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只好悻悻走了。

    白天彭羁确实遣人过来邀她晚间赏月,被她推了。现在她一腔旖旎心思化作乌有,也不想回到寝殿独自感喟,就索性让人在御花园里摆了一桌小宴,叫他过来相陪。

    彭羁奉旨过来,惊讶笑道:“陛下白天回绝了臣,臣什么都没准备。”

    真玉说:“准备什么?宫中一切应有尽有。过来喝酒。”

    彭羁一边陪她饮酒谈笑,一边研究她表情,说:“自古帝王无情,陛下可不该动了真情。”

    真玉横他一眼:“那你一边心心念念想为帝王,一边又天天嚷着对朕有情。岂不是自相矛盾。欺君可是死罪。”

    彭羁说:“那自然是因为臣还没有上位呢。所以还可以继续对陛下有情。”他语气暧昧,“陛下一脸欲求不满。臣自告奋勇当个替身,为陛下解忧吧。”

    真玉仰头喝了杯酒:“你不怕自己若真做成了替身,得了朕的欢心,朕就不放你回椿国了?”

    彭羁笑说:“臣有这个自知之明,陛下顶多把臣当个临时玩伴,用完就弃。”

    真玉转了话题:“对了,椿帝执意开战,国中众臣赞成得多还是反对得多?”

    彭羁在宫中的眼线已成明牌,也不再伪装安分守己一无所知,回答说:“自然是反对得多。这次战端从明面上看,是由陛下杀魏遥立威而起。但细究内情,也是魏遥率先出手挑衅之故。算她咎由自取,双方扯平。并无非战不可的理由。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事不可为。当年我母亲何等英主,将国力战力提升到空前强大,可尽管如此,最终还是败于贵国。更何况今日。”

    真玉说:“既然如此,为何她们没能阻了椿帝?”

    彭羁说:“逆帝前半生都被压制,一朝大权在握,做事往往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她以此为国耻,定要出战,等同于把整个椿国都架在火上。大臣们纷纷谏言,逆帝逞一时意气,并不听劝。被谏得不耐烦了,还杀了两个大臣。其他人只得缄口不言。但是人人心中不满。”

    真玉说:“只是不满还远远不够。”

    彭羁说:“近日陛下借凤凰的名头,把那笔宝藏堂而皇之公布天下,一来显示玉朝得上天庇佑,壮了声威,士气高涨,二来有一大笔实实在在的钱财入账。加上第一场战役,椿军贸然挺进关内被全歼,局势对椿国更加不利。想来大臣们也会日渐与逆帝离心。”

    真玉说:“朕想了个主意,可以把进程催得更快些。”

    彭羁说:“愿闻其详。”

    真玉说:“你去问那些签过归正书的人索要军情线报。若有不从你令的,你就把她们的归正书公开。由椿帝动手,为你立威。顺便再借这个机会,重提当年旧帝之死的隐情。”她说,“这样,你这个旧帝遗孤可以重回椿国上下视野。为以后铺好道路。等到椿国颓势明显,众人惧怕椿帝会把椿国拖向灭亡,自然会转而另求明主。皇室已经被椿帝杀了个七零八落,你又有先帝遗诏。到时众人顺理成章就会靠向你一边。”

    彭羁听得茅塞顿开。抚掌说:“而且挑人也是个学问。不要那些已经被边缘化的无职无权之人,要选就选依然在椿帝身边得到信任的重臣开刀。一来搅乱官场,二来也击溃逆帝信心,让她觉得身边无一人可信。这样,她会更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众人对她的怨气就会更大。”

    真玉夸奖说:“不错啊,会举一反三了。”

    彭羁说:“陛下都这样一步一步教导了,臣按陛下所指去做就是。”他微笑说,“陛下比臣年纪还小几岁,怎么就如此睿智远虑?”

    真玉明知他是故意讨好,也还是听得受用。笑说:“当然因为朕是女子。女子所虑本就较男子深远许多,心智也较男子早熟些。这有何奇怪?”

    正事说完,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月白风清,树深鸟静。真玉推了杯子,要回去休息。彭羁起身送她,说:“陛下真不要臣来当个替身?”真玉看了看他,说:“你长得又不像他。算了。”

    第二天,灵翰从宫内司过来找她,说有件事情要请她的示下。

    真玉说:“什么事?”

    灵翰说:“昨日陛下让臣确认林府众人去向境遇。臣刚刚得了个消息,要奏与陛下。”她犹豫说,“之前怪臣没领会陛下深意,只以为保住众人性命即可。结果,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境地。还请陛下恕罪。”

    真玉问:“怎么回事?”

    灵翰说:“林栖虹的独子林随,几日后要在四季楼公开竞价梳拢。”

    真玉问:“什么意思?”她只听明白了林栖虹的独子,后面没听懂。

    灵翰说:“陛下,臣让雁来给陛下详细解释。”

    雁来正在外面当值,被叫进来,听了这话,说:“灵翰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我过来跟陛下说?”

    灵翰说:“你不是一贯说自己对花楼诸事了如指掌吗?”

    雁来说:“可我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啊。”

    真玉问:“林氏子跟花楼有什么关系?”

    灵翰和雁来停止拌嘴,灵翰说:“林栖虹获罪,府上被查抄,家中仆役发卖,成年女眷流放三千里,男眷和孩童都充为官奴。林栖虹之子被花楼选去,训导了一段时间,现在要把他推出来赚钱。”

    雁来在一边补充:“四季楼是京中最大的花楼,花郎首次迎,称为梳拢。很多人都会争这个头彩,京中卧虎藏龙,四季楼谁都得罪不起,所以向来都是公开竞价。价高者得。”

    真玉皱眉说:“灵翰,你为什么不早些阻止。”

    灵翰委屈:“是臣的错。”

    雁来替她说话:“陛下,林氏子正值妙龄,样貌又好,充作官奴之后,被花楼选去是当然之事。除非陛下亲赦才能得免。灵翰也是为难。”

    真玉说:“朕之前没想到这一层。”她叹了口气,“高门之子沦落在这种地方,实在是难堪。毕竟是林栖虹的骨血。当然不能不管。”

    灵翰说:“臣正是因此为难。也都怪臣把男子之事当作细枝末节并不上心,只想着保全性命即可,很久才过问一次。臣今日刚知道此事,但林栖虹之子要开张艳帜的事,已经被四季楼当作一桩盛事传了出去。现在京中人尽皆知,甚至有很多高官都会下场竞价,这时若中途截了去,动静太大。众人都会知道陛下回护林氏之子,陛下想要保密的事情,也就众人皆知了。”

    真玉说:“为什么很多高官也会下场?”玉朝并不禁止官员去欢场,但是,“昔日同僚之子,也好意思下手?”

    雁来说:“每次有官员获罪,家眷被迫沦落花楼,不管是俊是丑,是老是少,生意总是格外得好。去的人可不是因为看中家眷人品,而是觉得自己仿佛间接欺辱了官位强权,心中畅快。人性之陋,本就如此。”

    灵翰也说:“正是,林栖虹从前少年得志,身居高位。她本人也一身锋锐,被很多人嫉妒憎恨。在民间又因战败被俘之事以致风评极差。所以她出事之后,暗中称快者不知有多少。这次很多民间富豪志在必得,听说就连兵部尚书金满羽也要出手竞价。”

    真玉想起金满羽在朝会上两眼都睁不开的昏朦老态,难以置信:“金满羽都七十多了。”当林栖虹的娘都足够了,还敢觊觎人家儿子?

    灵翰沉重点头:“臣知道此事,是因为金老尚书企图胁迫四季楼,想要直接内定,价码任开。但四季楼回说,对林栖虹之子感兴趣的人太多,兵部尚书固然不敢得罪,其他大人也不敢得罪,所以还是请她备足金银,现场竞价。”她重复了一遍雁来的话:“人性之陋,本就如此。”

    真玉问:“那要如何保下林氏子,既能顺理成章,又不惹人怀疑?”

    灵翰说:“只能找个人去参与竞价。但是,”她皱着眉头说,“参与的人有高官也有豪富,价码恐怕会被炒成天价。四季楼背后是户部,出价人就算再如何对外保密,其实局内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找谁出面,是个难题。这人必须比财富不惧富豪,比权柄不畏朝廷大员。而且总该有点好色之名在外。还要得陛下信任。”她把脸转向了雁来。

    雁来正在认真听她讲话,突然见她转头看着自己:“你看我做什么?这样苛刻的条件,我哪里符合?”

    灵翰说:“你确实不够分量。但是你与二长皇子交好,又得陛下宠信,以前还经常出入花楼。我想过多次,你算是最好的人选。”

    雁来说:“那可大大不行。就算提前告诉盼钰,他不在意。众人也会嘲笑他所托非人。再说要如何解释我有那样多钱财可以挥霍?”

    灵翰说:“可是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我倒是愿意去,但是我素来不在男色上用心,我出面只会让人立刻明白是陛下指使。”

    真玉看了一会儿两人相争,说:“愁什么,还有一个最好的人选在这里。”她用手指轻点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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