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脸上隐去难堪,成侯连日来叮嘱她切莫乱传大姑娘被梁王轻薄消息,她嘴上答应着,如今见了娘家人,会记着?

    不是她亲生,且那大姑娘性子顽固,半点不见尊敬自己,她还替她遮掩那等腌臜不成?

    林氏假笑起来:“世子妃还我?你们府上闹出事,你难道不曾知晓?”

    林良训本只是试探,当日事梁王闭嘴不提,可耐不住众人旁敲侧击,询了观里当日瞧见许多人,虽不知是谁,可那日都有哪些小娘子去了紫阳观,山下人却是看见。

    如今姑母这般一说,顿时也是暗自吃惊。

    竟是成大姑娘?

    若是梁王真做了么,凭着姑母这一层,她许能打通关系,纳了大姑娘为梁王侧妃。

    这位大姑娘却不是无依无靠,人家亲舅舅可是那位

    恐怕不是一侧妃位置能安置。

    则,那位容貌太盛,纳入府邸岂非给自己找麻烦?

    林良训倒是被人称赞容貌,可她自己心清楚那不是靠妆容珠翠,通身气质堆砌起来,与成大姑娘天生丽质可差远。

    女人约莫都是这般,若是遇比自儿差,还能有同情施舍给她。

    饶是林良训表面温柔贤惠,见玉照那等一看就是被千娇百宠被呵护极好明月,便无端生了不愉。

    如今听说她名声被自己给污了,竟说不上来是幸灾乐祸还是忧心。

    林良训皱眉思忖间,其他女眷们听两人一言一语,便知里头有事,连忙去探,老夫人连忙叫位未出阁姑娘先出去,唯恐脏了她们耳。

    成恪也被众人拉着出去。

    后边谈论声被刻意压了下去,玉嫣心痒难耐,支起耳朵也听不见,成恪她:“二姐可知是么事?长姐怎么了?为何不回府上?”

    玉嫣乔作忧心:“大姐姐去观里遇了歹人,那歹人喝了酒”

    她压低声音,对成恪说:“听说是被轻薄了去,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外传,免被府邸里知道了,我可惨了。”

    成恪自然不信:“怎会如此?二姐听谁说?皇城脚下,哪儿来歹人?真有歹人,这些时日怎么不见你们报官?”

    玉嫣有些生气,她觉此刻自己像是一曾经看话本子,里面胡搅蛮缠往好人身上泼脏水毒妇,可她就是忍不住。

    “信不信随你!那歹人就是梁王!当朝亲王谁敢报官?这丑事还报官?你没看大姐姐成日连府里也不敢回吗?若不是被轻薄了,是在怕么?”说完不管成恪,扭头去了表姐妹那边。

    外边夏树苍翠,熏风吹来,锣鼓喧天,珠翠生香。

    一封洒金拜帖递了江都王府。

    外院管家带着小厮忧心忡忡跑后院跟玉照侍女商量,眉头皱能夹死苍蝇,“是梁王府女眷来拜访咱们姑娘,咱们姑娘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梁王府女眷,那可都是有品级,总不能拒绝。

    为是何事不难猜,想必是那日观里事,若是真想替梁王登门道歉,也不该是这幅大摇大摆,女儿家名声要紧,要是真想道歉也应该是暗着来,如今这般,是生怕旁人不知道?

    留府里侍女顿时跟吃了苍蝇一般,欲作呕:“我呸!这打是么主意?能不能不要登门来恶心人了。”

    管家道:“恐怕是知道王爷不在,早有打听,故意要以权压人!”

    江都王虽圣心,可底是江南道藩臣,建戍都在江南道,比起京天子亲兄,还是据说未来要出另一位天子府邸,底是外路子王爷,梁王府里人估计也是打量着姑娘姓成,不姓穆,与江都王隔着一层,这才有恃无恐呢。

    雪柳登时慌了,给姑娘绣鞋样子也随手丢了,急在房内来回踱步,出主意:“那可要如何是好?要不派人送口信儿回侯府去?那底也是姑娘家,叫侯爷出面?”

    雪雁打断她话:“那可是入了贼窝了,这林世子妃可是侯夫人内侄女!她上次带人来搜院子那副模样,若不是她哪儿惹来这些事?指不这就是她在背后撺掇起来!难不成你指望她偏帮咱家姑娘不成?时候咱姑娘不在府邸事也该败露了去!”

    赵嬷嬷忍不住骂道:“呸!那心如蛇蝎毒妇,哪家继室如她一般狠辣成这样?姑娘还是有母族,就敢如此磋磨姑娘!逮着一点儿墨星子,恨不嚷嚷京城全知道!”

    管事叹着气:“现在说这些还有是没用?火都烧眉头了,赶紧想办法解决才是正事。”

    王爷叮嘱她们左右这半月时间要捂紧姑娘回江都消息,等风声了,便送玉照侍女返回去。

    人本一头雾水,自上次陛下亲至,在府邸里大发雷霆后,众人倒是各有猜测,可他们也不是神仙,能猜差了辈两人身上去。

    六神无主之际,她们不敢辜负了王爷吩咐,泄露了姑娘回江都事。

    可人侍从侍女能有么办法?难不成要将梁王妃、世子妃拒之门外。

    “只能先这般了,来了咱们就开了们迎梁王府娘娘们进来,时候寻借口说姑娘出府去了,总不能叫人知道姑娘行踪,拖着罢了——”

    未入皇城,初至京畿地段,已初显繁荣闹市景象。

    京畿官道两旁设有驿铺,这两年开放了禁令,附近便有了许多商肆,酒肆,一眼望去,酒楼林立,各色旌旗扬空,好不热闹。

    远远有一道冗长井然有序甲胄兵驶来,一骑马官人出列策马去,穿官道径直入了商肆。

    李近麟择道去买糕点,吩咐小二往盒里挑新出炉最价贵捡,而后提着糕点盒返回见有卖糖画儿,一想那位孩子心性姑娘指会喜欢,顿时就自作主张买下了两,叫人拿防沾黏油纸包着,策马追上了队伍。

    玉照俯趴在马车里,只觉浑身不劲儿,旁边坠儿见茶水凉了,起来收拾茶具,瞧见玉照仍兀自发呆,对她道:“了京畿了,姑娘在忍耐会儿,今日下午便能回去。”

    哈哈,两人离京日,回来了。

    玉照摩挲着手里珠帘子,咬着唇:“谁想回去?我可不想,我可不想回去见那群人臭脸色。”

    坠儿心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么用?咱不是没办法吗。您这身子,如今不比谁都急?

    车轩外传来扣门声,玉照探了头出去,见是那位,她把帘子放了下来。

    隔着竹帘,外边那位叫了声她,隐约说着:“糕点买来了。”

    玉照犹豫了片刻,伸手出车轩外。

    外边那人倒是规规矩矩将纸包挂在了她手指弯处。

    玉照拿进车里拆开来瞧,就见里边除了一整盒五颜六色糕点外,还有两块糖饼,她强忍住上扬嘴角,拆开糖饼咬了起来,糖饼香脆,玉照就喜欢听糖饼在嘴里被她咬碎音儿,听了叫人心愉悦。

    赵玄算着时间,了一刻钟掀开帘子,里头这小祖宗真就不发脾气了。

    他朝坠儿看了眼,坠儿心下一紧,暗道对不起姑娘了,便匆匆下了马车。

    赵玄踏入马车,见她平八稳趴在软塌上,手撑着脸,头朝着车门,手里还握着一糖饼,只吃了一口就放在手里,深锁着眉,跟小老头儿一般。

    赵玄看了觉好笑:“这幅模样是要做么?刚才还吵着要吃。”

    难吃话,这挑嘴儿还会吃了一?

    玉照小心翼翼换了姿势,将下巴搁在旁边软枕上,她路上忽来了癸水,肚子难受紧,哪里还能吃下去?

    对着他,她如何敢说么?

    好在那东西也不多,坠儿偷偷给她拿了干净帕子垫着,等熬了府里,就成了。

    她如今是连动都不敢动。

    毕竟,这马车,可不是她家。

    “我不太舒服,不想吃了。”玉照小心翼翼拿着油包将啃了一半糖饼给包了起来,想着等会儿肚子不痛了解决干净。

    赵玄听了面色微变,“哪儿不舒服了?叫李近麟找医师来给你看看。”

    说完就要喊李近麟。

    玉照连忙起身拦住他:“唉唉唉,别,我没事,好多了,不需要看么医师。”

    赵玄见她这般说辞,前后说法不一,笃她说生了病,语调带着训斥:“病了就乖乖瞧病吃药,你遮遮掩掩莫不是不想吃药?这样非折腾成大病。李近麟!进来!”

    李近麟听了传唤,连忙靠近了马车:“陛下,奴才在呢,有何吩咐?”

    玉照苦着脸,声音细如针般,手扣着自己裙摆,儒裙轻纱布料本就柔软轻薄,她这么一扯,顿时皱成了一团。

    “我没病,我是是来那了。”

    玉照含糊不清说完,腮红透了跟正月红柿子一般。

    赵玄微怔,不明白那是哪。

    视线落玉照裙摆前,方才玉照移动间,有一方白锦帕滑落,看裙角,坐垫处方才她趴着软垫上,隐约渗透一团拳头大小鲜红。

    那红色,似团雾,是朵绣在垫上花儿。

    他才明白来,那是么。

    玉照见赵玄目光落在地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垫着帕子掉落了出来,天地良心,娇养长大姑娘,何曾受这等难堪?

    她窘迫恨不钻入地下去,险些嚎啕大哭出来,吸吸鼻子去捡那方帕子。

    那方皱皱巴巴白帕子,沾了血渍,被她卷作一团团在手心里,不漏一丝缝隙。

    玉照想说么,终是羞耻说不出来,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哭,小腹抽痛,一股子热流顺着腿滑落下来。

    她为何这么倒霉?!

    赵玄背去身子,缓缓从袖口拿出一张干净棉帕,负手递她面前。

    此事倒是难荒唐,叫两人各自窘迫,后续冗长赞且不提。

    只知这日本该是午抵达马车,晚了一时辰才慢悠悠驶入了京城。

    玉照回江都王府时,已是换了身裙子,情绪也由阴转晴,脸上恢复了那副笑靥如花,甚至下马时都不需搀扶侍女,就自己下来了。

    赵玄一下马车,立即有暗卫出来朝他禀报,他听了面色不动,提步随玉照同入。

    玉照忽伸长胳膊拦着府门:“你把我舅舅都调走了,才不叫你进去。”

    赵玄只当做听不见小姑娘口是心非话,牵起她手:“你舅舅是去办正经事,调完兵就回来。”

    他神情敛合,话语却带着蛊惑:“如今他不在岂不正好,你想玩么都没人管你。”

    玉照心里被说动了,嘴上却说:“我才没么想玩,京城没么好玩地方。”

    王明懿也回老家祭祖,她没好友,如此还不如窝在闺房里睡觉。

    “今晚你可不要贪玩,早些睡,明日一早朕来找你。”

    玉照这才仔细瞧了眼赵玄,阳光下他一身墨色衣袍,不甚起眼,可仔细瞧去,衣摆袖口处都用同色丝线细密绣着海水江崖纹,那线脚紧实,在斜阳照射下透着银光。

    腰间革带,脚上乌头履,自他不穿道袍,气度有些转变,比起之前那清净寡欲道长,这人显内敛深沉,符合一手掌生杀大权帝王。

    玉照怔了一瞬,她喜欢那清冷温润道长。

    玉照仔细想了想,还是应他:“那你不要来太早,不然我还在睡觉。”

    玉照走长廊,入了二道门,便见府内管家行色匆匆,见玉照回来一颗心可算是放了下来,正待说么,眼光划玉照身边人时,一怔,随即领着一帮人跪了下来。

    “陛下万安。”

    “奴才不知陛下前来,请陛下降罪。”

    而那身后晚了管事将将两步梁王妃、世子妃也刚迈了步子转长廊出来。

    她们远远听许多人跪拜声,只以为是玉照回府了,登时心下有了思虑,这位成大姑娘看起来挺江都王看,不然也不会在府邸下人面前有这等脸面,阳奉阴违仆人们多了去了。

    还是刻意在她们面前做样子?

    婆媳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神色,林良训走上前去,“可是府上表姑娘回来了?总算是有幸见见成大姑娘,我自上次见了成大姑娘一面,便总念叨着这天仙似美人儿。”

    梁王妃紧接着道:“咱们可是赶巧了,才出去就撞见”

    梁王妃话音落在这里,如同被卡住了咽喉老母鸡。

    林良训是脸色惨白,手脚发软,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地上跪拜,梁王妃那高耸如云发髻慌乱间歪了半边,珠翠步摇都随着倾倒发髻耷拉了肩上,也毫无察觉。

    只因眼前身量高挺,俊美无俦男子,不是那本该待在太极宫圣上是何人?

    圣上怎么在这儿?

    还与那成大姑娘牵着手?

    啊她们

    两人眼前度发黑,只恨不就此昏死去。

    两人如今倒是忽然间明了了,为何梁王会身受伤,却半字不敢对外言语?帮着遮掩起那姑娘身份?

    只因那位成大姑娘,竟然同陛下

    “陛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在仓促慌张、此起彼伏跪拜声,玉照才后知后觉,自己身边这位是陛下,是她们君主

    她她怎么敢朝着君主发脾气?

    赵玄神色有些复杂,执着玉照手微微收拢,玉照眨眨眼,轻声笑他:“陛下干嘛呢?说话就说话,抓我手做么。”

    赵玄见她云淡风轻样子,心才略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哄好姑娘,可别生气了。

    管家见状,忍不住出口:“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两位娘娘来府里指名道姓要见姑娘呢。”

    两位娘娘登门时,他们打着马虎,不愿放人进来,只说姑娘去外城玩去了,归期不。

    两位娘娘看来是不信,便说先入府来等,他们一群奴才也拒绝不了,便只能将人迎入了府里堂,好吃好喝供着,等人讨了没趣自会离开。

    如此虽罪人,却也没好办法了。

    谁知峰回路转,如今叫他们这群知道内情人都忍不住大叹瘾!

    玉照听了,冷笑起来:“我与两位娘娘平素没有交集,两位娘娘找我做么?”

    老奸巨猾管事堆起满脸褶子,颤颤巍巍道:“两位贵人备了厚礼,像是来赔罪,但瞧着世子妃话里意思,似乎想”

    他一副豁出去样子:“似乎想说媒,将您说给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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