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反而起得比平时早。用过早膳,没有乘辇,步行去上朝。路上让众人都离远些,只留雁来在身边说话:“你一早上对着朕挤眉弄眼,要说什么?”

    雁来说:“陛下真是精力充沛,昨晚这样劳累,今早还坚持步行。”

    真玉“哼”了一声:“朕是想惬意地走走,一会儿到了殿上,肯定会有一堆人来指责朕强占了质子。”

    雁来贼兮兮地问:“强占了?”

    真玉瞪她:“你猜。”

    雁来说:“应该没有。不然不会又召温掌书。”

    真玉不满足她的好奇心,不置可否地说:“你不是刚赞过朕精力充沛。”

    雁来问:“陛下召完质子又召温掌书,温掌书没跟陛下闹脾气吗?”

    真玉说:“谁敢跟朕闹脾气?”心里想,怪不得昨晚温谨刚被召来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雁来察言观色:“陛下没好好安慰他吗?”

    真玉说:“没有。朕满脑子国家大事,没空猜他心思。”

    雁来扼腕叹息:“这么好的示宠机会,原本陛下随便说几句,就能让他感动不已。”

    真玉见她说得夸张,笑说:“该如何示宠?”

    雁来说:“陛下可以对他说:”她清了一下嗓子,刚要开口。真玉打断她:“别总说那些陈腐套路,来些新鲜的。就仿佛你正是在对某个特定的人说话那样。”

    雁来说:“那臣要好好想一想。”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与许多人在一起过,但心里想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我总妄想能用别人代替你,却发现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她说完,见真玉看着她不说话。就自夸说:“陛下觉得臣这套说辞如何?是不是显得特别深情?”

    真玉说:“确实。”她问,“难道真有个什么人,让你求而不得?”

    雁来摸摸鼻子。说:“没有啊。臣说的这都是最最老套的情话。”

    真玉说:“话是老套,但你刚才的表情很真。”她说,“雁来,你若喜欢哪家的公子,一定要告诉朕。朕给你赐婚。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朕办不到的。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星星朕也能摘下来给你。”

    雁来笑说:“陛下说什么呢。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闲话间到了大殿。果然一整个早朝,真玉被众人轮番劝谏。她亲政时日尚浅,众臣不熟悉她的脾性,虽然个个痛心疾首,但话绝不敢说得太重。真玉虚心听了,承认大家说得都对,但是质子已经入宫,不会再放出去了。

    鸿胪寺卿黎可为说:“陛下啊陛下,椿国国书上的三个条款,原本臣是想用三长皇子和亲与归还质子做筹码,来拒绝增加岁礼的啊。陛下把质子收入后宫,现在臣就难办了。”

    真玉说:“哦,对了,还忘了告诉卿,朕不但收了质子,昨日还与三皇兄恳谈过,朕已决定,不会送三皇兄去和亲。”

    黎可为说:“那那那,臣手中就没有任何筹码了!”

    真玉说:“怎么会。椿帝要迎三皇兄和亲,为的是两国结姻亲之好。要迎质子归国,为的是怕质子流落无依。现在朕收了质子,质子有了归宿,两国也结了姻亲之好,岂不是四角俱全。你手中筹码一点没少。椿帝的三条诉求中已有两条遂她心愿。”

    她这番话虽然是诡辩,但也让人一时想不出话来辩驳。

    真玉又说:“至于岁礼,朕也有些新想法。国书上,椿国说去年遭了灾,难以支撑,所以要我朝慷慨解囊,伸出援手。但是朕看了户部去年赈灾的花销,我朝遭的灾可比椿国要严重得多。既然岁礼是友邻互助,那现在轮到椿国来助我们了。所以黎卿,你不该想着给钱,应该想着问椿国要钱才对。对了,不止椿国,其他国家,一并如此回复。”

    黎可为吃吃说:“陛下,其实,其实这个岁礼,国书上只是借口……”

    真玉说:“她们找借口来问我们要钱,我们也找借口问她们要钱。礼尚往来,互相要钱。”

    岁礼这事是本朝的奇耻大辱,真要摊开来说白了,君臣面子上都过不去。所以大家心照不宣,躲在岁礼和友邻互助的旗号后面维持些许体面。

    现在真玉揣着明白装糊涂。指着国书说事。众臣虽然心里清楚,但是谁也不愿意当面揭开这层遮羞的面纱。

    当下黎可为看看自己的上官礼部尚书闻盈,又看看丞相太尉翼王等人,发现众人听到真玉如此说辞,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入定的入定。居然谁也不打算出头。

    她觉得还是跟随上官们的立场比较稳妥。咬牙说:“陛下说的是。臣一定好好斡旋。争取让她国也秉持友好之念,对我国慷慨施以援手。”

    于是这事暂时搁置。但大臣们也不会轻易放过真玉的荒唐之举。话题转为了选秀立后。

    之前虽也有人提过选秀立后之事,但是真玉刚亲政就遇到很多头疼的大事,朝堂每天都在吵吵闹闹,没有认真说此事的契机。现在正好顺理成章地提出来。

    真玉说:“朕听闻现在选秀分了上下两等,上等出身官宦世家,由朕亲选出皇后和各级御郎分封;下等出身平民,只能直接入宫为侍。”她扫了一眼阶下众臣,这些入选的公子中不乏这些人的亲眷,“朕觉得皇后乃一国之父,一言一行为天下男子表率。需要慎之又慎,务必择出最合适的人选。只从官宦出身的上等中选,朕觉得不妥,恐有遗珠。所以,着礼部在下等中也选出佼佼者,到时合在一处,朕再来亲选。”她微笑说,“朕觉得,人之德行天赋高低,不看出身,众卿觉得呢?”

    谁也不敢反驳真玉说就是要看出身,于是众臣只得齐声赞叹陛下英明,思虑周详。

    真玉对礼部尚书闻盈说:“闻卿,朕的侍读阮正文最清楚朕的标准喜好,让她参与这件事,也好历练一下。”

    闻盈自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合理要求。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真玉心中得意。她知道候选入宫的平民数量远远多于官宦家的公子。现在又有自己的侍读阿阮在旁监督,这样一来,不管如何想要加快速度,总还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逐级甄选完成。就能顺理成章把这事推后了。

    她并非不憧憬三千后宫,但是想到几百上千个陌生人一下子涌入宫闱,无论怎么查也难以查清每一人身后的复杂关系,她就觉得头疼。只有用一个拖字诀。等到除了奸佞,收归大权,四海清平的时候,再想这些事情也不迟。

    散朝之后,她派人叫阿阮过来,跟她说明一定要严格,要公平,最后意味深长地说:“要慢。”

    阿阮恍然大悟:“幸好陛下叫我来了,不然我若听到陛下点我去办差,一定会竭尽全力不寝不食把这事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太好了,这下可以慢慢做了。”

    真玉笑说:“上次看你连夜手抄小传,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原来还是这么爱躲懒。”

    阿阮正在跟她说在礼部见闻的趣事,宫人来报说,三长皇子求见。

    阿阮连忙站起来说:“那臣去找灵翰叙话了。她现在宫内司,轻易不得见。”说着就去了。

    真玉宣期钰进来。

    期钰这次是来道谢的。他已经知道真玉在朝堂上当众回绝了让他去和亲的提议:“皇帝妹妹,我还以为你会等我随便抓个人成婚才会放过我。”

    真玉说:“朕原本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没想到事有转机。”

    期钰嘲笑说:“什么转机,分明是陛下见质子美貌,一个等不及,当天就把人幸了,所以才只好给个交代。”

    真玉也不否认,男子不通政事,她实在懒得跟期钰说一堆话来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彭羁放在宫中,随便他爱怎么想好了:“朕是怕你去了椿国胡作非为被沉湖。就算要沉湖,也得沉在我们这边的湖里。”她换上一副正经样子说,“三皇兄,你收收心,抓紧找个人成婚吧。身为皇子,享尽荣华富贵,身上也有必须背负的责任。朕已经免了你和亲,你就不要再让朕为难了。《廿五婚令》全国上下男子都要遵守,国人的眼睛都盯着你。不管如何,也该给个交代了。”

    期钰说:“皇帝妹妹今日下旨全国选秀,却来催我成婚。皇帝妹妹若真的疼我,该也帮我选个后宫才是。也不用三千,三百就行。”

    真玉几次三番都与期钰说不通,也有些不耐烦:“三皇兄怎么总是要跟朕比。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各安天职,各守本分吧。”

    期钰拖着声音说:“是。”

    真玉见他回答得毫不真心,又说:“三皇兄若实在找不出人选,朕就替你随便挑一个。三皇兄回去好好想想吧。既然入幕之宾众多,从中间找个性子软些又未婚的出来就是。”

    期钰说:“皇帝妹妹别总盯着我这一个皇兄关心,你还有另外两个皇兄,何不也去关心关心他们?”

    真玉说:“大皇兄二皇兄行止端正,日子过得顺遂,可为天下男子表率,我有什么好关心?”

    期钰说:“陛下还是关心一下吧。看在兄妹一场的情分上。”

    真玉见他话中有话,说:“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不要跟朕打哑谜。”

    期钰说:“陛下自己去问他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说过。”

    两人不欢而散。

    阿阮带着灵翰一起回来,说想念宫中饭食。

    她大吃一顿,抹嘴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真玉说:“下次朕赐个厨子到你府上,让你天天都有得吃。”又问她:“阿阮,你在礼部,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关于招钰和盼钰的传言?”

    阿阮说:“没有啊。陛下怎么想起问两位长皇子的事?”

    真玉说:“三皇兄说了些话,似乎意有所指。所以朕就问问。”

    阿阮说:“原来是三长皇子说的啊。臣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若用他的眼光来看,恐怕天下男子都过得水深火热吧。既然陛下问了,臣回去就特意找人打听一下。臣这些天已经跟几个同僚关系处得颇不错。”

    真玉笑着说:“你这性子自然人见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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