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记鱼洗铺子坐落在东市的繁华地段。
虽然占地面积不算特别的大,但是位置那是真的好。
最关键的是,整个东西两市,只有他们一家鱼洗铺子。
这种独家生意,哪怕是相对小众,也绝对可以挣的盆满钵满。
鱼洗是什么东西?
可能很多人比较陌生。
其实就是大唐的面盆,只不过铜制的鱼洗,哪怕是比较小的一个,也要好几贯钱,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用得起的。
高家在大唐有自己的铜矿,再加上高士廉这个吏部尚书是家主,鱼洗生意,基本上就被高家垄断了。
至少在长安城里是这样的。
每年单单依靠这一门生意,也能给高家带来几千贯钱的收益,着实很是可观,甚至是让人出乎意料。
“高掌柜,今天东市和西市同时新开了一家铺子,叫什么国美家居铺子,售卖一种铁制的面盆,铺子门口排了不少买面盆的客人,似乎很受欢迎的样子呢。”
在高记鱼洗铺子的后院,掌柜高德很悠闲的在那里品着今年新出品的龙井香茶。
别看他只是一家铺子的掌柜,但是日子却是过的很不错。
里面随便动一动手脚,一年几百贯钱的收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作为高家的旁系子弟,等闲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说什么。
不知道情况的人,觉得高德每年都能给家族带来几千贯钱的利润,是个好掌柜。
知道情况的伙计呢,又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冒着丢饭碗的危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高德在高记鱼洗铺子里头的日子,过的要有多么滋润就有多么滋润。
哪怕是在铺子的后院休息,旁边都有貌美的新罗婢女伺候,一点也不像是打工人。
“铁制的面盆?谁会去买铁制的面盆?买回去放着好看的吗?不用几天就生锈了,到时候肠子悔青了也没有用。”
高德不以为意的喝了一口茶,脸上满是不屑。
铜洗的门槛不高,但是利润却是不低。
早就有其他人想要进入这个领域了。
不过,都被高德用各种手段给搞倒闭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很小众的领域,倒也没有哪个勋贵为了这么点生意跟高家撕破脸。
所以就有了高记鱼洗铺子垄断长安城鱼洗售卖的情况。
“我也是这么觉得,之前也不是没有人使用铸铁的方法制作鱼洗,但是用不了多久就生锈了。关键是里面装衣服的时候,一副都会被弄成铁锈的颜色,所以这种铸铁鱼洗,很快就从市面上消失了。
也有人为了解决防锈的问题,在铁的鱼洗上面刷了一层油漆,但是效果也很不好,因为油漆随随便便就会被刮掉。”
伙计看到高德这个态度,也不想多说什么其他的,赶紧出言附和得了。
“嗯,铁制鱼洗哪怕是卖几百文钱一个也没有用,不会对我们的几贯钱,甚至是几十贯钱一个的铜制鱼洗带来什么冲击,你不用太在意这些东西。
除非东西两市或者大唐交易中心里头,有谁敢拿出其他的铜制鱼洗出来,那个时候回你再来找我。”
高德说完这话,就挥了挥手,让伙计出去。
喝完茶,他还想好好的跟自家的新罗婢深入浅出的交流一下呢。
……
东市之中,阿义那跟阿古诺难得的出来转悠。
顺利的把巨石作坊和喜茶铺子发展壮大之后,阿义那已经是突厥人中在长安城混的最好的一波了。
哪怕是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他们,虽然地位比阿义那要高,但是钱财是绝对没有他多的。
已经慢慢的将自己的角色转换成一名商家的阿义那,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时间去东市和西市转一转,看看市面上有什么变化。
“这国美家居铺子时候卖什么的?怎么那么热闹的样子?”
今天,阿义那跟往常一样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步行在东市之中。
结果才走了一刻钟,就被一个新开的铺子给吸引了。
“我去挤到前面打听一下,估计是新铺子开张在搞活动,也有可能是店家故意营造紧张的气氛,找了牙行的人当托去排队。”
阿古诺现在对于各种商业手法也是很熟悉了。
像是找黄牛当托的事情,在长安城已经不是秘密。
不少铺子开业,都会考虑使用这一招。
阿古诺显然也觉得眼前的这个新铺子,最有可能的也是使用了这一招。
不过,等他费尽力气的挤到了铺子里面,然后再出来的时候,申请却是变了。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阿义那对自己的得力助手还是非常了解的。
看到他这个申请,就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主人,这国美家居铺子,目前只售卖一种东西,那就是面盆,根据尺寸不同,价格不一样。但是最小的那种面盆,居然只要五十文钱,这可是铁制的面盆呢。”
“面盆?你是说鱼洗吧?鱼洗怎么可能是铁制的,会生锈的啊。再说了,五十唐元一个的面盆,也就刚刚够买铁料的钱财吧,人家不得亏死?”
阿义那已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突厥小部落首领。
每天洗脸的时候,都是需要使用到鱼洗。
从外面回到家中,丫鬟们也会用鱼洗转好清水,备好香皂,给他洗手。
单单阿义那的府上,就至少有超过十个鱼洗。
所以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玩意。
“我刚刚也问过了这个问题,但是对方的伙计说他们的铁制面盆……鱼洗是镀了锡,不会那么容易生锈的。
最关键是他们卖的太便宜了啊。一个铜制的鱼洗,再便宜也要几贯钱吧,也就是几千唐元。可是差不多大小的铁制鱼洗,却是只要五十唐元,哪怕是买回去之后用上一年半载就生锈了,也要更划算啊。”
阿古诺很清楚,在绝对的价格优势面前,质量已经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了。
再说了,人家现在也说了,自己的质量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但凡是对鱼洗有需求的人,都不会再去购买铜制的鱼洗了。
看上去不够美观,不够轻便不说,价格还贵了上百倍。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
最关键是花了还要被人嘲笑。
阿古诺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了。
“真的假的?你去买几个回去试用一下,看看是不是那么好用。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那我们完全可以大量的采购,然后运输到镇北道,给一些还留在草原上的族人,绝对会受到巨大的欢迎。”
达则兼济天下。
唐人的这话,阿义那现在也已经明白了。
兼济天下他是做不到的,但是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的他,为自己部落的牧民做点好事,他还是愿意的。
反正哪怕是买上一千个铁制鱼洗,也不过是花费五十贯钱而已。
这点钱对阿义那来说,绝对是毛毛雨。
但是一个好用的鱼洗,在草原深处的牧民眼中,那就是一个传家宝。
你就是牵着几头牛去换,人家也是不会换的。
这相当于花费最少的金钱,取得了别人最大程度的感激。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多做几回啊。
“主人,现在这个人有点多,如果要排队购买的话,估计至少要等半个小时呢。”
阿古诺倒不是不愿意排队,只是想让自家主人知道,这个时候去排队买鱼洗,不是最佳时期啊。
“这还不简单,你直接找到刚刚买到了鱼洗的百姓面前,加价两成,从他们手中收购几个鱼洗不就是可以了吗?”
阿义那这话一出口,阿古诺立马就脸红了。
自己刚刚还想着这些人是不是托呢,结果却是没有想到高价从顾客手中购买鱼洗。
……
新罗使臣驻地。
金胜强拿着金大棒刚刚买回来的面盆,翻来覆去的观看。
“大棒,这么一口鱼洗,东市那边真的只卖五十唐元?”
“是的,这种小号的就卖五十唐元,大一点的卖一百唐元,最大的这种也只要两百唐元。并且这个鱼洗使用的铁板很薄,比铜制的鱼洗要轻便很多。
最关键的是国美家居铺子的伙计说,只要不刻意的把表面的锡刮掉,这种铁制鱼洗就是用上十年也不会生锈。”
金大棒自然知道自家使臣为什么脸色那么凝重。
一叶而知泰山。
从一个简单的铁制鱼洗里头,他们可以感受到大唐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也能感受到新罗跟大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在金城,只有勋贵人家才用得起鱼洗,普通百姓就只能用木盆了。
不管是从美观方面考虑,还是漏水方面衡量,木盆肯定都是比不上铜制的鱼洗。
“这么便宜的鱼洗,岂不是意味着长安城中,家家户户都能够买得起?”
长安城百姓现在的收入水平怎么样,金胜强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种数据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管是随便打听一下,还是翻阅报纸,都能找到相应的答案。
“是的,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只卖五十文钱的话,那么所有的百姓家中都用得起了。”
金大棒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却是不能不承认。
“使臣,其实我们也可以从大唐把这种鱼洗运输会金城,哪怕是加上了运费,最终肯定还是比铜制的要便宜很多,许多百姓家中也能够买得起。”
看到金胜强没有说话,金大棒又补充了一句。
“不一样的!再说了,登州市舶司可不会一点市舶税都不收。本来铁器出口的市舶税就收的比较高,像是这样的铁制鱼洗,我估计他们直接收你一百唐元一个的市舶税都有可能,甚至更高。
最关键的是,从这个铁制鱼洗里头,我们可以看出新罗跟大唐的巨大差距。
在我们新罗,五十唐元连买这铁制鱼洗的材料钱都不够吧?”
金胜强想到这里,有点心灰意冷。
他倒是想要报国,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
“高掌柜,今天铺子里一口鱼洗都没有售卖出去,早上好不容易卖出去的两口,刚刚人家都拿回来退货了,现在还在外面争论着呢。”
高记鱼洗铺子后院,伙计小心翼翼的给高德汇报着情况。
没办法,他们铺子里从来就没有给人退过货。
今天一下子碰到两个,只能请高德出面处理了。
“退货?长安城中,还有谁家的鱼洗制作的比我们要好吗?他们过来退货,是纯属找事咯?打听清楚了,是哪家的人了吗?”
高德很是不爽的站了起来。
觉得一会自己一定要给人好看。
“倒不是什么大来头,其中一家是御史贺勤劳家中的奴仆,另外一家是仁心堂的伙计。不过……”
“不过什么?”
看到自家伙计那么不争气的样子,高德就很不爽。
“我问过他们退货的理由,说是价格太贵了,他们准备去前面国美家居铺子购买铁制的鱼洗。”
“什么?”
高德愣了一下。
今天这是什么回事?
上午听到一次铁制鱼洗,现在又听到一次。
“他们说铁制鱼洗只需要五十唐元一个,而我们的铜制鱼洗却是人家的一百倍,说自己没有办法回去给东家交差。”
“你没有跟人家说过,铜制的鱼洗跟铁制的鱼洗之间的差别吗?那是一个等级的东西吗?”
高德对眼前的伙计很不满意,心中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把他解雇了。
“我都说了,但是对方说铁制的鱼洗是镀了锡的,不会生锈,看上去跟银制的鱼洗一样,既美观又便宜,所以死活都要退货。”
伙计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时候,高德终于意识到危机了。
“你说那个铁制鱼洗,只要五十唐元一个?还能保证不生锈?”
“他……他们是这样说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鱼洗?我们高记鱼洗才是整个大唐最好的。”
高德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隐约之中,他也知道伙计不可能欺骗自己。
那可如何是好啊?
自己的新罗婢,自己每年几百贯的收益……
高记鱼洗铺子,难道是要被抛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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