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着月光,银白色的枪林好似千花绽放,展现出带有森然寒意的美感。

    但追命依然没有丝毫急躁,只是稳扎稳打。

    “死来啊!”

    朱厌狂嚎着,双手如爪戟张,五指指骨锐化延长、钻出皮肉,亮出寸许长的银白尖刺,上头还带着淋漓鲜血。

    鏖战至今,他已不惜自残来制造机会。

    右爪斜拍而来,被追命以左臂格住腕部,而后左爪抡圆横扫,却又被摇闪躲过。

    重击挥空的朱厌露出了半身破绽。

    追命脚掌踩实,自地面借得力量,顺着双腿直上,推动腰背旋转;原本以防守之势贴在肋边颌下的右手,便如点燃了发射药的重炮,一炮炸在了对手的左肋。

    “咳……”

    被这一记击腹拳打中,饶是朱厌字面意义上的“铁骨铮铮”,也不由得拳架散乱,感到全身上下失去了数帧的响应。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追命蒲扇大的双掌占住了内围位置,环抱钳制住了他的脖颈。

    在下边……

    随着脖后传来的压制力量迅速攀升,朱厌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对手的膝击已如约而至。

    嘭!

    这一击膝击轰在了防守者交叠的双臂上,将原本的乌青涂厚为青紫色。

    嘭!

    第二击接踵而至,再次打出了锤击败革的声音。

    被攻城锤般的打击命中,朱厌居然意外地没有感到多少疼痛。

    这反而让他眼皮一跳。

    痛觉的缺位不是追命的进攻无力,而是意味着他交叠防守的小臂已经麻木,不再听从主人的命令。

    果然,余光之中,朱厌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生生轰开,整个肚腹之间空门大开。

    狗日的,要遭重了。

    他心念一起,整个人便被最后、最重的膝击轰在了小腹。

    咚!

    黄怀玉的眼中,朱厌四肢百骸先是浑身一震,接着整个人缓缓浮空而起,全身肌肉关节都瞬间松弛,好似被一击打空了脑海。

    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上下,体型匀称,但换骨后的朱厌体重足有三百斤不止,可见刚刚追命下手之重!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短暂失神的朱厌听到耳边风声再起,茫然双眼骤然回神,便看到追命单臂暴涨,朝着自己的咽喉要害直索而来。

    他想要躲避,但僵直中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拼命摧使对手背后的枪阵加速倒卷。

    还是慢了一步。

    在密集枪阵追上目标的前一刻,追命的右手五指成功拿住了朱厌的脖颈,将对方生死置于翻掌之间。

    “你输了,马擎。”

    追命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把我背后这些刺猬玩意撤了吧。”

    “追命,你以为你吃定我了?”

    明明脖颈被攥住,朱厌面上却毫无惧意。

    此时,他的左边脸颊充血肿起,嘴角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配合满头白毛和粗长獠牙,看起来几如恶鬼。

    “你有本事就捏断我的脖子;想要让我作俘虏,休想!”

    他不仅口中威胁,还不顾脖子上加剧的压力,主动催动枪阵再度进逼寸许,紧紧贴住了追命的后背。

    “江谚,咳咳,你有种就动手,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念头快!”

    朱厌扯着声音威胁道,不惜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样子恍若疯魔。

    一时间,追命亦感到有些棘手。

    他自然有把握在自己重伤前拧断朱厌的脖子,但天道行动所需要的并不是白凶的尸体和体内那几块b阶源质碎片。

    他的犹豫被咫尺之遥的对手看在眼里。

    “阿年、胜子,还不动手来救老子!”

    朱厌吃定对手想要活捉自己,不管不顾地高声喝道,给两位手下下达了指令。

    彼时两强相争,他们并没有能力介入,但如今两位大佬互相限制,反而给了发挥的空间。

    “我对付肥遗,旅者你去拦髯公!”

    寒冰见势,立刻协调任务,双掌寒气迸射间,人已朝对面曲眉红面的肥遗使徒迎去。

    平心而论,这几日相处中,别动队的几位对黄怀玉着实不差,不仅凡事毫不避讳,态度上更是几乎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但他依然有很多理由停在原地。

    追命征辟时使用的强迫手段;

    口头契约里不需要参与战斗的条款;

    髯公能级二,而我只有能级一……

    但此时此刻,黄怀玉站在两山之间,面对南边山岭上影影绰绰的诸多旁观者,心里升起的情绪不是紧张或者回避,而是按捺已久的激动。

    星月为灯,山谷作擂;如斯舞台,终于轮到我出场亮相!

    他难以自抑地想到,感到大量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被分泌进入内循环,推动着他狂奔起速,目标直指前方的髯公。

    “给我滚开!”

    感知中,髯公已大略拿捏到来者的级数。

    战力比对方高一个能级的情况下,他出手便是杀招,并不打算在“喽啰”身上浪费时间。

    八荒之中有毛人焉,长七八尺,皆如人形。

    身及头上,皆有毛,如猿猴。

    毛长尺馀,见人则瞑目,开口吐舌,上唇覆面,下唇覆胸。

    喜食人。舌鼻牵引共戏,不与即去,名曰髯公,可畏也。

    髯公短腿摆动不停,头发胡须乃至于小臂外侧的体毛顺风而长,顷刻间蔓延至七八米长,如同倒卷的飞瀑,自不同方向朝着旅者席卷而去。

    从单体来看,髯公的毛发只有寻常蛛丝粗细,在风中飘摇摆动,似乎不堪一击,但实际上,其抗拉能力却是等体积钢铁的十倍有余。

    如果被成股的毛束捆住,莫说猎物是血肉之躯,即便是大功率的挖掘机,也会如堕泥潭,动弹不得。

    但他的招数遇上烛九阴,却正是被天克。

    黄怀玉并指如刀,随意抚过四周抽拦近身的毛发,便将其切断,轻松得好似用剃刀理发。

    “什么?”

    多年使徒生涯下来,髯公见到过很多应对此招的方式——火烧、躲闪、蛮力对抗——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带烟火气的招数。

    纵然以当初a阶“飞廉”的风刃之锐,要切断我的一束长髯,也需要僵持秒余时间!

    杀招被破,这什么“旅者”玩意转眼间已然近身;髯公惊慌间不知应对,只是一味催发更多的毛发,尝试以数量取胜。

    但哪怕他全力“结网”,也被对手的无形掌刃瞬间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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