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勉,干什么呢?赶紧走,大人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见同伴没有跟上来,转身看到他愣愣地盯着卖糖水的小摊,伸手拽了拽他提醒道。

    名为陈勉的锦衣卫回过头,神色滞了下,指着糖水摊干笑了声,道:“没吃过,想尝尝。”

    “行吧,那你赶紧去。”那锦衣卫有些怪异地看了陈勉一眼,没想到这么大人了,连糖水都没喝过。

    陈勉点了点头,走向糖水小摊。小贩见他过来,掂了掂手里的木勺,笑着问:“这位官爷,要来碗糖水吗?”

    陈勉板着脸盯着小贩,冷声道:“来五钱银子的糖水。”

    “好嘞,官爷您拿好。”小贩舀了半满的一碗糖水,双手递给陈勉。

    待陈勉走后,离糖水摊不远的两个姑娘低声议论,“这糖水何时要五钱银子一碗了,我怎么记得前几日都还是三钱银子?””

    “我也记得是三钱……”

    小贩听到她们的话,唇角诡异地笑了笑,高声叫卖道:“卖糖水喽,三钱银子一碗,包喝包甜!”

    **

    第二日晏景玄没有上朝,也没有出府,他今日既然要带阿卿去见长公主,便留在了府上,早早让荼弥喊了阿卿过来。

    毕竟是要见长公主,阿卿今日未着白衣,而是穿了一件莲青素色罗裙,是前不久荼弥让人送来的。巧的是晏景玄也换了一件藏青色锦衣,二人一浅一深,看着倒像是为了见长公主特意而为。

    荼弥看到阿卿进来,又回头看了看晏景玄,打笑道:“小侯爷和阿卿这衣裳,倒是极为相配啊。”

    晏景玄闻声抬眼,从上到下打量了阿卿了一遍,眸子里闪过惊艳,淡笑着说:“你很适合这个颜色。”

    她总是神色淡淡,周身都带着疏离,往日的白衣也会将人推得更远,今日这身素净的刚好,与她气质相符,也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阿卿微愣,他们衣衫颜色相近,荼弥会打趣,算得上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小侯爷竟然也会揶揄……应该是夸她。

    “小侯爷也适合穿红衣。”阿卿低声道,礼尚往来,她自然也要夸回去,不过话是真心的,他是她见过最适合穿红衣的男子。

    二人四目相对,四周寂静。

    荼弥瞧着这难得的氛围,委实不想出声惊扰,便悄然退了出去,还好意地阖上了门,只是没想到门会发出声响,懊恼了咬了咬舌尖。

    转过身看到一脸狐疑看着她的简行,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简行不明所以,但也不甘落后,睁着眼睛瞪了回去。

    屋内,听到声响,阿卿率先回过神,飞快别过了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会一直盯着小侯爷。

    晏景玄倒是镇定许多,恢复神智后缓缓眨了眨眸子,哂笑一声,“是吗?我也觉得红衣适合我。”

    阿卿转回目光,看向晏景玄,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今日可有其他事要做?”晏景玄问。

    阿卿想了想,摇头。

    “那坐下陪我看会儿书,一个时辰后,我带你去见母亲。”晏景玄侧目看了眼书案旁的垫子,示意阿卿坐在他旁边。

    阿卿颔首,抬脚走过去,在晏景玄的注视下,坐在了他下手处的垫子上。

    “想看什么书?史书列传,怪力神谈,还是话本子?”晏景玄问。

    “小侯爷这里,还有话本子吗?”阿卿抬眼看着他,自然不信他这样的人,也会在私下里看话本子。

    晏景玄笑了笑,“没有,你若是想看,让简行去书坊里买一些。”

    “不必了,我也不看这些。”阿卿摇头,注意到晏景玄手边放着的,是一本熟悉的兵书。

    这本兵书她自小读到大,里头的哪个字在哪个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物似当时,人似当时否?[1]

    她缓缓低下了眼,问:“北境战事已了,小侯爷为何还要看兵书?”

    晏景玄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竟认得出这是本兵书,遂想到是裴渔的缘故,默了半瞬,看着她道:“你既然认得它是本兵书,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2]。”

    阿卿目光顿了顿,心下了然。

    晏景玄见她已经明白,心下又是一阵欣赏,不知是受裴渔耳濡目染,还是她本就出身良好学了这些,她的才智胆量和见识,在他看来,都有过人之处。

    “朝堂之事,虽比不得带兵打仗凶险,但更需要谋略,一失足,便会万劫不复。”他凝着窗外,目露寒光。

    皇兄便是没有防备,落入他人算计之中,成了砧板鱼肉。如今,他要做执刀之人,好好清一清这些已经腐朽的鱼。

    阿卿定定看着兵书一侧,低敛的眸中卷了无尽悲凉。当年爹爹便是信了将军守国门,君王安社稷[3],不问朝堂,不问政事,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

    “公主,小侯爷来了。”丫鬟看到晏景玄和阿卿走进了宛宁院,小跑着进去禀告。

    长公主闻言一喜,又轻敛了眉,问道:“阿卿姑娘呢?”

    “都来了。”丫鬟笑着说道。

    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温笑着道:“快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晏景玄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步一趋的阿卿。长公主看到二人衣裳,不禁露了笑。

    阿卿没有戴面纱,姿容尽显,长公主看清了阿卿的面容,先是带了些欣赏之色,很快面色一凝。

    太像了。

    这孩子的眼睛与嵇家那位三姑娘太像了。

    长公主怕自己看错,还转过头与夏茴交换了眼神,得了肯定的答案后,她嘴角的笑就淡了下来,温声问:“阿卿姑娘,这些日子在侯府住得可舒心?”

    虽然她尽力维持面不改色,但阿卿还是察觉到了她神色骤变,心底倏地狠跳了下,随即转向不解。

    她与长公主只在五年前太子大婚时匆匆见过一面,五年过去,她从男子装束换作女子打扮,长公主不可能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那又是为何?

    阿卿掩下神色,低眉道:“多谢长公主殿下收留,多谢小侯爷照顾,阿卿在府上一切都好。”

    晏景玄自然也看出了长公主神情有些不对劲,欲言却被打断了话。长公主暗嗔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他们身边,仔细打量着阿卿,随后温柔地拉着阿卿的手。

    “舒心就好,快过来坐下。”

    长公主带着温婉的笑,她方才在心里想了想,这事不是阿卿这孩子的错,说起来,她才是受委屈的人。

    她态度转变太快,不过片刻,变了几遍,阿卿尚有些不适应,被她握着手往前走时,还回头看向晏景玄,但心下已经打消了长公主猜到她身份这个疑虑。

    长公主见状,愈发心疼阿卿,带着她坐到席上,拍了怕她的手,“好孩子,多吃些,你太瘦了。”

    方才过来握着她的手,冰得吓人,难怪身子不好,日后得好生调养,只是时大夫也走了,不知他留下的那个徒弟医术如何?

    “多谢长公主。”阿卿道。

    晏景玄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们,不知其他人家里婆媳如何相处,他忽然想阿卿若是真嫁给了他,侯府定然一派祥和。

    母亲和阿卿都是喜静之人,她们定会合得来,也许还会成为忘年交。这般想着,他唇角便带了半抹笑意。

    “想什么呢?还不过来。”长公主嗔目看着晏景玄。

    阿卿也看了过去。

    晏景玄回过神,才惊觉自己想法已失分寸,遂躲过阿卿的目光,走到二人身边坐下。

    “我喊你阿卿可好?”长公主温声问道,见阿卿点了点头,才又问道:“阿卿啊,你家在何处?府上可有长辈在?怎么会到了琼华楼里?”

    夏茴派了人出去打听,也只打听到她是琼华楼的姑娘,其他身世来历,竟一概不知。

    “母亲。”晏景玄低声唤道,想要阻止长公主的问话。

    阿卿看向他,摇了摇头,缓声道:“我自小在孤鸿关长大,爹娘死于鞑靼人之手,后来边关战乱,便逃难到了长安,幸得琼华楼的云娘所救。”

    长公主闻言一惊,她也没想到这孩子身世如此凄惨,遂面带歉意道:“是我冒昧了,如今到了镇国侯府,从前的事,便莫要再想了,你爹娘自然也是希望你过得如意。”

    阿卿颔首。

    晏景玄神色微黯,她虽隐瞒了些,但即便只是说出的这些经历,又能好到哪里,说一遍,就是回想一遍,就像是伤口结痂了又重新撕开。

    “母亲,用膳罢。”他沉声道。

    长公主点点头,之后食不言,示意夏茴替阿卿夹了菜。

    到用膳结束,长公主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丫鬟们将残食收了下去,才又嘱咐了阿卿几句,说是阿卿受了委屈,可以来找她做主。

    注:

    [1]物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化自清代·纳兰性德《鬓云松令·枕函香》中“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一句。

    [2]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出自《孙子兵法·攻谋篇》。

    [3]将军守国门,君王安社稷:化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最早的出处没有找到,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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