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天白日,锦衣卫光明正大闯进如意胭脂坊,带走了冯掌柜。

    这事怎么看都不寻常,来往行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议论不停,更有些胆子大的开口问:“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胡乱抓人,倒是说说,冯掌柜的犯了何罪?”

    锦衣卫百户扛着绣春刀转身看着说话那人,他本就长得比较凶,冷着一张脸,八字眉一撇,更为吓人,沉沉说道:“此人私藏包庇北境细作,带回诏狱审讯,锦衣卫查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退后。”

    方才还壮着胆说话的人,被他这么一吓,瞬间不敢再言,缩在人群里。

    冯掌柜被带走时,一路高呼:“大人,冤枉啊,草民从没听说过什么北境细作,冤枉啊……”

    晏景玄和阿卿就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冯掌柜被带走,阿卿抽回目光,淡声道:“这么大张旗鼓,不怕打草惊蛇吗?”

    晏景玄转过身看着她,噙着冷笑走到案桌旁,款款坐下,道:“打草惊蛇算什么,锦衣卫最近做的事,本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处处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阿卿默然看着窗外,锦衣卫走后,行人也散了,长安街又是一副祥和景象,只有那如意胭脂坊已被关了门,贴上封条。

    忽然看到两个身影,她目光凝住,不再盯着长安街,转过身,走到晏景玄对面坐下。

    “怎么?看到认识的人了?”晏景玄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在她面前。

    阿卿看着茶杯,淡淡道:“没有,站累了。”

    晏景玄没有再问,只道:“过几日,去翟庄的私宅走一趟吧。”

    阿卿已经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听到这话,缓缓抬眼看着他,半响才道:“好。”

    长安街上,侯明舟与侯百娇的身影从已经被查封的如意胭脂坊走过,他们也看到了方才锦衣卫所作所为,只是离得远,不曾听到说了什么。

    侯百娇皱着眉头,低问道:“哥哥,如今锦衣卫行事如此嚣张吗?”

    侯明舟看了一眼那封条,缓缓道:“锦衣卫若是不嚣张,就不叫锦衣卫了,何况如今他们是听命于小侯爷,才会无所顾忌。”

    回京这些日子,他与长安世家公子渐有来往,听他们说,小侯爷自回了长安,手段铁血,上下整治,朝堂之上,无人敢正面与他冲突,但私下里许多官员都记恨着他。

    他做的这些事,若非是他有军功在身,只怕是要落得个穷凶极恶横行霸道的名声。

    “原来是晏哥哥。”侯百娇道,一听是晏景玄,她的态度立马变了不少,“那肯定就是那掌柜的犯了事,不然这么多人,锦衣卫怎么会只抓他。”

    侯明舟无奈地笑了笑。

    说到晏景玄,侯百娇便想到了阿卿,上回她送到镇国侯府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之后,她便没有再送,但心里总觉得亏欠。

    可她又答应了鱼儿姐姐不去找她,一时便不知道如何弥补。

    “哥哥,你还记得鱼儿哥哥吗?”她忽然问侯明舟。

    侯明舟脚下一僵,看着侯百娇,半响才张了张嘴,苦笑着问:“为何忽然想起他?”

    她道:“我们侯家欠了将军府太多,若是有机会,鱼儿哥哥还活着,哥哥会怎样弥补他?”

    侯明舟没有接话,弥补不了。

    如果说将裴将军通敌叛国的文书送到长安呈给皇上,他们侯家还可以自诩正义,那将鱼儿的行踪透露给锦衣卫,便是他们不仁不义。

    “哥哥?”

    侯明舟回过神,僵着笑摸了摸侯百娇的头,叹息道:“斯人已逝,不要再提他了,走吧。”

    说着便大步离开。

    侯百娇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是自己想不出来,才想着旁敲侧击朝侯明舟打听一下,可是侯明舟这副神色,让她更为不解。

    她小跑到侯明舟身边,“哥哥,为何不能提,难道你已经忘了鱼儿哥哥,我都没忘,你怎么能忘了她?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们一起跑马,一起喝酒,你都忘了吗?”

    “百娇!”侯明舟自来温润,从未这么厉声吼过侯百娇,路过的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哥哥,”侯百娇声音弱了下来,委屈地看着他,“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你不会忘了鱼儿哥哥,我不该这么说你。”

    侯明舟冷静下来,看着侯百娇,她不知道后来的事,不知道若是鱼儿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侯家,他们根本弥补不了。

    “是哥哥错了,不该吼你,走吧,母亲还在等我们回去。”他道。

    侯百娇点点头,不再说话。

    晏景玄和阿卿从阁楼下来时,侯明舟与侯百娇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但晏景玄对侯明舟的身影过于熟悉,虽隔得远,他还是认了出来。

    他眯了眯眼,盯着那背影,凝眸深思,原来她方才看到的人,是明舟和百娇,她是在躲他们,还是不想看到他们?

    阿卿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他看到了那两个人,她没有说话,神色淡淡,仿佛与她无关。

    **

    午后的树荫底下,一妇人摇着扇子,半躺在贵妃椅上,极为惬意地吃着下人剥好的荔枝。

    她的身边端坐着一位姑娘,眉目看上去还算和善,但是眼里藏着掩不住的傲慢,正是礼部侍郎府商大人家的嫡姑娘,商妍。

    因着与刑部尚书府的大公子定了亲,一时之间,商妍在京城贵女之中风头无两。

    有丫鬟踩着小碎步进来,对着商夫人和商妍福身施礼后,说道:“夫人,如意胭脂坊的人求见。”

    商夫人停下手中的扇子,缓缓坐起身,道:“让人进来吧。”

    “是。”丫鬟退了下去。

    很快便有一阵哀嚎传了进来,惹得商夫人皱了皱眉头。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商夫人面前,拱手哭喊道:“夫人,救命啊,夫人,冯掌柜让人抓走了。”

    商夫人将扇子放在案桌上,不满地盯着那人,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何人抓走了?”

    “回夫人,冯掌柜被锦衣卫的人抓进了诏狱,如意胭脂坊也被查封了,我们几个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夫人。”那下人说道。

    商夫人一听,掌心啪一下拍在桌上,厉声道:“怎么回事,为何会惹上锦衣卫的人,你们做了什么?”

    “夫人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做,锦衣卫的大人们冲进来就抓走了冯掌柜,说他包庇北境细作,我们不敢与他们冲突,只好眼睁睁看着冯掌柜被带走。”

    “胡说。”商夫人高声呵道,“冯掌柜是侍郎府的家生子,自小在长安长大,怎么会认识北境的细作,一定是锦衣卫弄错了人。”

    冯掌柜事小,但胭脂坊的红利可是侍郎府一众铺子里最高的,这要是耽误久了……商夫人转动眼珠子,已经在想着等侍郎大人回来了,让他去锦衣卫要人。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商妍目光闪烁了几番,一直低着头不曾说过话。

    **

    “商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镇抚司喝杯茶。”晏景玄慵懒地坐在上座,他捻起茶盅,轻轻拨拉着茶叶,淡声说道。

    阿卿没有跟过来,她借故身体不适要去如花医馆,去找翟庄了。

    下头乔策坐在左侧首座,看着站在中间的礼部侍郎商淮,颇有嫌弃。

    只见商淮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不是家里夫人催得急,他是打死也不会来这阎罗殿一般的镇抚司。

    何况上头坐得那位,可是比阎罗还要让人害怕。

    “小侯爷,听说白日里锦衣卫查封了一家胭脂铺子,带走了掌柜的,不知可有这事?”商淮不过说了几句话,却已经偷偷打量了好几回晏景玄神色,生怕哪一句惹他不高兴。

    “是有这回事,”晏景玄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怎么,这铺子与商大人有关?”

    “下官惭愧,这铺子确实是下官府上的,经由内人派人管着,不知那掌柜犯了什么罪,要劳烦锦衣卫出手?”商淮说着,还偷瞄了一眼乔策。

    “私藏包庇北境细作,你夫人没有告诉你吗?”乔策放声道,他受不了商淮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这,乔大人可是弄错了,那掌柜一直在长安,怎么会认识北境细作,乔大人不如再好好查查。”

    乔策挑了挑眉,站起来走到商淮身边,笑着说:“是吗?可惜这掌柜不经审,刚抓进了就哭着说出了实情,商大人可是有个女儿?”

    “是。”商淮心里开始不安。

    “那掌柜说,是你女儿让他将一位姑娘留在了胭脂铺,最后由着一群人将她打晕掳走了,商大人说本座弄错了,本座是弄错了,本座要抓的人,应该是你女儿。”

    商淮一听,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朝着晏景玄拱手,声音都开始颤颤,“小侯爷,这,这不可能啊,小女不久前与韩大人家的公子定了亲,正在喜头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小侯爷,您要明察啊。”

    他故意提了韩家,原想让晏景玄忌讳一些,谁知惹得他冷笑出声。

    “是吗?”晏景玄凝着他。

    “……是,不是。”商淮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景玄一步一步走了下来,离商淮越近,越让他感到压迫,“本侯给你一次机会,回去问问你女儿,有没有做过这事,如若做过,让她尽快将人送回锦衣卫,否则,本侯就让她尝尝诏狱的滋味。”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问。”商淮说完,转身便退了下去,一刻也不想多留。

    晏景玄盯着他慌乱而去的背影,本就没指望商妍能将禾央送回来,只是为了确定禾央是不是在韩雍手上。

    毕竟,除了韩家,还有一股势力,更让人忌惮。

    他已经确定,当年陷害皇兄与裴循勾结的人,不是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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