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送礼成风。
在长安城,也是一样的。
整个一月份,各家各户都在彼此送礼。
而伴随着这阵风气,阿卜杜勒的香料铺子更加火红了。
横匾上巨大的“阿布香料”,在阳光的照耀下,鎏金字样闪闪发光。
胡椒也好,桂皮也好,肉蔻也好,单单一月份,价格就上涨了两成,相比去年年中价格低点,更是翻了一番。
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阿布香料”铺子,一点也不夸张。
阿卜杜勒也被大唐人庞大的消费能力不断的刷新着三观。
“主人,这个月从泉州过来的香料已经全部入库了,是不是明天开始拿到铺子里售卖?”
说话的是阿卜杜勒从阿拉伯带过来的忠心仆人哈利。
“先给魏王府再送一担香料过去,剩下的留一半在货栈里存着,其他的拿出来售卖。”
在长安城待的越久,阿卜杜勒就越庆幸自己当初抱上了魏王殿下的大腿。
所以,每次有新货到达,他都是首先给魏王府送礼的。
“还是送胡椒吗?这次来的肉蔻和桂皮都有不少,是不是也送些其他的?”
“不,听杜长史说,魏王殿下最喜欢胡椒了,你没看去年冬天我们低价售卖了多少担胡椒过去吗?”
在阿卜杜勒看来,送礼一定要送对方喜爱的才行。
虽然桂皮和肉蔻的价值一点也不比胡椒差,甚至有时候还要贵一点,但是架不住人家喜欢胡椒啊。
根据他的了解,魏王府已经把府中的铜钱基本上都换成了胡椒。
他们还真是有眼光,单单这一波操作,少说就挣了三成利啊。
不过,自己低价卖胡椒给魏王府,也没有吃亏。
毕竟,本身低价这个东西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在长安城勋贵看来的低价,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个天价了。
最关键的是,在魏王府的带领下,长安城好多勋贵世家居然都学着开始囤积香料了,其中以胡椒为甚。
“好的,主人,我立马去挑选一担优质胡椒给魏王府送去。”
……
杨本满最近的心情非常好。
这两年,茶叶的价格节节攀升,作为长安城第二大的茶园主,杨家的日子过得别说有多么滋润了。
从去年开始,杨家的制茶作坊也开始了炒茶。
虽然不知道楚王府的龙井香茶是怎么炒制的,但是只要知道这些茶是炒的,总是有办法模仿到一些东西。
无非就是杨家出产的炒茶,香味没有楚王府的浓,口感没那么好而已。
即使如此,炒茶的价格也比往年的茶饼高了一大截。
在茶叶这一行当,杨本满是彻底的放下了脸面,楚王府推出什么样的产品,杨家就跟风。
还别说,这么一搞,单单去年挣的钱,就比前面几年还要多。
当初在茶饼上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的杨本满,早就把那些损失给挣回来了。
甚至,杨本满还暗暗庆幸,要不是当初吃了大亏,说不定还没有自家今日的舒服日子呢。
待在家中改建的一间装有地暖的房间里头,杨本满恰意的喝了一口清茶,跟管家杨东说起了自己的体会。
“春茶的茶水更为饱满有厚重感,滋味更为浓厚,香气鲜爽而馥郁;而秋茶的茶水虽不如春茶来的丰厚,整体口感和风格较为平和,再加上秋茶的香气柔和,我倒是觉得秋茶别有一番不同于春茶的独特滋味。”
眼看着再过一两个月,第一波春茶又要上市了,杨本满心中开心不已。
“阿郎,不管是春茶还是秋茶,我觉得只要能够卖上好价格,就是好茶。”
杨东这话,算是说到杨本满的心坎上了。
别看杨本满现在一副文绉绉的品茶的模样,其实以前他最喜欢喝加了姜丝、盐巴的煮茶。
现在装成一副喜欢泡茶的样子,无非也是为了自家的炒茶销售而已。
不说其他的,就是御史台中,不少同僚嫌龙井香茶贵,都改为买自己的炒茶呢。
“说的好,只要能够让我们杨家变得更好,那就是好茶。”
“说起来,这运气要是来了,还真是档都挡不住呢。去年茶叶挣了大钱,然后阿郎你果断的把这些钱全部换成了胡椒,现在只要把库房里的胡椒卖了,就能凭空多出几成的钱财来呢。”
杨东一脸佩服的看着杨本满。
去年冬天的时候,杨本满要他把库房里的铜钱全部拿去换成胡椒,他是有点抵触的。
在他看来,库房里放什么也没有放铜钱来的安心啊。
但是,之后胡椒价格的走势,让杨东明白了,家主为何是家主,自己为何是仆人。
“御史台别的好处没有,但是消息灵通这一块,却不是一般的衙门比得上的。我一听说长安城好多勋贵都在囤积香料,就知道有利可图了。”
杨本满忍不住自得了一把。
“嘿嘿,阿郎,那等春茶上市之后,我们再去换一担胡椒回来。”
……
天香阁中,郭阳和邓峰正觥筹交错,旁边抚琴的居然是近几年风头很盛的思思姑娘。
“邓兄,来,我敬你一杯,这次还真得感谢兄弟你拉我一把。”
郭阳和邓峰当初虽然在大明宫修建的时候伤了一把,但是借着马车的流行,木材生意又开始好了起来。
虽然之前邓峰因为城南马车行的事情也多少遭受了一些损失,但是崔家也是要脸面的,倒也没有干出不负货款的事情。
之后奔驰马车行的四轮马车盛行,长安城里的木头价格立马就看涨了不少,而他们两作为长安城最大的木材商人,日子自然也就变好了。
“你我之间,还用客气啥。再说了,你要谢就谢侯郎君,我也是得了他的提醒才开始囤积香料的。”
邓峰很恰意的喝了一杯七里香,眯着眼看了看认真抚琴的思思姑娘。
天香阁果然不愧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青楼,思思姑娘哪怕是坐在自己面前抚琴,也能够让自己心神晃动。
“侯郎君我自然也是要感谢的,不过对我来说,最需要感谢的是你,要不是你跟我说这香料的价格要涨,我也不会去把库房里的铜钱拿去换桂皮。”
“哎,说起来,我们应该去换胡椒的,比桂皮涨的要更多一点。”
邓峰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炒股的人买了一只涨停股,然后很懊悔一样的说,早知道我应该买另外一只股的,那只股票已经涨了好几天了,涨幅更大。
郭阳自然不会拆邓峰的台,反而很配合的说:“桂皮已经很不错了,这几个月挣的钱,顶我过去一整年呢。”
由于香料价格的上涨,那些及时出手的勋贵富商,最近的出手都变大方了,从天香阁生意兴隆的程度就可以略微可知。
人都是有赌性的。特别是尝试到了甜头之后,总觉得自己应该搏一把大的,再多挣一些。
某种程度上来说,香料在长安城,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后世八十年代的君子兰一样,成为了人们争相炒作的物品。
这恐怕就连始作俑者的阿卜杜勒也没有想到吧。
“郑兄,听说你昨天大手笔的从一家商人那里买了几担胡椒?”
卢宣跟郑海的关系还不错,时不时的会一起出来喝个小酒。
“嘿!这胡椒可吃可囤,但是每年胡商运输到大唐的量是有限的,眼看着这个价格还要继续涨下去,我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
郑海跟李承乾走的比较近,之前听说魏王李泰居然在囤积胡椒,还觉得很可笑。
但是,眼看着胡椒的价格在短短的时间内上涨了一大截,魏王府拉拢人都出手更加豪爽了,他就开始着急了。
所以,哪怕是胡椒价格已经比较贵了,他也买了几担回去了。
在此之前,他是希望胡椒价格能够下跌的,这样就可以看那帮人的笑话了。
不过,自己也加入其中之后,他就希望胡椒价格继续上涨了。
胡椒多好啊,那微微的辛辣感觉,跟羊肉、鸡肉都很搭配。
“那倒也是,我之前只是买了一点肉蔻,后面看着这价格不断上涨,一狠心,又多买了一堆桂皮和胡椒,如今,今年的花销应该就有着落了。”
卢宣半是卖弄,半是自得的述说着。
一斤胡椒,哪怕是最便宜的时候,也要卖十几贯钱。
这随便涨点,一斤就是几贯钱的盈利。
“在点都德的带头之下,长安城上得了档次的酒楼,都开始推出了猪肚煲鸡这道菜,煮羊肉的时候要是不放点桂皮,就卖不起价钱。依我看啊,这香料的价格,还得涨!”
正是因为有这个判断,郑海才改变主意,开始入场。
“说的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来,干一杯,庆祝这香料价格再上一层楼!”
……
大明宫含元殿。
从年前开始就,朝堂上就一直在争论着修建长安城到洛阳,以及洛阳到太原和登州的水泥路的事情。
虽然有了长安城到凉州城的水泥路修建经验,但是很多朝臣还是反对这么大规模的修建水泥路。
“陛下,如果南山建工愿意继续通过置换土地的形式来承担水泥路的修建费用,微臣就没有意见。”
一番争吵之后,戴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户部已经计算过了,哪怕是再节省,要修建这么长的水泥路,没有个几百万贯,是不够的。
虽然这几年的赋税增长的很快,但是各种开销也在增加,戴胄这个户部尚书,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多搞点钱。
戴胄也不是不知道修建水泥路的好处,但是看到一下子要耗费那么大的钱财,他就怎么也接受不了。
“陛下,虽然水泥路的修建耗费不小,但是建好之后,大军行军的速度,立马就加快了一倍,用处着实不小啊。”
程咬金难得的在朝堂上好好说话。
这一次,主要是因为他知道水泥路修建是李宽在背后大力促进的。
“知节说的没错,这水泥路对大军行军实在是太重要的,微臣也是赞同修建水泥路,不仅要修,还要多修,最好把晋阳到朔州,凉州到肃州,凉州到云中都督府的官道都改成水泥路。”
大唐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西北、东北和北部,尉迟恭这么一提议,算是把大唐的主要几个边疆要害州府都给勾连起来了。
“哼,说的倒是轻巧,户部哪来那么多钱粮?莫非,今年的军饷都不用发了吗?”
戴胄听尉迟恭越说越离谱,脸色都黑了。
李世民站在御座上,看着下面仍然是一片争论,也是有点无语。
这都是第几次为了修建水泥路而争吵了?
“玄龄,你怎么看?”
李世民心中是支持水泥路修建的,但是资金问题,也是确实存在,一时之间,也有点小小的纠结。
“陛下,今天楚王殿下难得的参加了朝会,不如先听听他的意思?”
房玄龄看到低着头在那里打瞌睡的李宽,心中一阵来气。
这水泥路的修建,始作俑者就是李宽。
如今,满朝大臣争吵的这么激烈,他居然在那里打瞌睡。
今天可是二月初一,算是一个重要的朝会日子啊。
“咳咳!”
“咳咳!”
李宽迷迷糊糊的正做着梦,梦见自己带着李馨宁满世界游玩,却是突然感到耳边到处都是“咳咳”声,似乎还有人在扯自己衣袖。
“哈?”
一睁眼,发现满朝大臣都在看着自己。
而御座上的李世民也明显是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
“二哥,陛下问你对水泥路修建有什么意见呢?”
一旁的李恪低声提醒了一句。
“我没有意见,完全赞成啊。”
李宽的话一出,李世民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房玄龄赶紧补充了一句,“楚王殿下,水泥路修建的好处,大家都知道,但是现在的关键是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粮出来。你有什么建议?”
程咬金觉得房玄龄的话简直就是在说:楚王殿下,这水泥路修建的钱粮,你可以出吗?
这不是在坑自己的女婿吗?
他立马就不干了,“房相,这南山建工已经为长安城到凉州的水泥路垫付了几百万贯钱财了,哪能一直让人家赔下去呢?”
“知节,我也没说继续让南山建工赔钱,这不是问问楚王殿下有什么建议吗?”
房玄龄有点尴尬的狡辩了一句。
“没有钱粮,怎么办?你应该问户部啊。”
程咬金脸皮一向厚,也不怕这样会让房玄龄下不了台。
反正大家私交都很好,大不了回头再好好的喝几杯就行。
“其实,没有钱粮,也很简单啊。”
李宽幽幽的一句话,让整个场面都冷了下来。
“楚王殿下,你这话,老夫有点听不懂!”
房玄龄觉得李宽似乎是在讽刺自己,脸色有点不悦。
“敢问楚王殿下,是怎么个简单法?”
戴胄这个时候也出身了,他倒是好奇,至少几百万贯钱的缺口,怎么在李宽嘴里就变成很简单了。
这是在说户部无能吗?
这是在当场打自己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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