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城东的十里八乡,张郎中的医术却是有些门道,无奈不论谁来求医,若是无钱看病便统统拒之门外。今夜张郎中若不搭救,母亲恐怕熬不到天亮。大奎恨自己笨,为什么在山上五年却学不会二师兄空虚子的医术,如果自己懂了医术也不至于今天的走投无路。

    不知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想到母亲大奎站起身向家里急急奔去。进了院门,院里鸦雀无声。母亲房内油灯还亮着,确是没听到咳嗽声。

    大奎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母亲房内。见到母亲的情景大奎惊呆了,母亲双目紧闭,嘴角有一滩血渍。双手死死拽着胸口的衣服,已是了无生机。

    寂静的夜里,一声哭嚎响彻天地。大奎抱着母亲的尸体嚎啕大哭,大奎家的动静惊动了四邻。先是葛爷来了,再是前后邻居。大家都劝大奎节哀,这一夜邻居们都没走。一直陪着大奎到天亮,大奎也一直哭到天亮,一夜间大奎哭晕了三次。

    第二天天一亮,村里的仵作来验了尸身。乡亲们帮着设了灵堂,大奎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给母亲守灵,第四天大家又帮着大奎将大奎母亲下了葬。

    安葬了大奎母亲,大奎跪在坟前默默流着泪,此时他已哭不出声音。双眼红肿满面污秽,已是面目全非。乡亲们劝了一阵,葛爷道:“叫大奎自己待会,大家都散了吧。”葛爷和乡亲们这才各自回家。

    待到乡亲们陆续远去,大奎对着母亲的坟头喃喃道:“娘,打俺记事起咱家就穷。爹死得早,您白天到地里干活晚上给人家洗衣服,从来没享过福。家里一有白面你就给俺烙饼吃,你自己背地里啃玉米干粮。俺出门五年,你在家吃尽了苦,给你留了银子你一文都不动。说是给俺娶媳妇用,娘你知不知道,俺看见你枕边的玉米干粮,俺的心都碎了...当年汤大哥说过:子欲孝而亲不在,是人间最大的痛苦。俺现在有本事养你了,你就这么走了。剩下傻蛋一个人...”

    秋风又起,打了一个漩吹起几片黄叶。不远处的小河潺潺流淌一路向西,淙淙水声放佛诉说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几多坎坷。大奎就在坟边躺下,就像紧挨着母亲。闭上眼睛眼前是母亲以往的音容笑貌,大奎渐渐地睡了过去。他累了,倦了。秋风吹过身上,仿佛要抚平大奎内心的伤痛,就像母亲温柔的手。

    深夜二更约近亥时,大奎手里提着精铁扁担来到了张郎中家门外,伸手拍的大门‘啪啪’直响。张郎中听见门外响动由屋里穿衣出来到了门前,由门缝往外一看是大奎,顿觉情形不妙。不由给自己壮胆,厉声喝问:“大奎,你要干什么?我儿子张宝是济州城防兵马司校尉,你若敢乱来,必拉你见官将你打入囚牢。”

    大奎没言语,踏前一步抬脚踹在门上。‘咔嚓’一声门栓断成两截,一扇门板飞进院子落在地上呯然大响。

    大奎抬步向院子里走,边走边问道:“为什么不救俺娘?”

    张郎中惊得连连后退道:“大奎。你听三叔说,救人是人情,不救是本分。你休要将你娘的死记恨在三叔身上。”

    大奎步步紧逼痴痴地道:“俺娘死了,俺现在就一个人了。以后俺去上山做匪,那杀人就是俺的本分。”说着从怀中掏出外皮已风干的野猪胆道:“你要这只猪胆俺给你,你拿着去给俺娘赔不是吧。”说完把猪胆扔在张郎中怀里,张郎中哪里敢接,任由猪胆滚落地上。

    大奎此时双目尽赤,双手抡起精铁扁担向张郎中兜头盖脑砸了下去。大奎练过武艺,出手自然是又快又狠。张郎中想要闪避已是不及,只发出一声惨叫,便被砸的**迸裂死在地上。

    大奎杀了人,却并没有害怕。拎着扁担转身出门而去。张郎中的媳妇在屋里早听见动静,吓得没敢出来。直到大奎走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开了房门探出头来,借着月光看到张郎中的尸首,顿时一声尖叫,‘噗通’倒地晕死过去。

    大奎回了家,在炕沿坐了一会。心中在想:‘如今自己已经一个人,该去哪里啊?去江南投奔汤大哥?但江南那么大去哪里找啊’大奎突然记起汤大哥曾说去沧县一带找刘福通,如果自己找到刘福通便可知道汤大哥的去处。

    大奎想到这里便立即起身,收拾了几件衣物拿上了家里所有的钱,临出门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家。最后狠下心背着包袱提着扁担出门而去。

    大奎出了门便一路向北走,走不多时回头一看。村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想必是张郎中的死闹得村里大乱。大奎知道过不多时便会有人追来,心里着实不忍就这样离开故土,但是更不想被人解至官府问罪。

    大奎对着村子的方向跪在地上道:“娘,俺走了。您在天之灵保佑儿子平平安安找到汤大哥。等俺有了出头之日再回来看您。”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向北疾奔而走。大奎一直向北跑,直跑到天亮已是出了济州地界几百里。

    一路上大奎逢人便问沧县怎么走,又行了两日。大奎便到了沧县境内,一路到了县城,大奎找了一家饭馆坐下,叫了两碗面狼吞虎咽起来。不经意间听到邻桌的食客说起了红巾军,大奎佯装不经意的听着。

    “听说了吗?江北亳州已经被红巾军攻占了”。

    “是哪支义军啊?”

    “听说是刘福通的队伍,他们占了亳州以后立韩林儿为小明王,国号大宋。”

    “韩林儿又是谁啊?”

    “说起这韩林儿可真是可怜,年未弱冠便跟着刘福通东挡西杀。他父亲以前便是北方义军的首领姓韩名山童,后来嘛…”这位说客说到这,端起酒杯咪了一口。见同伴只是听便催促道:“快,把酒喝了,不喝我不讲了。”

    他的同伴见他这么说忙将杯中酒端起一口吞了,接着催促道:“李大哥,快接着讲,我喝了。”

    这位韩大哥这才接着道:“要想知道的详细,你把这顿酒钱结了。”

    大奎听着着急,当下吆喝道:“伙计,旁边这个桌的饭钱算俺的。”邻桌两位仁兄闻言不由一起呆望着大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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