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窦准产生逃避应激的事件一定在现场,那这个事件如果指向人,则最大嫌疑,且目前可知的唯一嫌疑者就是米思琪。只是,李北光指出依照市刑警支队的能力,如果真的有米思琪发出刺激源,也早该看出端倪。所以,李北光给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应激源可能不是人,而是现场的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余艺凡凝眉思索,“难道在米思琪家中也有停车场上的某件东西,所以当窦准看见那个东西时产生了应激逃避反应?”

    李北光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还有一点需要解释,如果按照你所说,窦准在停车场冲突时发生的应激不止一次,且每次都来的比较突然。那,这种应激刺激就不会只是忽然来了一次。如果窦准已经对这种应激形成适应,那他对这种刺激产生的应激应该越来越小,而不会忽然增大。这是基本的心理适应常识。可窦准在停车场最后一次应激刺激是直接跳起然后转身逃跑,明显是刺激增大了。这和常识相悖。”

    “那假如是因为他看见弄伤了周毅然,所以心中害怕,加上刺激才会马上逃避呢?”

    李北光抱起胳膊,深吸一口气:“同样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我们不在现场,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所以无法判断窦准在那会的心理状态。”

    能在现场直接接触窦准的只有米思琪和周毅然,所以,理论上他们两人最清楚事件发生时窦准的心理情绪状态。米思琪不是警察,更不是专业心理分析人员,她只能从自己的感性认知描述窦准。又因为她对窦准有滤镜,所以在描述窦准时并不会从过于负面的角度陈述,这肯定会影响信息反馈。

    可周毅然不同,他不仅是事件参与者,同时是一个经验丰富,恰好又是犯罪心理行为方面的专家。在冷静观的情形下,周毅然可以给警方提供不一样的信息。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周毅然无辜,又或者说,就是已经假定窦准自杀,事件于周毅然无关之下,于是才会直接采信周毅然对案发现场状态的分析。

    显然,这种预先设定立场的行为不能轻易被警方采纳。更何况周毅然本身就是警察身份,如果死者家属质疑警方的立场和办事方式,这会对后续处理不利。

    一旦被带上偏袒警察周毅然的帽子,那办案警察就先把自己置于死者家属的对立面,承担更多的负面舆论压力。

    “这案子目前是江邵峰亲自处理,从他的角度立场来说,如果他或者他的手下直接采用周毅然的现场分析,肯定会被人质疑。而你作为周毅然的同事,也会被质疑立场问题。”李北光叹了口气,“作为一名执法者,我们除了要完成自身工作之外,也常常要考虑社会民众对我们的评价看法。正因为如此,一些简单的问题,我们却要复杂对待。虽然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难度,甚至给工作人员带来更大的压力。但没有办法,这是现实问题。”

    “可总该有处理的方式。”余艺凡挠了挠眉毛,“江支不是一个教条的人,当然,以他的身份,如果直接采用周毅然的现场分析,一旦被人渲染,势必引来更大的舆论压力。可如果只是质询,且论证了周毅然的说法,则程序上没有问题。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一旦证明窦准是自杀,且恰恰是通过周毅然的分析得出结论,那就要想办法说服窦准的家属。一旦窦准家属不接受这个结果,那舆情会对警方不利。”

    “所以,选择权在江邵峰手上。又或者,他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余艺凡当然期待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可从目前来看,没有比让周毅然直接加入案件分析更为便捷的方式。

    为了能够尽快得出结论,余艺凡在回去的路上就给江邵峰打去电话。

    已经上床入睡的江支被吵醒后不得不埋汰两句:“你小子是夜猫子还是精力过剩。这个点还不睡觉,你想干嘛?”

    “想要让你做个决定。”余艺凡把李北光的分析以自己的口吻描述给江邵峰,终究,他需要江邵峰尽快抉择,“没有人比周毅然更清楚现场情形以及发生冲突时窦准的心理状态,而周毅然恰恰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如果参考他的分析,我们或许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可周毅然是最大嫌疑人。以最大嫌疑人的分析为基础找出结果,这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行吧,让我想想,明早给你答案。”

    也不等余艺凡回话,江邵峰就挂断了电话。

    一来确实想要睡觉,懒得再跟余艺凡废话,二来,他江邵峰能坐到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的位置,自当懂纪律懂政策,更懂得如何平衡。

    从听到余艺凡的建议开始,他其实就选择了这个方案。而要让周毅然加入案件分析,势必先要稳住窦准家属,才能为控制可能到来的舆情做好准备。所以,这需要两边同步进行。

    第二天一早,江邵峰就把余艺凡叫到了刑警支队。另一边,他也已经让专人接触窦准家属,提前对窦准家属做些工作。至于效果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

    “你和我都不适合直接审问周毅然,所以我让其他同事来提问。你我就在这里听着吧。”

    把余艺凡带到隔壁后,江邵峰一脸严峻的看着屏幕。

    那一头,办案警察已经将部分结果告知了周毅然,且开始引导周毅然分析现场可能的刺激源。

    在听到警方说出窦准有类似应激逃避的动作后,周毅然也双目瞪大表示震惊。因为即使他是当事人,他也忽略了这个细节。

    可既然警方确认停车场监控中有类似动作,加上窦准确实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跳向水果刀,周毅然就得努力回想现场的一切情形。

    “希望周毅然自己能救自己,想到那个应激源,否则再拖下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他非常不利,。其次,最好这家伙没撒谎,否则可不仅仅是他有麻烦。”江邵峰自嘲,“弄不好我们会被人说成故意引导嫌疑人说出自杀假设,而给周毅然脱罪。”

    “如果周毅然撒谎,我相信你同样有办法证明他撒谎。那这个混蛋就是罪有应得。”余艺凡歪了歪嘴,心中还是念叨——周毅然这小子千万别让他和江邵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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