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吵醒了,李家人和刘家人索性不准备睡了。

    鱼娘解开水囊喝了一口水,漱漱口又吐掉,往常在下河镇,她都是把柳枝咬碎用来刷牙,这一路上她也见过不少柳树,却都光秃秃的,稍嫩些的枝条早被灾民折来填肚子了。

    鱼娘无奈,只能每日用清水漱漱口。好在她体质特殊,即使这般,牙齿还算干净。

    她把人贩子的事抛到脑后,李家和刘家的大人都在,轮不到她一个小娃娃再去担忧这些事。

    矮胖男子找回孩子后,并未立刻来道谢,鱼娘想,这人脑子还挺聪明的,若是一找回孩子就来找他们攀谈,是个人都能猜出来他们家和这件事有关系。

    东边晨光初显,太阳自云层中喷薄而出,把大半个天都给染红了。

    鱼娘无端想起了一句谚语——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一路上,天边都未曾出现过如此漂亮的朝霞,莫非要下雨了吗?

    李家人和刘家人推着板车拖着行李,准备继续排队进城。

    今日因着施粥之故,城门外多了不少灾民,乱糟糟的,也没有人安心地排队了。

    两家人一合计,干脆推着板车直接挤到了城门口。

    深深的护城河环绕着外城墙,河宽约一百多尺宽,周长八百五十寸,水深十二尺。

    原先护城河里有不少水,河宽且深,几乎没有人敢冒险游过去。而如今,因着干旱的缘故,河水下降的足有一半之数,水面也变窄了不少。

    附近没有水源,有不少灾民干脆直接从护城河里打生水喝,全然不顾这河水里有多少脏东西。

    城门未开,吊桥也未曾放下,灾民只能在城门外耐着性子一直等待。

    一直等到巳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灾民队伍里都是抱怨之声,城门才缓缓开启。

    一队披甲衣拿□□的士兵列队而出,走过吊桥,开始把灾民往一边驱散。

    士兵手拿□□,“都别在这里等,城门口又不会施粥,去施粥的棚子那里排队。”

    等着喝粥饱腹的灾民一听到士兵的话,撒腿就往施粥棚跑,你推我挤,生怕晚去一步就喝不上粥了。

    “你别挤我,这地方是我占的。”

    “哎,谁踩我的脚了?”

    “娘,娘,快过来,我占好位置了。”

    “发财你跑这么快干嘛?怎么不等等我?”

    灾民互相推挤,你争我赶,为了一个好位置甚至动起了手脚。

    士兵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丝毫上前维持秩序的打算。

    剩下依旧留在城门口的,都是想进城的。

    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官爷,冒昧问一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进城?”

    士兵道:“进城?都在城外施粥了,你们还进什么城?”

    中年男子愣住了,“这,我们在城里有亲戚投奔,自然是要进城的。”

    士兵道:“等着吧,上面什么时候放话让你们进去,我们自然就让你们进去了。”

    中年男子又问道:“那,这何时能有消息?”

    士兵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怎么知道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中年男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人身边。

    鱼娘想到昨日与李大成的一番对话,万万没想到闭城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李叔河心直口快,“爹,这样的话咱们怎么办?”

    李大成也皱着眉头,叹口气,“先看看什么情况,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家人离开城门口,找了个空地方停车子。

    刘峰和刘安父子去排队等着打粥。

    布施赈灾的粥味道不一定好,不过一路上吃的都是硬邦邦的耐饥丸和红薯干,换换口味也好。

    城门口缓缓驶出几辆驴车,车上放着大瓦缸,想必里面就是要给灾民喝的粥了。

    李大成在城门外踱步,不停地往城门口看,旁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想进城了。

    不多时,一个看似满脸憨厚的汉子走到李大成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丈,你这是想进城吗?”

    李大成点点头,“不只是我,我们全家都想进城。”

    汉子眼前一亮,拉着李大成走到一边,“你们家有多少人?我这里有进城的门路,不过是按人头收费的。”

    李大成道:“算上孩子,一共三十五人,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太贵了,我可付不起。”

    汉子笑了一下,“老丈,我看你也是个有钱的主,进城可是件大事,怎么能在这上面斤斤计较?”

    李大成摇摇头,“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看我身上穿的粗布麻衣,逃荒还推着板车,若真有钱,哪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大成,只确如他所说,衣服的料子都是最差劲的,上面还打了补丁,除了收拾的稍微干净利落一些,和其它灾民并无二样。

    汉子沉思片刻,“这样吧,别人进城一人要二两银子,我看你也确实不像有钱人,只收你一两八百钱如何?”

    李大成摇摇头,“这价太高了,我还是另找他人吧。”

    说完转身就走。

    汉子在后面喊:“哎,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赈灾的粥需要亲自去排队,刘峰端着碗粥回来了,把粥往板车上一放,说道:“爹,你看这粥,清的都能见底了。”

    刘大舅探头一看,清亮亮的一碗水底下铺了几粒米,这能管什么饱?

    刘大舅骂骂咧咧:“这叫赈灾,赈他娘的哪门子灾?”

    李大成回来一看,“能有吃的已经不错了,至少底下不会出现大乱子。咱们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吗?也别指望去等赈灾的粥填肚子了。”

    鱼娘问道:“爷爷,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这也是众人心里想问的,难道李大成有什么好办法能进城?

    李大成微微一笑,“自然是给看门的小鬼送钱去了,和小鬼谈好了价钱咱们才能进城。”

    鱼娘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爷爷果然有办法能进城。

    就在这是,和李大成谈价钱的汉子追了过来,他一咬牙,“老丈,你直接说你能出多少钱,价钱合适了咱们就定下来。”

    李大成道:“你要的价实在太高了,我顶多给五百文钱。”

    汉子立刻拒绝了,“不行,五百钱太少了,把外面的人偷渡进去是要冒大风险的,这个价你找谁都进不去,最低一两三百文钱。”

    李大成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钱,我们有三十五人,你考虑清楚,这可是笔大买卖。”

    汉子犹豫了一下,最终同意了,不过他叮嘱道:“这个价钱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不然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李大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你放心,我们一家都是守信的人。”

    汉子道:“我姓张,单名一个山字。老丈,等到天黑了,你们千万别睡,我会趁机带你们过去的。”

    李大成道:“这是自然,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接下来的一整天,刘家人和李家人养精蓄税,休整好,准备晚上随张山悄悄进城。

    李伯山问李大成:“爹,这个张山可信吗?可别是诓我们的。”

    李大成道:“我看是可信的,城门一关,有人想进去自然就有人想借机赚一笔,这个张山在城门口一直晃悠,不止和我谈了价钱,还和其他人接触了。”

    等到暮色四合,灾民都开始休息了,两家人一直耐心等着张山。

    鱼娘估摸约到亥时了,夜深人静,灾民都已经熟睡了,野狗也停止了活动,张山终于姗姗来迟。

    他小心翼翼摸过来,低声问李大成,“老丈,你们都收拾好了吗?”

    李大成道:“都收拾好了,一直在等你。”

    张山使劲甩甩湿袖子,“那边还有几个人在等着进城,我先去把他们带过去了,现在也不晚,夜深人静才不会有人发现咱们的动静。”

    张山在前面带路,李家人和刘家人跟在他的身后。

    二丫和三牛还小,熬不住已经睡过去了,李仲海抱住三牛,陈氏牵着鱼娘,李伯山推着板车,李叔河推着独轮车,顾氏跟在他身边。

    因着走的路不是官道,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好不容易绕过灾民,张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偏僻之处。

    一看,还有十来个人正等在那里,其中就有在城门口问士兵何时能进城的中年男子。

    张山领着众人汇合后,吩咐他们,“别说话,先等着,会有船把你们都送到河对岸。”

    果不其然,过了约有一刻钟,一个人撑着木筏从护城河对岸驶过来。木筏上挂着盏灯,灯光昏暗,朦朦胧胧的,为木筏平添了一份神秘。

    木筏不大,一次只能载五六个人。

    于是中年男子等人先过去了,等把他们都送到了河对岸,才轮到鱼娘一行人渡河。

    鱼娘前世今生第一次坐木筏,木筏动起来时,她晃动了一下,吓得赶紧抓住陈氏的衣服。

    鱼娘站在木筏上往下看,只看到黑漆漆的河水,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河对岸。

    撑木筏的人和张山交谈了一番,接着便撑木筏往远处驶去。

    鱼娘看着朦胧的灯光渐行渐远,直到再也不见了。

    张山又领着他们沿着城墙根一直走,走了约一里地,终于停了下来。

    鱼娘定睛一看,原来是府城的侧门。

    往日里只有府城的正门才会开,侧门一向紧闭。

    张山上前敲了敲门,门内也传出同样规律的敲门声,而后张山又发出一阵“咕咕”声,城门内没有声音回应。

    不多时,城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门内的人提灯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回头对里面说道:“没问题,可以开门了。”

    张山笑着拦住了等待进城的诸人,“诸位,要进城先把钱都交了。”

    门内走出来一个男子,他应和张山的话,“就是,咱们也不能白忙活,要进去先把钱交了。”

    李大成正准备掏银子,男子提灯看清了他们,惊讶道:“哎呦,这不是恩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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