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连商又进局子了。
关和接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昏过去。
砸坏了五台机器,三个轻伤,六个因为逃跑发生踩踏去了医院包扎。
真真行!
关和气急败坏打算去接人,开车开到一半才忽然惊恐发现,这条路竟然不是他们所在区。而是去华城养老区的路。
老天爷,杜祖宗您不会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吧?!
关和急急忙忙赶到鲤安区的派出所。
所幸——
伤者是年轻力壮的媒体人。
关和松了一口气。
转头又看见能让他眼头一昏的场景。
坐在等候椅上的人,黑着脸靠着墙壁。而在杜连商的腿上,枕着盖着杜连商宽大外套,似乎睡着了的人。
关和脑中那叫一个晴天霹雳。
关和什么时候见过杜连商把腿给别人当枕头躺,有小明星示好靠一下他的肩膀他都能差点把人吓哭!什么时候会这么好脾气过?!
关和满脑子猜忌。
职业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看看周围有没有蹲守的狗仔。
好在——
这是警局。
“……”
关和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杜连商早就看到关和进来了。
他眼底恹恹的戾气还没散去,靠着墙壁,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绕着底下人柔软温热的头发。
昨晚薛彦接到了管家的电话后,正在和杜连商会面。
杜连商听见薛昱的名字,于是问了地址就赶了过来。
然而没有想到看见的就是那么一个场景。
杜连商眉头紧皱。低眸看了眼手机,视线在一个号码上停留了半晌,最后熄了屏幕。
薛昱晕晕沉沉地醒来,他拉开了盖着脑袋上的衣服。微凉的空气钻进脖子,薛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将外套重新拉至他的脖子处,随之覆盖在他额上。
薛昱抬起迷迷瞪瞪的眼。
仰躺视角里逐渐清晰的,是一张漂亮冷白的脸,面颊上溅染了几滴暗红的血迹,垂眸同他对视的眼乌黑如深渊。
杜连商开口了,表情淡淡。
“你是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吗?”
薛昱愣了下。
杜连商又揉了下他的头。
薛昱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贴着退热贴。
而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薛昱几乎是立马坐了起来。
然而起得太猛,脑袋又是一昏沉。
杜连商眉微皱,捏住了人的后颈撑住了人。
“冒冒失失,连命都不要了是吗?”
薛昱垂了下眼。
苍白的嘴动了动:“……谢谢。”
杜连商薄唇抿了下。
掩下眼底道不明的情绪。
从局子里出来。
关和恍恍惚惚地打量穿着杜连商外套的人。
领子被拉到顶部,几乎要挡住了半张脸的人。但有着一头毛茸发质很好的浅金色卷毛。
有点眼熟,有点眼熟……
圈里人的话他不可能叫不出名字,但圈外人——他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杜连商把人往关和的方向送了送。
“他先住在你那里两天。记得给他先煮点热粥垫肚子再让他吃药。”
关和张嘴啊啊了半天,看着杜连商往另一个方向去,才喊出:“那你要去哪?”
杜连商已经走远了。
关和:“……”
关和总算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叫过来了。他刚才出来还疑惑着,明明局里的事杜连商自己都处置妥当了——原来是让自己过来给他接送“小情人”。
关和一声叹气。
不知道今天新闻又得闹成什么样子。
关和这样想着,通过前置镜偷偷看了眼后座的男孩。
男孩正靠在车窗边,一双琥珀色的眼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微卷的刘海垂挡着额上浅蓝色的退烧贴。
长得真像个洋娃娃。
关和这样想,忽然猛得一刹车。整个人支棱了起来。
一下子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小孩,这不就是第一次到华舞选角他们看中的小金毛吗?!
好啊杜连商,表面上没消没息,原来背地里早早把人吃定了。
话说,杜连商竟然喜欢这样的吗?
关和忍不住又偷看了眼小孩。
兴许是他看得太频繁。
小金毛转过了头。“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
关和心虚地掩盖自己偷看的行为,以手挡鼻咳嗽几声。“啊-可,可以,当然可以……”
片刻。
关和看着小金毛盯着窗外,忽然就收回了要开车门的手。
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了,走吧。”
小孩的笑容干净又虚弱,显然是还在病体中。
关和继续开车,沉默地往后置镜中瞥了眼小孩刚想下车的地点,是一栋雅致的双层小楼房。从房里出来一个佝偻背手的老人,头发一半花白,一半似乎是金色却也夹杂着根处渐变的棕,正牵着一只小金毛狗散步。
“呦。老于,出来散步啊。”
“哈哈对。”
“那你忙,我走了啊……”
“好,去吧。”
平静的街道。
遛狗的老人慈笑地跟街坊打招呼,半会又看了看无精打采的金毛犬。
“怎么了小黄,昨晚叫得那么欢,刚才出门也一直闹个不停,怎么现在就不吭声了……”
金毛犬怏怏嗷呜了声。
老人蹲下来,大笑着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好好好,晚上给你加餐……但你现在要陪爷爷去染头发……等昱昱哪天来了,咱们一起给他个惊喜好不好?”
趴在地上的金毛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亮了下眼,欢快地叫唤了一声。
关和将薛昱送到自己的公寓。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又煮了热粥。
趁着小孩去洗澡时,拨了电话给杜连商。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关和听到里头的声响,就知道杜连商又去片场了。
毕竟电影已经开拍了,任何一分一秒的耽搁,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今天热搜你看了吗?”关和其实最关心这一点,很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消息,不管微博还是其他平台,都没有半点水花。
这放在以往,杜连商哪怕瞪了眼那些媒体,都能被媒体杜撰成凶神恶煞撸起袖子伤人未遂的形象。
而现在实打实地揍了人,还是那些媒体人。
关和不相信他们会一个屁都不放。
杜连商那边似乎很忙碌。“没有。薛昱吃东西了没,今天别让他看手机,吃完药就让他睡,昨晚他淋了一夜雨都没有睡好——”
“——先开拍群像的戏。”
杜连商那边话断了下,似乎在回应工作人员。
关和:“……”见了鬼今天。他竟然能从杜连商口中听出如此饱含“母爱”的嘱咐。
关和这下头也被自己揉乱了。“行,我知道了。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关和还记得刚进去看见靠墙沉思的人,一手护着外套里睡着的小孩,而空垂在侧的另一手,胡乱缠绕的纱布隐隐渗出的血迹斑斑。
关和叹气,他是不担心媒体的事了,仔细想想应该是杜连商处理了。
“——该去医院看看就去,你昨晚没睡吧?人身体又不是钢做的,你这样怎么行——”
“这边要开工了。我挂了。”杜连商果然打断了关和的叮嘱。
关和正无奈,又听还未挂断的电话传来杜连商沉默半晌后的声音,“他有把粥吃了吗?”
“……”
关和那叫一个大写的无语,“是是是,等会我就眼观眼鼻观鼻,帮你盯着他把粥喝得一点都不剩……”
“啪嗒—”身后一声大门开又迅速关上的声音。
关和回头僵住。
电话里杜连商笑着挂掉了电话:“关和,谢了。”
关和举着电话僵住。
关和举着电话迅速跑到阳台——一头显眼的金发正坐进一辆出租车。
跑了!
薛昱从关和公寓里跑出来。
他回了薛家。
薛家庄严的大门像往常一样紧锁着。视线越过铁门高墙,只能看见里头修理得齐整的葱郁林木,一排排环着整座大院,像是卫兵一般。
薛昱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除了景观树,还有园丁每日精心照料的花圃,早晚清澈如流的小喷泉,棋盘般纵横的小路,林立别致的假山……宽阔的一整片的足球地,曲静幽深的小竹林和小竹林通向的凉亭……
薛昱一整个童年生活在里。
目睹过里头的二十一个春秋的年岁。
竹林里偷藏着球,草坪上背着亚叔种了花,喷泉池子有学电视剧偷偷扔进去许愿的小硬币,还有假山窟窿里藏着小薛昱画的全家福……
薛昱摸了摸额上的退烧贴。
轻轻缓缓地撕了下来。
薛昱本想扔掉,而后手指一卷,将还有余温的退烧贴放进了口袋里。
薛家的铁门打开了。
管家一身正装,微微倾身鞠躬。“小少爷。”
哭红了眼的徐姨第一个跑下来。“昱昱,昱昱你去哪了?可担心死徐姨了。”
徐姨要跑到一半,却被管家抬手拦住。
“小少爷,您应该知道了。大少爷有话交我传达,请跟我来。”
“等等。”林窈窈走了出来,“老爷也有话让我转达。”
林窈窈笑盈盈走下台阶。“小昱,林阿姨知道真相也很是痛心。你爸爸——哦不,是薛先生昨天得知气得心脏病差点又犯了。小昱呀,薛家毕竟养你这么多年了,却是在替别人养儿子。”
“薛先生是一个重传统的人。得知丢失一个儿子这么多年已经够让他伤心的了——要不就这样吧,你也不能在薛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学校那边已经给你办退学手续了,这几年薛家养你栽培你的钱,你慢慢还给薛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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