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一
永熠五年。
永熠帝年满十八, 历经四朝的首辅顾兆辞官，传闻永熠帝挽袖想留，口称叔父, 可见对顾首辅的信赖不舍以及器重，不过顾首辅还是辞了官。
民间有读书人言说顾首辅知进退, 小皇帝羽翼丰满, 如今亲政, 顾兆再贪恋权势留下去, 到时候想走怕是都走不及了。
黎府满门荣耀，是真真的鲜花锦簇烈火烹油。
顾首辅在皇帝成年后辞官归去，此举乃是明智之举。
百姓们可不管权势阴谋什么的, 提起顾首辅来只会夸好, 夸能臣、贤臣，自然也要赞一声皇帝是明君了。
哪怕是早早退位的光武帝, 在民间百姓们心中那口碑名声是极好的, 光武帝打仗战无不胜——隔了些许年份，老百姓们有了滤镜，再说当年战况如何, 历无病输赢几回, 百姓们可是不知道实情的。
现在百姓就知道, 光武帝在时那把几个小国都打爬了，现如今哪里还有南夷、茴国、蕃国, 全都是大历的版图疆土了。
至于在官员读书人心目中，有人是提起光武帝就头疼害怕, 有人是心里骂一句暴君，还有人想非明君。反正口碑不是很好。
可光武帝如今管这些呢。
话说回来，顾兆辞退了首辅一职, 京中世家权贵还在等着格局变动，有的老臣子望着天，故作深沉来句：要变天了……
咋变？
又或是有人期待已久今日局势，说个：黎家权贵这么多年，也该换个姓了。
顾兆一走，没了权势，黎家就是太皇后外戚又能如何，太皇后与太上皇不管朝政隐居多年，不出几年，泼天富贵的黎家早晚要冷了下来。
“该换人了。”
京里权贵都想顶了黎家位置，成为第二个黎家。结果顾兆刚辞首辅没几天，永熠帝便下了旨意，提拔了黎照曦为新首辅。
京里摩拳擦掌想顶替黎家的权贵们：……
咋还是姓黎啊。
有朝臣还是机灵，脑子活，没钻死角，光想着往首辅那儿踅摸，有人笨的，光想着拉黎照曦下台，瞧瞧用的什么借口，黎照曦哥儿之身——
这不是膈应黎照曦，这是给圣上不痛快呢。
圣上就是哥儿啊。
很显然，拿着攻讦黎照曦的，圣上先发落了此人。黎照曦还是首辅，稳稳当当的。那机灵的朝臣，到了下次小朝会，等政事商议结束，是心里思索千万遍，这次咬咬牙还是挺身而出——
何事。
顾兆做首辅留下的习惯，百官有事奏折子，折子内容尽量去繁从简，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大历官员受调-教十多年了，即便是现在这位臣子所奏，还拍了马屁，写的婉转，但听下来特别好提取。
就一个意思：圣上成年了，有没有想法选秀啊？
永熠帝他老子时，那时候谁提这个谁挨骂，回头光武帝还给你下脸子——因为顾首辅拦着劝着圣上，别动人官职，说这些谏言你选秀的臣子想法也是传统，毕竟前头那么多朝代皇帝都这么干了，可这几位臣子特别清正廉明，能干事，是个好官。
意思公私咱分开。
要是按照历无病那个想法，谁建议我选秀，那我就开了谁，那全天下读书人科举人可能没几个能用的了。
这时候男子一妻多妾是寻常，更遑论皇帝了。
人家谏言你不听，发脾气就发脾气，回头过年了给其他大臣赏福字、赏喜菜，把这几个晾着，晾一两年，他就知道苦头了。
京里权贵社交圈，是耳听八方，闻风声可快了。
圣上露出个苗头，底下人就知道该拍哪个马屁，该晾着哪位了。
官职就别动，还得让人干活呢——那时候顾兆手里没几个人，都快是矮个子里瞧着凑合便调-教调-教的，总不能让顾首辅一人干八百个人的活吧？！
顾兆气性也大，历无病当时一听一看，便也下了台阶，随着顾兆了，不然顾兆撂挑子不干了，辛苦的是他还有他哥。这可不成。
光武帝这么干几次后，朝臣风向就明白过来了，导致谏言皇帝广开后宫都成了朝臣的阴影了，时隔多年，老子换儿子，这谏言选秀的也都是‘圣上您说呢？’、‘您要是不愿意选那就不选’、‘一切听您的’、‘臣就是说说’这种谨小慎微的试探。
可见阴影了。
坐在龙椅上的历天莳听到后，心里都乐开了花，要是亲近的人指定能看出来，柿子内心这是：终于到我了！！！终于不用吃狗粮了！终于要开荤了！！！
历天莳可高兴了，不过皇帝威严嘛，看了眼谏言臣子，这人不错啊，他一成年就知道给他选妃，开心开心。
结果那臣子被圣上瞧的差点两股战战先跪地说不选了。
终于，历天莳：“准了。”
这声准了，让全朝堂百官都有些懵，最后下了朝，圣上都走了，这才小声议论起来：“真准了？”、“准、准了吧。”、“圣上都准了，如今又不是——”禁言了。
不过圣上一个哥儿，这是选男妃呢，还是选女妃呢？
朝臣们犹豫纳闷彷徨了，最后目光又到了新首辅身上。
“请黎阁老问问？”
永熠帝历天莳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做个明君。在历天莳的成长环境中，没有因为哥儿身份而受到不公待遇。
他登基阻碍，他爹是暴君都给暴力扫除了。
历天莳是顶尖上的人，当了皇帝，生杀大权在手里握着——倒也没干过暴君行径，就是说他有这个权利。
皇帝就是皇帝，已经超脱了性别了。
黎照曦来永双殿问的时候，历天莳是两眼放光，“哥，我能全都要吗？”
“……”黎照曦其实心里有数，知道柿子会这么干。
别看成年了，如今处理政事有模有样的，可对情爱还是个小屁孩，没长大呢。黎照曦倒没说什么‘一对一’、‘择一伴’这种话，柿子怎么说也是皇帝。
“行啊，让内务院拟了世家官员家中子女名单。”黎照曦说到一半卡主了，“要是选男妃的话，那得看本人是否同意？”
柿子很傲气说自然，“朕又不是大色狼，不会强扭瓜的。”
至于问圣上喜爱什么类型，黎照曦才不问，因为柿子自己都没个定数，还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可能连什么是情爱喜欢都不知道吧。
黎首辅把话传了下去，让内务院着手操办起来。
于是京里热闹了，多少年未见的热闹啊。格局是变了，不过不是拉黎家下来自己顶上去，而是不搭噶，黎家出首辅，可他们这些世家中，有可能出个新皇后。
那可真是皇亲国戚了。
“选男妃，这——”世家中的族长可为难了，“也不知道圣上喜好什么样的。”
有人便道：“以前圣上选秀，第一等起码相貌不差，之后琴棋书画，或是性情、才情、家世……”
总而言之，按照以前选女郎的要求，选男郎吧。
“年岁也不好大，十六七左右最为上策。”
“出身上，嫡庶倒是不论，不过秉性教养要好。”
百姓们说的可热闹了，男子们瞧热闹，还是第一次看选男妃的，也不知道哪家男妃能入了圣上眼。
女郎妇人们那话可多了，穿着流光绸做的齐胸裙，露出胸膛和纤细的脖颈，展露出自己的好身材来，因为要浆洗衣裳干活，那是窄袖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干的活利落，一边聊天。
“都是大老爷们娶妻纳妾，今个看这个，明个去寻花问柳的，如今圣上好啊，招个爷们男郎进宫伺候。”
“人家进宫做娘娘，那是一家子的荣宠。”
“你说我要是有了银钱攒了家底能不能也纳几个——”
话还没完说，大家伙就笑了起来，有人说：“你心志还高，没看出来啊，有这般大的志向。”
被笑话的年轻女郎也没害臊，而是扬着头，说：“不就是多娶两个这算什么大志向，要是换做男郎，那可不是稀罕事，怎么到我们身上成了大志向。”
“话倒是在理。”几人一想，还真是，便不再取笑了。
有这么一打岔，再看圣上招男妃，好像也不算什么惊天骇人的事了。
大历朝的规矩，四品以上官员，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皆要参加选秀。如今条件不变，只是女子后头跟着个男子来。
府县县令是七品，州城同知是正五品，这都不够格，在往上那就是郡，消息发了后，从京里有信使骑马往外递，一层层推，到了各郡上也不过一月有余，之后就是有资格的人家选人。
每户出一人。
有人家里没适龄女郎，乍听消息一半，还懊恼，结果往后听，眼睛就瞪圆了，“咋还要男子了？”为成婚的男郎他家有啊。
那今年选秀，他家也能参加了。
这样心情官员多得是，而被家中选中的男子，心情颇为复杂。
“以往你的姊妹替家族挣荣宠，如今换做你，怎么不乐意了？”
他母亲便护着，说儿子，“别惹你父亲动怒，去吧，那可是圣上。”
父亲又说：“你学问学问不成，往日里游手好闲的，成天惹是生非，不连累家族满门我都高兴了，如今有了这个差事，你该知足的。”
“也幸好还生了一张不错的脸。”
“我不逼你，你若是不去，有的是人去。”
府里还有庶出小子的，模样也不差，就是性情软弱了些。却从未想过，这次报无，谁都不愿意错失这次攀上皇亲的机会，今年圣上开选秀，要男妃，这次错失了，以后要是无了呢。
……
京里，皇宫。
“哥，你坐下同朕一起吃。”
黎照曦也没推辞，便坐下来，只是他用过了饭，现在不饿，便夹了几筷子素菜慢慢吃着，“怎么这会才用膳？”
“早些用了糕点不饿，就让他们传晚一些。”历天莳说完，大口夹着菜吃，过了没几秒，憋不住，就问：“哥，我什么时候选妃呀？”
黎照曦：……
自打准了后，小柿子对这事可谓是好奇，心热着呢。
“最快可能也要到秋日，各地方秀人进宫，然后宫里嬷嬷太监教规矩，等到来年开春，圣上可以亲自选。”
历天莳一听，嘴里饭菜都不太香了，咕哝说：“这也太慢了。”
“算了，没事，朕等一等吧，也不是很猴急。”
黎照曦：“……是。”
后来隔了几个月，历天莳都忘了这茬，新鲜劲过去了，他整日忙于政务，精力充沛，还要蹴鞠打马球摔跤骑射，每日都忙的厉害，暑假时还去了一趟商汤山，跟俩爹问好去，住了一月有余。
历无病一见柿子，还未坐定就说：“你选男妃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样了？”
历天莳这才想起来选妃的事，高兴说：“秋日里各地方的秀人就进宫了，明年开春我选。”
“成啊，要是有喜欢的，明年暑期带来我和你阿爹瞧瞧。”
容烨和历无病是互相交付，只此一人携手一生。对于儿子柿子，容烨私心是想儿子同他们一般，也有个知心相交的，但听柿子说：“阿爹，您和爹这样，寻寻觅觅就此一人，那是老天给的缘分，旁人怕是一辈子也没这个机缘，我都是皇帝了，吃穿富贵，手握大权，就不强求别的了。”
“您别担心我没人真心爱护疼爱，我选的多了，他们不管是为了我的权还是想替家族挣荣宠，那都是尽力尽心伺候照顾我的，人多了，也许就找到了真心对我的。”
柿子露出几分小孩子稚气来，刚凑到阿爹跟前，还未开口撒娇，历无病也凑了过去，柿子：……
“爹，你不至于吧！！！”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还同我挣这个。”
容烨拍了拍十四胳膊，十四没好气拧了一把儿子，说：“你以后满后宫疼你爱你的，如今凑什么热闹。”
“那我可不管，我就要凑。”历天莳气性大了，拿头先蹭他爹，简直跟小牛犊一般，历无病就哈哈大笑说小柿子你是牛呀。
历天莳撒完气，回头蹭阿爹就软和多了。
容烨替孩子整理顺了发丝，柿子都这么大了，早不是争风吃醋性子，只是故意玩闹，想逗一逗他和十四开心，来了行宫这里，柿子想当孩子，想尽孝他们二人，他们也陪着闹着。
“柿子开心就好。”
容烨不管那么些，当年把重担交给年幼的儿子，多是亏欠，如今儿子怎么活，想选几个，是男是女，容烨都不在意，只要柿子高兴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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