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姐应责怪属下贪生怕死。”鹤庆澜执拗的又将手掌摊开,露出柳条。

    “别,无脑献身可做不了我的侍卫。”沈辞疾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眸中的神色如常,“你若是死了,还怎么继续保护我呢?”

    “小姐……”

    鹤庆澜还要再说,沈辞疾抢先说道:“你要是真的心生愧疚,那就扣钱吧。我买你是二十金,这次就先扣三金好了。”

    鹤庆澜默默收回柳条,他差点忘了这茬。

    “还有一个月的利息,那我就只欠你十八金了。”沈辞疾弯弯眉眼,丝毫瞧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异样。

    他垂眸,勾起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无奈。

    “鹤侍卫,你闻过姜花的香味吗?”她忽然转了话题,令人猝不及防。

    “没有。”鹤庆澜摇头,他看见沈辞疾闭上眼眸,迎风仰着脸,夏夜的微风裹着淡淡的花香拂面而来,吹拂着她柔细的鬓发,分外温柔动人。

    “每年的这个时候,乌冬城到处都会弥漫着姜花的香味,甚至只是从树下走过,你衣袖上都会沾上姜花香。”

    沈辞疾在乌冬出生,虽离开了乌冬五年,可之后又回到了乌冬。

    乌冬十年,将姜花味和乌冬一起刻在了骨子里去。

    “每逢六月,清新淡雅的姜花香味弥漫在整个城里,香味经久不散。”沈辞疾睁开眼,眸中流动着鹤庆澜第一次见到的柔情。

    “可辉中和神都没有这样的花,更没有这样的香味。”

    她失落的垂下眸子,鹤庆澜听见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气声。

    “姜花的花期只有一个月,今年我还没有闻过呢。”

    这座院落不算很大,但四处仍有侍卫看守,沈辞疾有些可惜那夜发现的墙洞没派上用场。

    陈昱来的没以前勤了,基本两三天才会来看她一次。

    两人间的互动一如往常,一冷一热。

    沈辞疾估算着自己到达神都的日子约有十来天了,陈昱却不见有打算回辉中的迹象。

    直到有日,雪雯看起来心情颇好,难得没给沈辞疾脸色,而是神情愉悦的抱了盆开的艳丽的重瓣牡丹放进了沈辞疾的卧房。

    牡丹是神都特产,专供南昶皇室。沈辞疾上次看见牡丹国花时,尚是五年前的事了。

    牡丹正开的艳丽,两三朵鹅黄重瓣牡丹生在一个花盆里争相斗艳。雪雯放下花没有离去,而是满眼欢喜的欣赏着它们。

    牡丹难得见到,饶是沈辞疾也来了兴趣。“这花儿是陈昱送来的?”

    雪雯难掩声中喜悦,撇她一眼兴奋道:“这这可是太后赏的,拢共也就两盆,这便是其中一盆了。”

    沈辞疾漫不经心道:“另一盆在嘉宁王府?”

    雪雯语气满是讥讽,“另一盆送到了驿馆。”

    驿馆?那不是子桑萧溪的暂时居所吗?

    沈辞疾愣了一下,睐开眼看着艳丽的牡丹,缓缓问道:“是因为定下了陈昱和子桑萧溪的婚期,太后才送的吧。”

    “你怎么知道?”

    陈昱这几日总是来去匆匆,沈辞疾猜测着约莫是定下了日子。

    沈辞疾无趣的将书本盖住眼,一抹鹅黄色明晃晃的出现在她余光里。

    “替我向王爷道声喜,祝他心想事成。”

    “姑娘的这份喜,王爷恐怕消受不起呢。”雪雯讥讽一句,瞧见一抹银光出现在门口,忙错身出了屋子。

    轻甲啷当。

    沈辞疾面上盖着书,闷闷的声音从书下传出,“陈昱和子桑萧溪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鹤庆澜撇了一眼黄的晃眼的牡丹,清冽开口,“年后开春。”

    沈辞疾嗤笑一声,将书拿了下来。

    她坐起身子,目光错开鹤庆澜落在牡丹上,似笑非笑的说道:“南昶北奕两国黄历不同,大概都是两国的好日子吧。”

    沈辞疾眼中流出一股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落寞。

    沈辞疾倏然叹了口气,八年的年少情谊就算是因血海深仇而被割舍,但还是在藕断丝连。

    她胸口有些闷,看着那鹅黄色的牡丹始终觉得不顺眼。

    沈辞疾恹恹的挥了挥手,让鹤庆澜把牡丹抱了出去。

    到底是不够心狠,听到陈昱封王要与别人成亲,还是会难受的啊。

    屋里屋外除了蝉鸣别无他声,沈辞疾睁着双眸望着房梁发愣。

    她不想再待在陈昱的牢笼里了,像只尚带野性的金丝雀一边受陈昱喂养,一边又用尖喙将陈昱和自己啄的遍体鳞伤。

    不要再纠缠下去了,沈府的事情她会自己去查。

    只要离开这里,离开陈昱就行了。

    她并不是毫无希望,沈府虽亡但她还有舅父。母亲与舅父感情那么好,舅父一家不会让母亲白白蒙冤的吧。

    沈辞疾看着方才放置牡丹的花几发愣,也不是全无办法。她自嘲一笑,自己似乎要变成和陈昱一样令人讨厌的人了。

    清风霁月,寂寥深庭。

    梳妆台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大多是从没开启过的。

    沈辞疾坐在妆台前端详铜镜里的容貌许久,最后挑了一盒胭脂用指尾挑了些脂粉拭在脸上。

    珠环玉佩,点翠耳坠,她有一个月没这样细致的打扮过自己了。

    这里什么都不缺,沈辞疾要什么陈昱便会给什么。

    于是她主动向陈昱要了一壶国宴上的御酒,陈昱诧异又惊喜,很快便给她送了过来。

    沈辞疾独坐月下,御酒摆在桌上,一侧放了两只酒杯。

    星子寥落,蝉噪林静。

    素手起落间,手上的寻音又泛起诡异的蓝光。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出现按住沈辞疾的酒杯,酒珠迸出,落在手背上泛着晶莹。

    “鹤侍卫,我并未唤你。”沈辞疾神色平静。

    鹤庆澜站在一侧垂眸看她,今夜的沈辞疾与平时似乎不太一样。

    他细细的瞧,她的眼尾似乎多了一抹红,红润的樱唇润湿了酒,酒香混着女子的体香扑入鼻腔,妖冶又魅惑。

    鹤庆澜的气息有些紊乱,他缩回手稳着心神道:“王爷刚走,不知小姐备酒是为了等谁。”

    “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院落里静悄悄的,雪雯被沈辞疾支开,其余的侍女都伺候在外院。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星月和他们二人,沈辞疾所言要等之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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