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岱写完了卷子。胤礽懒得改,让梁九功收好后,带回宫让大哥自己批改去。

    正在背书的胤禔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喷了坐着的教书师傅一脸唾沫。

    教书师傅:“……”他怀疑大阿哥是故意的。

    胤禔揉了揉鼻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小声嘀咕:“肯定是汗阿玛又在骂我。希望汗阿玛没有欺负弟弟。”

    教书师傅:“……”他此刻耳朵聋了。嗯,聋了。

    胤禔嘴里念叨的弟弟已经跟着鄂伦岱去外城玩了。

    纳兰性德有正经工作要做,曹寅带了几个侍卫保护胤禔。

    鄂伦岱本不怎么看得起曹寅这个包衣。有了几次合作之后,鄂伦岱对这个虽然长得美,但下手却一等一的狠的大嗓门包衣侍卫没了偏见。两人现在也算得上狐朋狗友。

    鄂伦岱问夸岱:“你真的不跟我出门玩?”

    夸岱摇头:“我要背书。阿玛回来会考我。”

    鄂伦岱道:“阿玛知道你陪太子和三阿哥出门,肯定不会介意。”

    夸岱还是摇头:“我性格闷,不会陪人玩。还是在家里读书吧。”

    “随你。”鄂伦岱道。

    鄂伦岱离开的时候看到墙角处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脚步一顿,脸上浮现恶作剧的笑容。

    曹寅抱着刀,无奈道:“你要干什么?”

    鄂伦岱给曹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着墙角扑过去。

    在墙角偷看的法海像小鸡一样被鄂伦岱提了起来。

    法海使劲挣扎:“干、干什么!大哥放开我!”

    鄂伦岱充满恶意地笑道:“你在墙角鬼鬼祟祟干什么?难道是想对太子不利?”

    法海差点被鄂伦岱吓哭了:“我没有!我正好路过!”

    鄂伦岱道:“路过你躲什么躲。”

    法海道:“我不想被你看到!”

    鄂伦岱遗憾道:“我还以为你躲太子和三阿哥呢。”

    法海瘪嘴。他又不知道那两个穿得还没他华丽的小孩是太子和三阿哥!

    如果他知道,他就更会躲了。

    已经去世的大夫人是觉罗氏,宗亲远支红带子。虽然大夫人家中已经败落,无人有爵位和官职。但就凭“觉罗氏”这个姓氏,皇子如果来佟府,肯定是来找觉罗氏生的两个孩子。

    法海知道,自家额娘现在所受的委屈也是来自皇宫里。

    无论鄂伦岱怎么不孝顺,无论阿玛有多讨厌鄂伦岱,皇宫里都会偏袒鄂伦岱,因为鄂伦岱是觉罗氏生的孩子,和皇室更亲近。

    法海刻苦读书,希望能高中举人进士,帮他娘争口气。

    他成为了皇帝的肱股之臣,大哥和三弟却是纨绔子弟,那么皇帝就算再偏疼觉罗氏生的孩子,也会给他额娘封诰命吧?

    看着法海充满敌意的视线,胤礽满头雾水。

    总不可能这个法海是那个已经成为十三十四的老师,自己未来的政敌重生的吧?不然他干嘛瞪自己?

    小胤祉叉腰,挡在胤礽身前道:“你为什么瞪我太子哥哥!”

    法海:“……我没有。我眼睛就是这么大。”

    鄂伦岱提着法海晃了晃:“佟国纲说,他管不了臣,是因为皇上偏疼宗室女生的孩子。”

    法海打了颤:“没有!你不要害阿玛!”

    鄂伦岱冷哼:“他敢说,不敢认?”

    胤礽摆了摆手:“好了,你家的事我管不了。不过看你挺喜欢这个弟弟,特意抓他来,是想介绍给我干什么?”

    鄂伦岱板着脸道:“不喜欢。”

    胤礽道:“你不喜欢就不会带他来看我。说吧,你想做什么。我们一起爬过树,一起受过罚,算是好哥们了,你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

    鄂伦岱无奈:“太子殿下,臣是你表叔。”

    胤礽道:“各论各。对了,我是不是也该叫他一声表叔?”

    小胤祉保持着叉腰的姿势,傻傻道:“这么小?表叔?”

    胤礽道:“对啊,咱们辈分低。”

    小胤祉不高兴道:“汗阿玛,没用!”

    胤礽赶紧捂住小胤祉的嘴,紧张道:“你这话哪学的!”

    小胤祉晃了晃脑袋,从胤礽捂着他嘴的手中逃开:“大哥!”

    胤礽黑着脸道:“不要学你大哥!不可以说汗阿玛的坏话知道吗!”

    小胤祉似懂非懂点头。

    曹寅望天,很想吹一声口哨。

    他已经能想到,当他把今天的事报告给皇帝陛下后,那位虽然年轻却充满威严的皇帝陛下,脸色有多难看了。

    鄂伦岱道:“好吧,我直说。他想拜纳兰容若为师。但佟国纲不想和纳兰家接触。”

    胤礽道:“这点小事,你自己和容若说啊,你和他又不是不熟。”

    鄂伦岱道:“佟国纲不允许,我和容若说,他也不好轻易答应。”

    法海想喊“不要你管”,但他话到嘴边没能喊出来。

    他是真的好崇拜纳兰性德,好想拜纳兰性德为师啊呜呜呜。

    可恶!我怎么这么没志气!我一定要拒绝!

    呜呜呜,我的嘴巴你快说话啊!你快说啊!

    胤礽笑道:“有我开口,就不用容若难做?你居然还会体贴容若的难处。”

    鄂伦岱立刻道:“臣对侍卫里那帮兄弟一直很好。”

    曹寅又对着天翻了个白眼。谁和你是兄弟?

    胤礽道:“小事,我替容若先答应你了。”

    鄂伦岱松开手,对法海恶劣道:“滚吧。”

    法海瘪嘴道:“为什么要帮我?”

    鄂伦岱口中的恶语还没吐出来,胤礽先插话道:“你是他弟弟,一点小事而已,他能帮肯定会帮你。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佟都统不想你拜容若为师,他想给佟都统添乱。”

    法海目瞪口呆。

    鄂伦岱带着恶意的笑容道:“你现在想拒绝已经晚了。太子是储君,和皇上一样金口玉言。太子说替容若答应收徒,你已经是容若的徒弟了哈哈哈哈。你等着被佟国纲揍吧。”

    法海深吸一口气,“哇”的一声哭着跑掉了。

    他已经快十岁,已经是大人,好几年没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过了。

    法海决定,他要讨厌鄂伦岱一辈子!

    胤礽摸摸鼻子:“你弟弟哭了。”

    鄂伦岱道:“好玩,下次还来。”

    小胤祉歪头。虽然不懂,但好像的确很好玩。

    曹寅叹气。所以虽然他和鄂伦岱已经成为了狐朋狗友,也还是非常讨厌鄂伦岱啊。连小孩子都欺负,德性!

    上马车后,曹寅去前面充当马车夫赶车。其他侍卫和太监有的扮作仆人,有的扮做路人跟随。鄂伦岱坐在马车里,给胤礽和小胤祉介绍外城好吃好玩的东西。

    刚弄哭了庶出的弟弟,现在鄂伦岱好似半点都没受影响,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刚已经叫人去通知我的兄弟们了。”离开了佟府,鄂伦岱不能暴露太子的身份,自然不能再自称臣,“等会儿他们带你们一起玩,咱们一大群人把你们浩浩荡荡围在中间,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胤礽没好气道:“你们这群八旗子弟如此出名显眼,我和弟弟要是在你们中间走着,谁不知道我俩是皇子?除了皇子,还有其他小孩有这地位?”

    鄂伦岱傻眼:“啊,对哦。但我叫都叫了。”

    胤礽道:“最近不是有许多戏班子进京吗?午膳时咱们去戏楼,找个打戏厉害的戏班子,和你那帮朋友一起边吃饭边听戏,顺便商量一下爹交代的事。”

    小胤祉再次歪头:“爹?”

    胤礽道:“就是阿玛和父亲的意思。咱们去外城,装作汉人小孩子,遇到的麻烦少一些。”

    鄂伦岱斩钉截铁:“满人的麻烦才少。”

    胤礽道:“我可能会去找汉人搭话。”

    鄂伦岱明白了:“哦,装作汉人小孩子,惹到的麻烦多一些。”

    小胤祉:“……”即使他还小,也听出太子哥哥想做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胤礽又道:“弟弟,记得叫我哥哥或者二哥,不要叫我太子哥哥。”

    小胤祉点头。

    下马车时,鄂伦岱那群狐朋狗友已经等着了,几乎都是胤礽面熟的侍卫。

    鄂伦岱和他们说了一声,他们立刻四散开来,装作各玩各的,实际上和保护胤礽的侍卫们配合起来,一起承担侍卫的职责。

    大家都是侍卫,虽然混了点,侍卫该做的事他们都学过。

    曹寅每次看到鄂伦岱指挥这群纨绔子弟都很惊诧。鄂伦岱不学无术,天天被佟都统追着揍,居然在同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八旗子弟中声望相当不错。

    论起玩的事,鄂伦岱可就太会了。

    从古玩字画赏鉴,到赏鸟斗鸡玩蛐蛐,大俗大雅,鄂伦岱全都如数家珍。

    小孩子就是喜欢热闹。小胤祉看着斗鸡羽毛乱飞,开心地鼓掌大笑,说回宫也要玩斗鸡。

    胤礽道:“回宫别玩,爹肯定会揍你。”

    小胤祉还没被康熙揍过,表示不信。

    胤礽拍了拍小胤祉的脑袋:“真的会挨揍。”

    斗鸡玩蛐蛐都会涉及赌博,鄂伦岱手痒赌了两把,输得一干二净。

    入乡随俗,胤礽和小胤祉也拿碎银子赌了几把,全赢了。

    两位皇子慷慨地把赢得的钱赏给了荷包空空的鄂伦岱。

    鄂伦岱没有额娘的补贴,当侍卫少得可怜的俸禄和家里给的少得可怜的零用钱,根本不够他好好玩一次。每当想玩点什么,鄂伦岱总是会偷家里的东西出去卖。有一次他把御赐的东西不小心偷了出去,佟国纲就气得说出了那句“请诛其子”的经典台词。

    拿到皇子赏的钱,鄂伦岱眉开眼笑,转手把一半赏赐的钱丢给了一个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玩的侍卫。

    胤礽疑惑。

    鄂伦岱道:“他比我缺钱。”

    胤礽道:“你自己都没钱,还乱慷慨?”

    鄂伦岱道:“跟着我混的弟兄们,我总要看护一点。”

    胤礽摸了摸鼻子。鄂伦岱这扑面而来的任侠气息啊,怪不得纨绔子弟们都服他。

    胤礽突然问道:“你会为了家族背叛信任你的弟兄们吗?”

    鄂伦岱嗤笑:“佟家?它配吗?”

    胤礽道:“我可警告你,佟家是我祖母家,它还是很配的。”

    曹寅忍笑。

    鄂伦岱出了名的胡搅蛮缠能说会道,却多次被小太子堵得哑口无声。

    爽!

    鄂伦岱无奈:“好吧,表侄子你说得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胤礽捏着自己的肉下巴,不怀好意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好奇,如果你为了家族的利益欺骗了好兄弟,害得好兄弟家破人亡,你会怎么做?”

    鄂伦岱毫不犹豫道:“我不会。”

    胤礽催促道:“假如假如。快说!”

    鄂伦岱挠头:“我根本无法想象这种事。你说我就是一个没用的纨绔子弟,哪有需要我去欺骗别人为家族谋夺利益的时候?佟国纲还活泼乱跳呢,法海和夸岱也比我靠谱。何况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做不来骗弟兄的事。”

    胤礽心道,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要你去做。

    想想鄂伦岱在八爷党中做的什么事啊。给大臣们传纸条让推举胤禩,跑江南去传太子的坏话以防太子复立……每一条都让康熙怒气不断上升的蠢事便罢了,还都是大张旗鼓根本不需要人查幕后主使的蠢事。

    若是其他人这么做,推举胤禩当傀儡的宗亲勋贵肯定认为这个人居心不良,后世叫“反装忠”。因为他是大混混鄂伦岱,其他人愣是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鄂伦岱啊鄂伦岱,八爷党中流砥柱钮钴禄阿灵阿,只比你的弟弟夸岱大一岁,从小和你一同玩耍长大,视你仿若亲生兄长。

    你骗他的时候,心里难受吗?你保不住他的儿子,还要亲自去传旨杀他的儿子时,是不是很痛苦?

    你痛苦地崩溃自毁后,可知道你弟弟把所有仇恨都堆到佟家选出的唯一得利者身上,不顾一切为你报仇?

    九龙夺嫡不仅仅让自己和兄弟们痛苦,也让多少臣子陷入万劫不复。

    鄂伦岱这还算浅的。那些聚在一起喝一场酒就被诬告成太子党,被凌迟被钉墙上流血而死死后还被挫骨扬灰的人……

    胤礽摇头晃脑感慨一下,啧啧。第二世的回忆终于起了强大的缓冲作用,他居然连这些回忆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回想。

    反正这辈子不可能出现九龙夺嫡了。他要把弟弟们全派出去抢地盘,九龙夺嫡?都是闲得慌!

    鄂伦岱很敏锐道:“我总觉得你话中有话。你觉得我以后会为家族作出有违本性的事?”

    胤礽道:“当然啊,你是长房嫡长子,脏活累活你不上,难道你忍心让夸岱去做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

    鄂伦岱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夸岱不可能,你不知道他有多呆多蠢。法海挺好的,让他去做。”

    胤礽道:“法海操守颇好,但为人性情偏执。让他做做学问还成,争权夺利?他百分百被带进沟里。”

    鄂伦岱黑线:“你这么一说,还只有我能做了?我去找堂叔不行吗?”

    胤礽道:“你堂叔又不是你亲爹,你不付出点什么,他能帮你?”

    鄂伦岱举起双手:“爷,您是爷,我的大老爷,别吓唬我了,快说,您想让我做什么,我不经吓。”

    胤礽笑道:“我爹说,让你滚回官学好好读书,重新作人。”

    鄂伦岱嘴角抽搐:“我知道我肯定会被送进官学。还有呢?只是这个,你没必要吓唬我。”

    胤礽道:“重点不是滚回官学,是好好读书,重新作人。”

    鄂伦岱:“……结果你吓唬我半天,就是让我赶紧学好?”

    胤礽道:“不然呢?”

    鄂伦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丝毫不顾面前的小孩是当朝太子殿下。

    曹寅忍了半天忍不住笑了:“鄂伦岱,连二少爷都忍不住操心你了。”

    鄂伦岱摊手:“完全没必要。”

    胤礽道:“我可不想关心你,是爹让我多劝劝你。我爹为你操碎了心。”

    小胤祉拉了拉胤礽:“哥哥,怎么操碎了心?”

    胤礽想了想,道:“大概就是,如果他再不努力,就调他去书房当差那种?”

    小胤祉没听懂,但还是振臂狂呼:“抄书!抄书!”

    鄂伦岱下巴一缩,露出一个震惊表情:“表哥不怕我把书房砸了?”

    胤礽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虽然他是撒谎诓鄂伦岱玩,但现在他在康熙面前说话挺有分量,这辈子的康熙也是个顽皮性子,说不定会真的同意让鄂伦岱去当书房行走。

    胤礽一想到鄂伦岱混在一群大儒中,就忍不住想笑。

    曹寅煽风点火:“好好好,很适合鄂伦岱,就该让他去接受一下大儒熏陶……哎哟!”

    鄂伦岱一脚踹曹寅腿上:“滚!”

    小胤祉很喜欢曹寅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侍卫,赶紧上前,一脚踹鄂伦岱脚踝上:“不准欺负曹侍卫。”

    鄂伦岱震惊地瞪圆眼睛。他居然被这么小的孩子踹痛了!

    “三阿……三少爷的劲儿有点大啊。”鄂伦岱活动了一下脚踝。

    曹寅拍了拍腿上被鄂伦岱踹出来的灰印子:“三少爷的力气就是很大,老爷还说,三少爷的力气比大少爷还大。”

    胤礽把小胤祉拉回身边,摇着头道:“那倒不至于。我那个爹啊,评价儿子们的武力值,总喜欢拿大哥比。大概因为大哥年纪最大吧。信他才有鬼了。”

    明明年龄相差很大,康熙总说这个儿子力气比大儿子大,那个儿子射箭比大儿子好,还有个儿子骑马比大儿子帅……

    康熙夸人的时候,多数是那些小阿哥们刚接触骑射的时候。那时候真打起来,大哥让他们两只手,他们都破不了大哥的防。

    “爹只是想鼓励我的弟弟们。大哥很厉害,他才会说弟弟们比大哥强。”胤礽摸着小胤祉的脑袋,叹着气道,“但大家都对爹很崇拜,爹口中出现的比较,被比的人肯定会很受伤。大哥虽然是老大,爹也该照顾一下大哥的心情。找外人比不好吗?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儿子?”

    鄂伦岱眼眸闪了闪,咧嘴笑道:“大概是因为说别人没意思,说自家人才能让咱们有攀比和竞争的心吧。”

    胤礽摇头:“弟弟,下次爹再说这种话,你要板着脸很严肃地拒绝爹的夸奖,告诉爹,不准拿大哥做比较,你赢了大哥会难过,你输了你会伤心,伤害兄弟感情。”

    小胤祉点头:“好!我记住了!”

    曹寅看着胤礽的目光慈祥极了。他现在就想天天待在胤礽身边蹭福气,好生一个和胤礽一样懂事的孩子。

    这些话他也一定要好好记住,一字不漏地报告给皇上听。

    曹寅有些大逆不道的想,皇上有时候处事还没有太子周全。三位皇子现在关系这么好,你非要说这个比那个强,可不是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吗?

    鄂伦岱有些手痒:“二少爷,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胤礽摘掉了自己的小帽子:“揉吧。”

    鄂伦岱哈哈大笑,把胤礽一把提起来,抱怀里使劲揉:“你要是我家孩子多好。”

    胤礽被鄂伦岱揉得脑袋直晃:“你是我表叔,我怎么不是你家孩子了?”

    鄂伦岱把胤礽抱起来,一把抗肩上坐着:“对。”

    曹寅记得胤礽的话,要时时看着三阿哥,胤礽有的三阿哥也要有。他立刻把小胤祉也抱肩上坐着。

    小胤祉愣了一下,然后抱着曹寅的脑袋使劲笑:“好高!”

    胤礽问道:“表叔,你的力气够吗。”

    鄂伦岱拍了拍胤礽垂在他胸前的小短腿:“别小瞧我啊,我武艺生疏了,力气可没有。”

    曹寅翻白眼:“你还知道你武艺生疏了啊。”

    两个侍卫扛着两小孩,他们身后的侍卫和太监眼神都羡慕极了。

    鄂伦岱和曹寅与皇子的亲密,几乎可以保证他们下一代的富贵了吧?

    街道一旁的茶楼上,三老头从窗户探头。

    若曹寅此刻抬头,肯定会吓一跳。

    鄂伦岱就不会被吓到了。他当了这么久的侍卫,哪怕天天见着都不认识几个汉臣的脸。

    这三位老头分别是武英殿大学士黄锡衮,福建总督兼兵部尚书姚启圣,曾任福建水师提督但现在赋闲在家的施琅。

    姚启圣大老远地从福建跑来北京城,是因为被左都御史徐元文弹劾,前来申辩回奏。

    来都来了,姚启圣自然立刻递帖子拜见了福建晋江籍的武英殿大学士黄锡衮,又拉上一直希望收复、台湾的施琅,三人合谋劝说康熙打完三藩就赶紧去收复、台湾之事。

    三老头正喝着茶,黄锡衮听到鄂伦岱标志性的爽朗大笑,下意识地探头看了一眼。

    姚启圣和施琅跟着一头探头:“谁啊?你认识?”

    黄锡衮道:“鄂伦岱,佟国纲的儿子。”

    姚启圣和施琅一起点头:“哦哦哦。”嗯,装作很熟的样子。

    黄锡衮揉了揉眼睛:“不会吧……”

    探头,探头,继续探头。

    姚启圣递过来一柄望远镜:“看不清?给,试试这个。”

    作为福建总督,他随身携带望远镜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黄锡衮拿起望远镜,倒吸一口冷气:“嘶!!!”

    姚启圣问道:“怎么?被望远镜吓到,咬到舌头了?你不会这么弱吧?”

    黄锡衮把望远镜还给姚启圣,狠狠瞪了姚启圣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破和鄂伦岱玩闹的孩子的真实身份。

    施琅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却非常好使。他皱眉道:“那是……曹寅曹侍卫?”

    封疆大吏姚启圣茫然:“曹侍卫?谁啊?”

    施琅道:“乾清宫御前侍卫,虽为包衣,但母亲为皇上乳母,自幼在皇宫长大,深受皇上信任。我曾在他传旨的时候见过他。”

    姚启圣:“然后呢?”

    施琅心里有些不确定,抬头看向黄锡衮。

    黄锡衮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那两个孩子是宫中的。”

    姚启圣身体猛地往窗外一耸,半个身体探了出去。

    两个孩子?!宫中的?!

    皇宫里能出宫的孩子就三个,排列组合一下,太子出现的概率高达三分之二!

    姚启圣虽不认识三位皇子,但看了一眼两位孩子的年龄,就估摸出两个孩子的身份:“三皇子和……和……”

    黄锡衮点头:“和太子殿下。”

    他身为武英殿大学士,虽不敢和皇子们搭话,但小太子就住在乾清宫,康熙的重臣们都见过四处蹦跶的可爱小太子。

    有时候康熙召集重臣们在乾清宫议事的时候,重臣们还会看到小太子欢快的身影从门口、窗口一闪而过,和他们严肃正经的议事气氛格格不入。

    康熙近些年对小太子越发宠溺得厉害。他将大臣们希望太子出阁读书的请求压下,每日议事或者去经筵听讲时,时常抱着小太子一起,让小太子和他一同读书。

    大臣们多有微词,康熙让有微词的大臣们闭嘴,大臣们便没有微词了。

    想到这,曾经有过微词的黄锡衮特别委屈。

    若是前朝,皇上就算驳斥大臣的意见,好歹也会找个理由。这蛮子皇帝却直接让他们闭嘴,他们还不敢不闭嘴。

    当然,若是其他事,他们肯定会据理力争。但涉及太子之事,就算是头铁如刚弹劾了旁边姚启圣老头的徐元文,都只能乖乖憋着。

    看见皇上抱膝盖上的小太子了吗?这是皇上逆鳞,碰不得碰不得。

    “装作没看见?”姚启圣问道。

    黄锡衮道:“当然!别想着去偶遇太子,皇上对太子护得可紧。”

    姚启圣满脸遗憾。

    姚启圣毕生理想很多,其中之一便是收复、台湾。如果获得了太子的支持,会不会……

    “唉,老朽着相了。”姚启圣收回探出去的上半身,拍了拍脑袋,“太子这么小,能管什么事。”

    施琅也点头。若太子已经成年入朝接触政事就罢了,才那么点大,根本没用。

    黄锡衮心道,那可不一定。

    他给康熙讲经的时候,小太子虽然只悄悄附在康熙耳边与康熙窃窃私语,从不和他们交流,但看康熙或满意或沉思或头痛万分的表情,他就知道小太子绝对是个神童。

    宫中还有传闻,太子才四五岁便在康熙离宫之后领太皇太后之命,用管理后宫之事锻炼才能。

    黄锡衮观察宫中内侍对待太子的态度,喜爱和尊敬就罢了,那隐约的畏惧和仿佛看到神仙般的崇敬,很令人寻味。

    宫中汉臣的精神领袖杜立德一反不与皇子接触的立场,频繁与太子接触,甚至支持皇上在对待太子上的种种破例,更让汉臣们打起了精神。

    只要杜立德还没有离开朝中中枢,他的倾向就是汉臣们的前进方向。无论是南北之别还是文武之别,杜立德一发话,统统都会靠边站。

    这位两朝帝师一手带出了朝中汉臣过半的局面,所有汉臣都知道跟着杜立德走绝对没错。

    “杜太傅曾经指点过朝中所有汉臣,见着太子必须尊敬,但绝不能亲近。”黄锡衮道,“杜太傅曾言,太子对汉臣非常重要。所以为了能让太子顺利继位,除非皇上指派,汉臣绝不能擅自接触太子。”

    不在京城的姚启圣也听过杜太傅杜立德的大名。他惊讶道:“杜太傅居然会涉足储君之位纷争?”

    黄锡衮点头:“他还特意敲打了南北各派文人领袖。若太子在位时,绝不可掺和储君位置纷争,甚至不能公开表示支持太子。他提点我们,只需对皇上说,一切以皇上之意为准,只对皇上效忠。”

    姚启圣捋着胡须道:“若不想支持其他皇子,只愿太子继位,那么大臣的确不该接触太子,应该当一个完完全全的皇党。”

    虽说不准结党营私,但有人在就会有群分,就会有党派。太子的地位源自皇上,是正统继承人。所以只要皇上还喜爱太子,支持皇上就是支持太子。想当太子党,就该当铁杆皇党。

    太子身为储君,已经分了君权。若要皇上不忌惮太子,想要太子继位的臣子就绝不能环绕在太子身边,让皇上以为这是太子本人的势力。这是汉人几千年来的朝堂智慧结晶。

    杜立德年老之后,为防晚节不保功亏一篑,他已经闭门谢,成了朝堂上闭口的泥木菩萨——在杜立德看来,他在朝堂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皇帝心中树立一个“完美汉臣”的形象。

    他已经快死了,死之前绝对不能有任何降低皇上心中好感度的污点。

    所有脑子清醒的汉臣都知道杜立德现在在干什么。而杜立德居然动了起来,让他们惊讶极了。

    让杜立德拼着最后一口气打点满朝汉臣上下的小太子,更是让他们极为好奇。

    黄锡衮也很老了。他也已经想致仕。

    在致仕之前,黄锡衮很想接触一下小太子,看看小太子究竟有何能耐让杜立德破了功。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不是带着手握重兵的姚启圣去接触小太子。

    听黄锡衮解释之后,姚启圣又眼巴巴地往下瞅了一眼,就像是猴子一样抓耳挠腮。

    哎呀,好奇心起来了。

    施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现在只想起复,想不了太多的事。

    三个老头子探头探脑的时候,胤礽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路边茶楼不会太高,窗口突然探出三个老头子的脑袋,骑在鄂伦岱脖子上的胤礽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他眼又不瞎。

    胤礽和姚启圣、施琅不熟,但一眼就认出了黄锡衮。

    胤礽本想和黄锡衮打声招呼,不过康熙今日不在他身边,他不好接触康熙的重臣,便罢了。

    胤礽搓了搓小手,又用小手搓了搓脸。

    哎呀哎呀好好奇哦,黄锡衮和杜立德一样,都基本闭门谢等着致仕。能和黄锡衮一起出来喝茶的老头子,一定很有名堂。

    胤礽的心就像是有小奶猫在磨爪子似的。

    今天阿玛要是在就好了,我就可以拉着阿玛去“偶遇”了。胤礽决定,回宫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康熙,让康熙打探黄锡衮在干什么。

    胤礽其实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其他两人的身份。

    黄锡衮是福建晋江籍,唯一会让他在致仕前破例关心的事自然只有家乡的事。

    福建种种苦难,全是因为台湾未平。刚好福建总督姚启圣进京述职,那么那两个不认识的老头之一,肯定是姚启圣了。

    另一个看上去很落魄的不认识的老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定是被鳌拜等人解除职务的原福建水师提督施琅。

    施琅是大清如今唯一一个水军将才,也是大清除了他之外最警惕外来殖民者的人。这个人,胤礽早就记在心中。

    施琅在被鳌拜等人解除职位之后,生活十分落魄,全靠妻子去京中女工作坊务工养活。

    胤礽在幼年时听康熙讲解台湾和水师之事,便拐弯抹角让康熙多照顾了一下施琅的生活。康熙赐给了施琅一座小庄子居住;他与外祖一家有联系之后,又让常泰暗中照顾施琅。施琅这几年的生活还不错,至少不用妻子做工养活了。

    施琅以为自己和太子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却不知道胤礽在自身前景不明、靠着装神弄鬼寻求立足之处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照顾他了。

    胤礽抱着鄂伦岱的脑袋划拉了一下,转身对曹寅道:“曹侍卫,记得和我爹说,刚茶楼上有三个老头探出脑袋看我,其中一人是武英殿大学士黄锡衮。”

    曹寅也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没认出来那三人是谁,正想等会儿派人去查。

    听太子如此说,他笑着道:“是。二少爷视力真好,我都没看到。”

    胤礽揭穿他道:“你肯定看到了,只是没认出是谁。”

    小胤祉好奇道:“黄……黄滚滚是谁?”

    黄滚滚……曹寅和鄂伦岱忍笑。

    胤礽板着脸吓唬小胤祉道:“黄锡衮是经筵讲师,就是让咱们爹读书背书抄书的人。”

    “哇哦!”小胤祉睁大眼睛往后一仰,倒吸一口气,“好厉害,好可怕!”

    曹寅和鄂伦岱忍不住笑了。

    虽然黄锡衮的确是陪皇上读书的人,但谁敢让皇上读背抄一百二十遍书?皇上又不是大皇子。

    等等,还真的有人做过这种事!

    杜立德正在注视着你jpg。

    “要上去找他们吗?”鄂伦岱问道。

    胤礽摇头:“和他们一起谈论诗书吗?表叔快跑!”

    “好嘞!”鄂伦岱扛着小太子飞速窜走。

    “喂喂!等等!别跑太快!危险!”曹寅迟了一步,胆战心惊地跟在鄂伦岱身后跑。

    小胤祉使劲挥舞着手臂:“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啊,三阿……三少爷别松手!小心摔着!”

    胤礽抱着鄂伦岱的脑袋,软乎乎的小脸蛋贴在鄂伦岱的头顶哈哈大笑。奶呼呼的笑声和鄂伦岱的猖狂大笑,组成了一首让身后曹寅十分头疼的大笑交响曲。

    嗯,曹寅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交响曲,那叫大笑破阵曲好了(……)。

    玩累之后,他们来到戏楼,一边看戏吃饭,一边说正事。

    纨绔子弟们得知康熙要办官学,都抱着脑袋露出万分痛苦的神情。

    “我不要回去读书。”

    “谁耐烦读什么圣人之言,杀了我吧。”

    “请让我烂进淤泥里,我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我就是朽木我就是朽木我就是朽木!”

    胤礽乐得肚子都笑痛了。

    这群人如果在后世,绝对是沙雕网友中的一员,说不定还能成为网红表情包。

    “别想了,除非你们能说服家里放弃你们。”胤礽笑够了之后,板着小脸道,“官学是军事化管理,你们完蛋了。”

    鄂伦岱都吓到了:“什么叫军事化管理?”

    胤礽掰着手指头胡扯,什么跑操,什么自己负责自己的生活,什么要把被子叠成小方块……

    “咚”的一声,鄂伦岱率先把一张大脸砸在了桌子上。

    “咚咚咚”此起彼伏许多声,是纨绔子弟们纷纷把脸砸在了桌面上的声音。

    曹寅嘴边的笑容都消失了。

    他深受皇上信任喜爱,所以这个只有八旗子弟有资格入学的官学,他大概也会破例进去。

    太子所说的是真的吗?这有点太过了吧?

    “你们现在好歹能选择自己学什么,如果不赶紧一些,就等着背四书五经吧。”胤礽抱着手臂,摇着头威胁道,“之乎者也。”

    纨绔子弟们抬起头,年轻的脸庞全皱成了五六十岁的老大爷。

    可爱的嘟嘟脸小太子,什么时候变成了可怕的小怪兽?

    请把我们软乎乎的善良小太子还给我们!

    “别浪费时间。”嘟嘟脸小怪兽太子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我爹正召集你们的长辈们给你们修订官学内容。要是你们不在你们长辈定好学习内容之前拿出让我爹认可的折子,这话语权就落在你们那群长辈身上了。”

    嘟嘟脸小怪兽太子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小嘴一咧,露出洁白的小乳牙:“作为长辈,肯定希望他们自己受的苦,都让你们加倍经历一次吧。”

    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曹寅扶着额头道:“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官学并非我们几人的事,我们需要联合更多的人。”

    鄂伦岱板着脸道:“你负责把那些青年才俊们也叫来。我想他们肯定也不想再学一遍学过的之乎者也。”

    曹寅叹气:“当然。”

    他摸了摸袖子里太子给他的小册子。

    一切如太子所料,接下来只需要把皇上和太子制定的教学内容细节拿出来。

    曹寅心跳得很快。太子太过妖孽,让他感到了一点不适。

    他甚至怀疑,这本小册子写的东西,有多少是皇上制定?会不会全是太子一个人想出来的?

    曹寅看了胤礽一眼。

    胤礽对曹寅歪头眨眼。

    曹寅:“……”嗯。不适消失。我家小太子真是太可爱了!聪明不好吗?太子就该这么聪明!

    曹寅没想错,这些内容确实都是胤礽制定,康熙审核。

    举办这个官学的原因,胤礽说了很多,但有一点他深藏心中,无论是康熙还是胤禔都不知道。

    八旗糜烂?官员再培训?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

    胤礽用许多深层次的原因,掩盖住“举办官学”这件事本身才是他的目的。

    入学的人是谁没关系,胤礽要做的事,只是在北京城办一座新式学校而已。

    如果他说要办一座新式学校,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即使康熙在他的影响下行事越来越激进,也绝对不会支持他。

    所以胤礽挑起满汉矛盾,利用八旗对汉人本能的不信任,以及顽固八旗勋贵对康熙推广汉学的厌恶,让“新式学校”的出现顺理成章。

    满蒙八旗没有太多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学问。他们反对汉学,自己又不知道该教导子弟们什么学问。

    胤礽给他们一个与现在汉学书院、科举截然不同的成熟教育体系,他们就会将其作为反对传统汉学的武器,主动为胤礽冲锋陷阵。

    新式官学之事是胤礽两世记忆全部恢复之后,第一次主动在朝堂上主动出击。

    为了谋划这件事,他都快每日睡十五个小时以上,变成真正的小懒猫。

    待京中八旗青年子弟全部联合起来上奏,接下来的工作就落在了康熙身上。

    胤礽很好奇,他这辈子的阿玛能把新式官学办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培养出只忠诚于皇帝的务实人才。

    胤礽也好奇,汉臣们得知这个新式官学之后,会有如何举措。

    胤礽不担心只给八旗举办官学,会让汉人们落后。

    俗语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大部分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做官。所以朝廷需要什么科举需要什么,他们就学什么。

    比如明朝中后期,科举逐渐变成八股取士。文人们便逐渐迂腐,只懂得做八股文章。

    所以只要八旗官学办起来,务实的新学问和西学在朝中盛行,汉人的读书人们一定会绞尽脑汁自学,学得比官学里的那些八旗子弟们更好。

    当他们开始学习这些新学问,就知道新学问有多重要。意识到重要性后,有识之士定会在地方开设新学学堂。

    不要小瞧汉人们的敏锐性。只要给他们开一扇窗,让他们看到了世界的真实模样,他们的行动力会猛烈得让人难以想象。

    胤礽只需要撩拨大清金字塔最顶端的人,让他们为了反对传统汉学而追求新式学问,就足够了。

    胤礽带着弟弟满意而归。

    康熙听了曹寅的报告,注意力果然被黄锡衮、姚启圣、施琅三个探头探脑的老头子吸引。

    他笑道:“这三人串联起来,肯定是想收复、台湾。”

    台湾肯定会打。打完之后,台湾会成为大清走出中原、走向世界的起点。

    这三人的积极动作,正好符合康熙的期望。

    “鄂伦岱啊……”康熙说完正事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佟国纲真是完全不会管理后宅之事。”

    后宅虽然是女人的事,但男人也不能撒手不管。

    康熙贵为皇帝,日理万机,也会分出心神平衡后宫。

    “佟家的后宅都不怎么样。”康熙又道,“佟家的男人在私事上都堪忧。”

    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的后宅都混乱不堪。佟国纲的夫人觉罗氏去世前打好了基础,所以别看鄂伦岱闹得厉害,其实佟国纲的后宅比起看似平静的佟国维后宅还干净些。

    佟国维的儿子们有样学样,有些还未婚配,后院便已经乱起来了,惹得佟贵妃三番两次传口谕回去敲打。

    可怜的佟贵妃,又憔悴了不少。

    “鄂伦岱看着混了些,本性不坏,还知道给庶弟找老师。”康熙道,“容若,朕帮佟家当个说,你有空就教一教法海。你家家风不错,有些内宅之事,你可让你额娘教给法海。”

    纳兰性德苦笑:“臣遵旨。”

    康熙揉着额头。

    唉,赫舍里家消停下来了,佟家又开始令他头疼了。外戚真是不消停。

    说起外戚……

    “常泰辞官回家侍疾,也不给朕递折子说说老丈人的病情。”康熙抱怨道,“罢了,他不说,朕自己去看。”

    于是正蹲在牛棚里,完成胤礽吩咐的“牛痘实验”之事的常泰,毫不知情地迎来了偷偷出宫的康熙及小太子。

    一身稻草泥污的常泰蹲在地上观察生痘的牛,康熙抱着胤礽从墙角处探出头观察说是侍疾却跑牛棚里的常泰。

    “你舅舅在干什么?”康熙小声道。

    胤礽道:“想喝新鲜的牛奶?”当然是观察牛痘。不过牛痘接种实验不需要观察牛痘啊!舅舅你在干什么!

    康熙气沉丹田,大步从墙角跨出,大吼一声:“常泰!你在干什么!”

    常泰吓了一跳:“啊?!”

    牛也吓了一跳。

    它后腿一抬,当朝国舅爷、后世骁勇名将常泰,被牛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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