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还真是没人拿她当主子。

    沈辞疾勾了勾唇角,侧目惊呼:“雪雯,瞧你热的妆都花了,怪不得鹤侍卫一直盯着你看呢!”

    雪雯抬头一看,小银人的目光果然落在她脸上,她急忙掩住脸跑走。

    “咳……”沈辞疾以咳掩笑,面上闪过一抹得意。

    收了笑,她懒懒看向小银人问道。“我的狗呢?”

    啷当声响,小银人向她走来,错身,在沈辞疾身后的门扉处,抱起了一只狗。

    的确是狗,棕色的毛发柔顺黑亮,四爪强健有力,短短的尾巴不能成为自己的掣肘。

    锐利的尖牙,湿润的鼻头。

    是条好狗。

    好小的狗。

    小到还没沈辞疾的靴高。

    沈辞疾:?

    沈辞疾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狗,小小的一只正好卧在他的手掌里。

    “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拴在门扉上的狗?”她的语气带着犹疑。

    鹤庆澜另一只手拎起小狗脖子上的细绳,绳子的另一端拴在门上。

    倒也没错。

    沈辞疾偏过头,深吸了口气。

    这么小的狗不被陈昱进门时一脚踩死就算万幸了,恐怕连他的鞋子都咬不破吧?

    “卖家说,它就是因为太凶才会被卖掉的。”

    清冽的声音意外的好听。

    沈辞疾眨了眨眼,虽然不太相信,但小小的其实也很可爱。

    她伸手摸了摸小狗细软的毛发,“我想了想还是莲池那边风景好,既然你把雪雯吓跑了,那就你来搬琴。”

    鹤庆澜的眉头兀的一跳,什么叫人是他吓跑的?

    明明他看的人是……

    “是。”小银人嘴唇一抿。

    男子步伐有些憋屈,他只用一只手抱着琴跟在沈辞疾后面。

    沈辞疾今日似乎有意找众人的茬,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花摸摸草,磨磨蹭蹭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莲池。

    正是盛夏,莲池里的大朵粉白在骄阳下争奇斗艳。

    莲池旁有座莲居,是府中避暑的好去处。

    鹤庆澜稳稳当当的将琴放下,沈辞疾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这琴约重二十斤,可这侍卫一直单手抱着,似乎丝毫不觉得劳累。

    沈辞疾畏寒,只坐在了莲居廊下。

    一曲《莲水曳》廊下流出,琴音清澈如水,目赏莲花耳闻琴音,竟能使闻者感受到丝丝凉意。

    玉白的裙摆迆地,开出一朵雪色昙花。

    她长睫微阖,明眸流光,微曲的脖颈如玉,端坐在廊下安然如虔诚佛女。

    一曲罢,有人拍掌称好。

    来人映入眼帘,沈辞疾不悦的轻蹙了下眉。

    “自从听过阿辞的琴音,别人的再不能入耳。”陈昱摇着扇子走近。

    沈辞疾拂袖起身,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毫不掩饰面上嫌恶,“世子爷今日似乎很闲。”

    “对你,我是忙里偷闲。”

    “既然听完了,世子爷还不去忙明日的国宴?”沈辞疾促狭的勾起唇角。

    邦交国宴正是明日,陈昱与子桑萧溪的婚事大抵要在明日定下了。

    “明日事明日议。我才刚到,阿辞便要下逐客令了?”

    “这儿是世子府,我怎敢逐世子爷呢?”

    “阿辞,我想听《枫林渔晚》。”陈昱语气亲昵,惹得沈辞疾起了寒毛直立。

    她兀的抱起琴抛进湖里,动作行云流水。

    湖面上溅起一人高的水花,上好的琴在水面上沉沉浮浮的飘着。

    “你去把它捡上来,我就弹给你听。”

    沈辞疾笑的恶劣。

    陈昱面色一僵,他不习水性,人尽皆知。

    侍婢们皆屏声静气的低着头,生怕引火烧身。

    难得见陈昱吃瘪,沈辞疾笑容更盛,她开始期待陈昱会不会真的跳下去了。

    “呀!”

    偏偏在这个对沈辞疾来说不合时宜的时候,描好新妆的雪雯跑了过来。

    她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尬然,只是可惜于那把被她抱了半天的琴此时正泡在水里。

    “这么好的琴……”

    “你不跳,就让你的小妾跳嘛,反正你俩苦鬼配饿鬼,没什么两样。”见陈昱立着不动,沈辞疾随手一指,指尖正对着雪雯惊鄂的脸。

    “雪雯,”陈昱声音温润如玉,“去把它拿上来。”

    “爷……”雪雯哀求出声。

    陈昱温润的目光看过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扑通。”

    湖里的水花扑腾的很大,雪雯会水,但湖底满是淤泥,她勉强抱着琴往岸边游走,头上还顶个半张绿荷残叶。

    沈辞疾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炙红漫上陈昱的眼尾,他看掩唇嬉笑的沈辞疾,眼神逐渐痴迷。

    琴泡了水,音色变得浑浊低沉。

    “怎么泡成这个样子?不弹了。”

    沈辞疾嫌弃的推了一把,起身便走。

    陈昱跟在她身后,和煦道:“阿辞开心便好。”

    “是么,你死了我会更开心。”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全然不知身后有双怨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

    几日后的入夜时分。

    帘幕低垂,幡旄光影落在薄衾上。

    东彦进贡的红宝石串成的铃镊挂在床帏上的勾角上。

    窗棂未合,微风阵阵,铃镊作响。

    今夜国宴,早有消息传了回来。

    皇帝赐婚,封陈昱为嘉宁王,子桑萧溪为嘉宁王妃。

    从前,陈昱会笑着向她说:“你迟早是我的嘉宁世子妃。”

    狼毫一顿,在洒金小笺上晕开一个墨团。

    物是人非事事休……

    “汪汪汪!”

    一阵猛烈的狗吠声响起,沈辞疾直起身子警惕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犬吠声消失不见,随而门被推开。

    一身酒味的陈昱醉意熏熏的倚了下门,脚步虚浮的向她走来。

    “恭祝王爷新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沈辞疾讥诮道。

    陈昱扑坐到她身边,绯红的眼尾弯弯,他将头靠在沈辞疾的肩上,喑哑问道:“阿辞在写什么呢?”

    “启祯十六年四月三十日,双日凌空,红芒万里。”

    洒金小笺上书一行虽娟秀却笔锋有力的字。

    陈昱脸色一白,唯有眼尾的绯红依然妖冶。

    “阿辞,”他勉强扬起笑,“世子府的修缮工作在即,我在新王府为你父母修座祠堂好不好?”

    “是啊,若是与沈家结亲,这世子府也不知何时能修成王府。”沈辞疾勾唇,双眸却逐渐漫上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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