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但其实,这只是他发泄那点不忿的方式罢了。
但是,又有谁在意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