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宫人报说彭羁相邀。真玉想,因双生子之事自己心情不悦,彭羁精明,若没要事,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就去见他。

    彭羁说的果然是正事:“陛下先前让臣做的事,臣已经做了。有两个大臣不肯听臣差遣,臣把她们当年亲笔誊写签名的归正书找人送给逆帝,又命人大肆在民间到处张贴。逆帝果然大怒。不但将两个大臣斩杀,还下令民间严查。凡有敢私藏私抄者一律按谋逆论罪,就连议论者也要入刑。朝中民间人人自危。现在写过归正书的人看到这样的例子在前,都心惊得很,对臣言听计从。臣得了些情报,特来呈给陛下。”

    真玉粗看了一下,有兵力分布、粮草调配、将领任命,林林总总,很是有用。

    她满意说:“你做得不错。”

    彭羁说:“归正书一出,因逆帝残暴滥杀,果然有人念起母亲当年在位时的好处,也想起还有臣这个皇子流落玉京。”

    真玉说:“如此甚好,椿帝多倒行逆施几次,不用朕动手,椿国上下也会自己将之掀翻。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回国铺路。等到大路铺平,自然一切顺遂。”

    两人相视而笑。彭羁说:“只是臣不忍椿国民众受苦。陛下能否不要让边关大举兴兵?”

    这些时日,两国对峙僵持,只在边境上有零星几场小规模冲突和试探。

    真玉说:“朕可以骗你说,朕要这些的目的只是为了防御,让你给朕情报的时候不会愧疚迟疑。但是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也没必要瞒你。打是一定要大打一场的。朕若不大胜一场,椿国上下就不会有亡国灭种的恐慌,也就不会为了保全椿国而推翻椿帝。”

    彭羁说:“那能不能请陛下尽可能把这事的伤亡控制在最小?”

    真玉说:“若无必要,朕也不想多造杀孽。朕只要造出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的威势,让椿国民众知道自己难与玉朝匹敌,一意求和就可以。“

    她笑说:“朕是想要与椿国盟好,并不是想要结怨。只是朕的这番心意能否实现,也要看你的努力了。”

    彭羁得了她的承诺,心中稍安,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

    自此,真玉把从彭羁处得到的信息伪装成本国密探的线报,把这些军情送与各地守将。她已经架空了金满羽,亲自督管兵部,消息畅通无阻。很快,椿国的战略准备和进攻计划都在玉朝的视野之中,再也无法给玉朝带来实质性的威胁。

    又一日,宫人报说林随求见。

    自黑狱探视之后,真玉让人把林随安置在一处后宫殿宇中医治。再没去见他。

    此时真玉正在陪温谨吃饭,就说:“朕没时间,让他滚。”

    温谨放下饭碗,正色说:“陛下。”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架势。

    真玉叹了口气,说:“好,朕就去见那个蠢货。”她转过头来对宫人说:“让林随去书房跪着,朕稍后就去。”

    宫人得了真玉的话,告退出去。

    温谨满心不自在说:“陛下快去见林随吧。”

    真玉支着脑袋说:“不行,朕要看着你吃完才走。”

    温谨说:“陛下,臣都已经快好了,陛下看不看着,臣都会好好吃饭的。”

    真玉说:“朕喜欢看你,你就当自己是朕的消遣好了。朕才刚吃过东西。要消遣完了心情好了才能去见他,不然想到你是被他伤成这样就满心怨气,一见到他就要让人把他拖出去勒死。”

    她说话轻描淡写的。但是帝王之语,谁也不敢说是真的还是假的。温谨不再坚持,只是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到温谨吃完,真玉叫人进来收拾了,温谨几次催她让她去见林随,真玉说:“怎么这样贤惠,居然推朕去看别的男人?”

    温谨说:“陛下原本就决意要为林栖虹翻案,因林随刺杀,才又拖延下来。现在他既已服软,陛下就去见他吧。”

    真玉才去御书房见林随。

    林随已经在御书房等了一个多时辰。

    他本来以为他一醒转,就会有人来审他。但是每日除了太医看诊煎药,宫人来往照顾,自己就像被人遗忘一样。他心中忐忑,这种不确定的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实在等不下去,只好主动求见。

    他之前有过刺驾行径,雁来自然不肯放心,还是把他绑得结实。这么长时间下来,手脚麻木,血流不畅,就如被万蚁噬咬一般。

    身后门一响,真玉进来。

    真玉见林随跪得板板正正,看着不似那日被折磨得气息奄奄,狼狈不堪的样子。问他:“你求着见朕,什么事?”

    林随说:“臣来请罪。谋刺陛下一事都是臣自作主张,与族人无涉。还请陛下不要株连臣的家族,要杀要剐只对着臣一个,臣绝无怨言。”

    真玉说:“你倒是悍不畏死。好。刀来。”雁来递上一把刀。

    林随看她走近,闭目待死。却没等到剧痛,只觉得身上一松。他睁开眼睛,见真玉只是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真玉说:“什么谋刺,不过是一场争风吃醋罢了。你伤了朕心爱之人,朕也报复回来了。就不再与你计较。”

    林随愣了一下,明白真玉的意思是放过他。死里逃生,一时难以置信,说:“可是,可是臣万死。”

    真玉说:“你刺的是温谨,若心中过意不去,你就去找他谢罪。”

    林随说:“陛下怎么不问臣是受何人指使?”

    真玉说:“还用得着你说?宫内司又不是摆设。她们已经清查过。蛊惑你的人早就查了出来。不出所料,已经死了。这手段朕已经见识多次,用的都是死士,倒是干净利落。”

    林随又问:“那,陛下还会为母亲翻案吗?”

    他很怕因为他鲁莽,真玉一时恼恨就改了主意。

    真玉说:“朕已经拟好了旨。不仅玉凤坠落一案,当年她是被妒贤嫉能的长官出卖,才致兵败。先帝知道此事,但当时刚刚战胜椿国,出卖她的人偏偏又是得胜的统帅,若揭发出来,这事有伤国体,也难以处置。于是只好隐而不发。只是暗中处死了那人。却没有恢复你母亲的名誉,委屈了她这许多年。时至今日,朕不愿再让忠臣良将被人误以为是庸才孬种,在民间留个骂名。会一并澄清,然后追封赠爵。”

    林随怔怔地听了,又问:“那陛下想要如何安排臣?”

    真玉说:“当年林府上下人等,朕会全部赦回,重新发放府邸和金银。至于你,随你自己心意就是。”

    林随跪下说:“臣此生会尽心服侍陛下。”

    真玉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在把自己当成酬谢。你也不必如此自负美貌吧。”

    她笑说:“给你母亲翻案以及荡涤二十多年前的战败之耻,原本就是先帝和朕欠你母亲的。有没有你,朕都会做这件事。而且,朕也不想让你留在宫中。”

    她说:“你伤过朕心爱之人,朕每次看到他身上伤痕都会想起这件事,这辈子都会记你的仇。你在宫中并无前途可言,没什么意思。”

    林随说:“臣进过花楼,当众受辱,若陛下不容臣在宫中,臣也无面目再活在世上。”

    真玉说:“你要是想躲,可以躲在宫里,宫中也不缺你一份衣食。但先帝和朕都亏欠你母亲,你是她的独子,朕希望有所补偿,不想你在宫中蹉跎岁月。”

    她说:“学学你母亲。你母亲兵败之后,受了多少冷言恶语?她后来照样风生水起。你虽是个男子,也不该比她差太多。流言蜚语,只是小人在暗处的嘁嘁喳喳。只要你不在意,就伤不到你什么。你若因此消沉自伤,才是让人看了热闹。”

    她温言说:“朕那天还带出两个花郎,让他们以后去夫男局当差,自己养活自己。一介平头百姓尚且有重头再来的勇气,你又何必前怕狼后怕虎?”

    林随深深看了她一眼。

    真玉说:“好了,你自去休养吧。你若不肯出宫,就在宫中住着。想要出宫时,就随时与朕说。去吧。”

    林随慢慢行了个礼。站起身来,真玉已经从一边拿过文书准备处理,林随走到门边却回头说:“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说。”

    真玉只好再把文书放下,问:“何事?”

    林随说:“臣愿把飞光录呈给陛下。”

    真玉心中惊讶,面上只是淡淡的:“飞光录在你手上?”

    林随倒有些惊讶:“陛下也知道飞光录?”

    真玉一脸莫测高深:“知道。”

    林随恍然:“陛下定是从先帝那里知道的。”

    真玉不理会他的猜测,只是问:“飞光录在何处?”

    林随说:“在臣脑中。母亲令臣熟记。臣已经默写一份随身带来。”他原本是想用飞光录来换一族性命。

    真玉说:“林氏不是每代只传族长一人的吗?”

    林随说:“母亲当年被俘的时候就反复考虑过。飞光录堪称国宝,身为臣下,不应顾及一己家族私利。她受先帝大恩,想要进献时,先帝却说不急,让母亲以后再进献给下一任君主。”

    真玉心中感叹。

    于是林随就把飞光录呈给真玉。

    真玉接过来,觉得似有千钧重量。她也学过兵书兵法,知道这是无价之宝。想了想,说:“朕收着这本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原本就是白玉大帝给林氏的恩典,朕也不会轻易攫取。既然是你成了这一代的亲传,想来你母亲认为你有担当之能。朕就让兵部把目前与椿国对战的战报全都送去给你。你既已熟习飞光录,就由你去负责找出合适的战术。”

    林随惊讶说:“可臣是男子,陛下愿意信臣吗?”

    真玉说:“朕相信林栖虹的眼光。”

    林随跪下,由衷说:“臣愿为陛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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