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餐之前,管家让男仆稍去关于失去踪迹的卡卡耶的消息。

    “斯德先生让你这么说的?”记者将门露出条缝,不让男仆走进去,但两人心知肚明屋内的女人究竟是谁。

    杰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害怕惊动其他人,小声地说:“莫兰达是个好女孩,今早你的行为有些怪异,你打算脚踏两只船吗?”

    记者哦了一声,随性的模样明晃晃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他甚至不能体会到此时只有在杰翰面前才会有一丝松快,他只是说:“我们是自由的,如果因爱情而在一起,为什么不因为爱情结束而分开?”

    杰翰立刻被激怒了,不能接受一直珍惜的女孩被人如此草率对待,并且对方一而再地说出这种令人愤怒的事实,他粗气地指着记者的胸膛:“蜜贝尔小姐不会看上你这种烂人,但是,你也别想玩弄莫兰达,我会让她看清你这个人渣,但是你一定会在这之前被我打死。”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这和我的初衷有什么不一样吗?”

    杰翰说:“那你就娶她——”

    记者将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盥洗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她在里面,要进来说话吗,还是说现在给我一拳?”

    记者眼珠一转,突然想到绝妙的方法,好笑地说:“谢谢你将卡卡耶的消息告知我,放心吧,我对莫兰达可是认真的,为什么要玩弄她?我只是很好奇,这里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会偏偏对她念念不忘,当然,我也许会很介意你们两人之间的情谊的。”

    杰翰走进来,根本不会信任这种鬼话,关上门才肯说:“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就这么简单!”

    “你是个龌蹉的人,当然会把人性看扁,人性光辉在你生命中也许根本就没有点燃过,我当时就要病死,是她给了我第二条命——她送我去看医生给我治疗,这就是我能站在这里替她发声的原因,我就像她的哥哥,我发誓要保护她。”

    “哥哥,”记者裹着浴袍,玩··味道,“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无法直视这个词。”

    杰翰听到水流声消失,连忙慌乱地说:“既然卡卡耶不在这里,我会想办法让瑞泰特调走,你记住了,不要离蜜贝尔小姐太近,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莫兰达披头散发一身水汽,露着健康肤色的光·裸香肩,滴水的手臂捂住胸口,正光着脚走出来说:“我听到有人,是谁?”

    记者自嘲笑了一声,摇头说:“不过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懦夫而已。”

    “杰翰?”莫兰达不明所以地说出刚才在屋里的男人,“他很善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记者耸肩,并无在意姑娘口中出现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没什么,快告诉我你的好消息吧,你简直给我一天的悬念!”

    记者轻拉莫兰达的手,将她按在床边。有人说姑娘出浴的时候很美,她的身体洗净了尘世的污灰,脱掉没必要的遮挡物,就像重获新生……也许挺对,脸色因为蒸汽而红润,皮肤吸饱水而弹性十足,但在记者看来,莫兰达像只带着粘液刚出壳的雏鸟,尤其是那扁塌的湿发,黏糊的水湿,他用毛巾盖住那一头湿漉漉的红发。

    而让人怜悯的莫兰达还以为是男人的体贴。

    “我已经找到!”莫兰达有些激动,飞快侧头转了下,扑入潮乎乎的毛巾之中,她深呼吸,转回头镇定了下,仍然带着无法降低的激昂说,“我想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父亲,我想得到他的祝福——”

    记者擦拭头发的动作只停顿了一下,收回漫不经心的态度,嘴角勾起:“好姑娘,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他心里倒真不担心,所有人都在城堡里等待寒流潮过去,他何必为两个月后的事操心。

    莫兰达握住头上宽大微粗的手,亲一口,甜蜜地走入捕猎者的陷阱之中,说:“其实我和父亲的关系不怎么好,他总是觉得我不配他的名声,我想……证明自己才来到这里。但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也有人需要我,拥有我,爱我,我决定……留下来,我想看看你的生活,辞职后,我和你一起去首都吧。”

    记者慢慢抽回手,挽留的力度加重,她突然变得惊讶,仿佛有人突然给了猛然一击,头几秒的时间仍然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转为惊恐,她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触动了记者的底线,抓下毛巾扭身祈求地抬着下巴,看着他。

    “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记者说出莫兰达最为惊恐的话。

    莫兰达没有眼泪,也许是因为多日的亲密让她想过很多忐忑不安的场景,但唯独没预料到现在,她犹自震惊而木然地看着记者往床头走去,拿着那张账单,虔诚地蹲在她面前:“记者的生活是颠沛流离的,我现在的工资甚至连房租都快负担不起,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吃苦。”

    莫兰达脱口而出:“我愿意陪你!”

    “这就是你我的区别了,”记者落寞地低头,失落地埋在她的膝盖上,“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个多么恶劣的人,我是个懦夫、骗子,知道给不了你美好的未来,但仍管不了自己的内心,它一直渴望靠近你,需要你,得到你。我曾经想要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是我发现,杰翰说的对,你值得更好,他才是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守护你的人。”

    “但他不是你,”莫兰达怜惜地抱住他,想拼命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在意,“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帮你的,如果只是钱财我可以帮你拿到很多,我,我的父亲很有钱。”

    “不。”记者坚定地拒绝。

    他摸着莫兰达变得冰凉的手:“不够,我告诉过你,这是我的上学贷款,但那只是一部分,我在报社的前辈诱使我赌·博,欠下巨额赌费,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巨额……达成目的后,她就希望我滚蛋,我对她无用了,我已成为了高利贷的傀儡。”

    记者跌坐在地上,抬手拂过莫兰达垂下的湿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我最为恶劣的地方,最近兰斯洛德夫人想把城堡暂时留给蜜贝尔打理,他们家这么有钱,我只是想用蜜贝尔借一点,然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但是,你得永远隐姓埋名,我不愿意你跟我一起逃亡。”

    莫兰达终于忍不住眼泪:“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借你钱财——你,你是想——”

    记者承认道:“对,我想·勾·引她,只要夫人一走,我就骗她签名支票或者珠宝,这些对于他们不值一提,但这太不名誉了。”

    “你……”莫兰达颤抖着问,“爱上她了?”

    记者心中一凛,毫不避让地盯着她的眼,缓声说:“像我这样的身份,注定和上流社会是没有平等的,兰斯洛德夫人也不会接纳我,傻姑娘,你觉得我这些日子对待你是逢场作戏的吗,蜜贝尔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我为什么要看上内里已经枯朽的白骨?”

    “你也许不知道,她的追求者小柏顿先生今天强制让我参加马赛,我从没骑过那么高大的飞马,我是那么的害怕和惊慌,”他掀开浴巾,让她去看那些勒磨出来的痕迹和胸口的瘀痕,有些已经变成紫色,“他们受到的精英教育是这样的,除了冷言讽语外,就是让你打退堂鼓,听天由命,那些属于他们的不义之财都是掠夺来的,为什么我不能拿。”

    莫兰达捂住脸,不肯去看他,记者抱住她:“惩罚我,是我拖你拽入无尽的痛苦深渊,若你要我死,我绝不反抗。”

    莫兰达浑身一个战栗,却没有推开他,过了很久,才站起来,记者看着她穿好衣服以及最后离开给他的眼神,知道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记者自言自语地盘坐在地上,手指缠绕转动,地毯留下几个圆圈,心想着,本来只是打算分手,如果她不肯和我合作……我又该如何解决呢。

    记者念念不忘的另外一个主角正在办公桌后,昏天黑地地投入忙碌之中,管家搬来一批尚未阅览的文件,书桌没有多余空间,他停顿住咳嗽两声,蜜贝尔这才发现有人过来,蹭一下站起来,往后一仰又坐了回去。

    管家浅淡地笑了下,伸出长腿勾来一张凳子,将文件放上去,“蜜贝尔小姐,有点低血糖,中午没有吃饭吗?”

    蜜贝尔看向座钟,已是马上就要错过晚餐的五点后,她下意识看向窗外,带着虚弱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屋里灯火通明,蜜贝尔一直用着书桌上的古旧琉璃彩色台灯照明,都没发现有人帮忙把书房都点亮了。

    “很难吗?”管家例行地关怀问道。

    蜜贝尔抿嘴摇头,把批阅好的文件收拾成一堆,有些为难地说:“这是——”

    “放心,明天要看的文件,等到十天后就能看近五十年的文件了,里面不乏需要小心对待的,请千万不要带出这里。”管家将看完的文件放在书架上,看见蜜贝尔松口气,“看来不容易。”

    蜜贝尔揉揉肩膀,很不淑女地躺在椅背上,让自己享受片刻的安宁,“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姑婆总不喜欢参加交际节了,那完全是浪费生命。”

    管家赞许地点头,附和说:“其实真正的公务中,夫人是不会看这么多东西的,有很多会由秘书团和我整理,夫人会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领地内的建设上,她更喜欢亲自去访查民情。”

    “我怎么没见过秘书们?”蜜贝尔期待地说,管家笑而不语,指指窗外天空的保护法阵。

    “也对,他们总是不住在这里,”蜜贝尔站起来,伸懒腰,“我今晚想早点睡觉,请告诉姑婆我就不去吃晚饭了。”

    “盖勒乔·柏顿不是个好相处的对象吗?”管家的话成功使蜜贝尔停下脚步,她诧异地看向管家,而管家也从善如流,洞察人心般解释自己的问话。

    “夫人看起来很关心你的交际生活,小柏顿的父亲是上议院的常驻议员,本人刚从塔楼回来,前途无量,首都定居,无论是身份和职业都很适合入赘兰斯洛德——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趁此机会多培养感情,和夫人聊聊天,她会乐得见此的。”

    “斯德——”蜜贝尔猝不及防地叫住他,握住自己的手,眸子颤抖乱动着飞快地找理由,“太快了,我,我还没准备好。”

    “已经不早了,小姐,”管家轻轻地说,“有时候需要我们漫长的准备,才不至于在爱情和欺骗突如其来之时,毫无抵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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