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已深,秋风渐凉,冯氏蹙眉房中,坐卧不宁,隐约感觉有大事发生,几番问丫鬟,都说两位公子外出未归,她心中更加疑惑,文锦与燕子,豹儿与顺儿,以往都是形影不离,今晚为何独自出去?又如此晚归!

    忧思之间,丫鬟进内禀报,两位公子回府,已至正堂,冯氏一语不发,抿着嘴,直奔前院。

    进门便见宇文燕双手抓住文锦左手,正在为其戴一护手之套,嘴里莺莺燕语说道:“你使旋风斩,若对手使剑,你如何抓?戴上手套,方可尽展身手。”

    文锦低头细看,却是一牛皮护套,关节之处,嵌之以薄铁片,果然以手抓剑,可毫无顾忌,心下温暖不已。

    “深更半夜,你们去了哪里,为何穿着夜行之服?”冯氏满腹狐疑,厉声喝问。

    “娘!”  宇文豹听冯氏问话,不慌不忙说道:“有几个外地来的朋友,我带锦郎认识认识,夜行服嘛,当然是夜间出门穿的!”

    宇文豹欺冯氏夜间不出门,便蒙混过关,冯氏也不深究,呵斥道:“还不回房歇息!”

    “是啊,蒙面巾嘛,当然是蒙面用的。”  宇文燕恼恨二人晚间出门不叫自己,便在旁悠悠说道。

    冯氏这才发现二人手上拿着蒙面巾,恼恨至极,呵斥道:“你二人出去,去院子里给我跪下!”

    看着他们出去,宇文燕洋洋得意,不防冯氏又沉声叫道:“燕子,你跟娘来一趟。”

    宇文豹恨恨看了一眼妹子,与文锦联袂出门,在院中跪了,文锦却一直看着宇文燕跟冯氏进了内宅,才收回眼神,又抬头看着天上丝丝飘过的黑云,忧心忡忡说道:“豹子,今日莽撞了,若拓巴升于房中设伏,你我今日何以脱身?”

    宇文豹不言声,也抬头看天,却什么也没发现,便说道:“今日无事就好!”

    文锦诚挚地看着他,说道:“我不能再如此自私,若你有所闪失,我如何向夫人交代,从今而后,若无万全之策,你我不可再冒险!”

    宇文豹心中感慨,说道:“也好,锦郎若有妙策,我一如既往!”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往空中一抛,得意地说道:“从老贼房中顺的,正宗杏花村老酒。”

    文锦一把夺过,笑着说道:“当心夫人闻着味道,何不去厨下,搞几个菜,叫上顺儿、可风,一醉方休。”

    宇文豹看左右无人,拉着文锦起身便走。

    宇文燕随冯氏来至上房,冯氏沉默片刻,徐徐说道:“你已年满十七,按汉人习俗,已不能擅出家门,更休说与男子唧唧我我,耳鬓厮磨;你虽不是汉人,男女有别也是需要的,往后与文锦,你须把握分寸。”

    宇文燕笑了:“娘多虑了,我与锦郎绝无越礼之事,越礼之行。”  想起那日与锦郎相吻,又不觉红了脸,便道:“再者,我迟早是锦郎之妻。”

    冯氏呵斥道:“越是如此,越需遵礼而行,再则,此事尚需你父亲归来方能决定。”

    宇文燕心中惊喜,长长的睫毛掩映之下,眸中亮光闪闪,灿若极星:“如此说来,娘已答应。”

    冯氏道:“锦郎当然是好孩子,娘为何不应,倒是你父亲,娘说不准。”

    宇文燕双眸含笑,脱口说道:“阿爹疼我,必会答应。”  她突然又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我今晚想跟你睡。”

    冯氏一脸愠怒,喝到:“十七了,好意思的?不是有墨霜相陪吗?”

    宇文燕可怜巴巴恳求道:“娘,我怕黑,墨霜睡得又死,你就答应吧。”

    冯氏无可奈何,疼爱地看着她,却吩咐道:“去,叫他二人起来,回房睡觉,你早点来娘房中。“

    宇文燕从冯氏房中出来,兴冲冲来到前院,正想狐假虎威一次,却惊奇地发现院中了无人影,她一脸狐疑,便向偏院宇文豹房中走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高谈阔论、低声偷笑、闷声饮酒、手撕口咬的动静,不禁勃然大怒,偷偷跑了倒还罢了,竟然偷吃夜宵!

    她怒极,双手使劲一推,房门洞然而开,里面的人惊住,竟僵立不动,待看清是她,才恢复了活力。

    宇文豹便把脸一沉,喝到:“无礼,长兄如父,为何一点规矩也没有?”

    文锦也沉声说道:“长兄如父,我便是你叔叔,为何不敲门就进来了?”

    宇文豹接着说:“休说是你,便是娘,夫在从夫,夫去从子,也要听我的。”

    听他二人胡说,顺儿与可风在一旁偷偷直笑。

    宇文燕伶牙俐齿,何曾吃过如此大亏,听宇文豹之言,总算抓到把柄,篾笑一声,说道:“好啊!夫去从子,那是说丈夫不在了,你居然敢咒阿爹?我必告诉娘!”

    宇文豹一听,大事不好,自己学识不精,若她真的告诉娘,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想告饶,又抹不下脸。

    文锦却不慌不忙,说道:“去吧,去吧,这么好的下酒菜,你不走,如何够吃?”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一阵卤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宇文燕已经跨步向外,闻见香味,立即转身,两眼放光,咽着口水问道:“高晋腌卤,何不早说?”  扑上桌子便开吃。

    宇文豹哈哈大笑:“锦郎不够意思,我心里装着兄弟,你却只装着燕子。”

    文锦正色纠正道:“呃,豹子休要如此说,刚才忘了,看见燕子,便想起卤菜。”

    宇文燕正在嚼一根鸡腿,听见此话,呆了一下,忽然出手,轻拍文锦脑袋:“你敢说我是卤菜。”

    可风饮了一口酒,也微笑着说道:“我看锦郎倒是小姐的菜。”

    一夜醉卧,晨起风云突变!

    宴军犯境,北境告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刺穿秋日宁静,马蹄卷地而过,秋叶扬天而起。

    一名羽翎都尉带着两名缇骑,飞马至宇文府,滚鞍下马,面南而立,朗声说道:“有圣旨,宇文豹,慕华文锦跪接。”

    文锦与可风练武完毕,正在房中早课,听见有圣旨,心中突突直跳,忙拉了宇文豹,快步走出,面北而跪。

    “宴军犯我北境,皇三子为君分忧,前往征讨,想我山卑先祖,武功立业,不可荒废,故在京王公官员,家有年满十八之青年子弟,需随军出征,许各带亲兵一名。

    三日之后,三皇子于北校场阅军,阅军完毕,即行出征,各子弟自带武器战甲,于午时报到,初刻不至,军棍五十,三刻不至,军前正法。“

    文锦听完,热血激荡,仿佛长夜孤狼,听见远山的呼唤,心中喃喃而语:男儿立志,征讨四方,一腔热血,泼洒疆场。

    宇文豹却愁容满面,与文锦领旨,谢恩。

    三日后,宇文燕大早即起,泪眼婆娑至正堂等待文锦一行。

    曙色微明,文锦身披明光之铠,腰悬吞云之剑,大步来至正堂,双眸如水,直视宇文燕,眼中满是不舍,可风一身黑甲,腰悬利剑,紧随其后。

    宇文豹银盔银甲,腰悬宝刀,带着顺儿,也一并出来,顺儿却手执一杆长枪。

    天色尚暗,巨烛未熄,正堂立时弥漫肃杀之气,房中丫鬟首次见如此阵仗,像被惊吓的小鹿,不敢高声语。

    宇文燕无声来至文锦面前,将护套戴于他左手,文锦也无话,轻轻理了理她鬓角。

    少时,冯氏便至,坐于正堂之上,宇文豹率领众人,一起跪拜。

    冯氏眼眶微红,轻轻说道:“你兄弟四人,初经战阵,互相照应,不可逞能,待战事结束,早日归家。”

    宇文豹哽咽道:“母亲在家,善自保重,家中之事,我已安排好,请母亲放心。”

    文锦也道:“我们外出之日,燕子不可任性,不可外出,在家安心陪侍夫人。”

    四人起身,昂然出门,右肩互碰,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街衢之中,已遍是出征子弟,战马嘶鸣,甲胄如冰,父母送子,女送良人,嘤嘤叮嘱,泪眼凄凄,素来祥和的大朔京师,蒙上了战争阴云。

    文锦在马上问道:“豹兄为何愁绪满怀?”

    宇文豹叹一口气:“此番出征,原乡也在征召之列,归期不可期,柳依依无以为依,若遇歹人,何人可保?”

    文锦问道:“何不托与友人?”

    宇文豹无奈叹道:“此种事情,除原乡之外,无人可托。”

    文锦也无奈叹道:“若非儿女情长,何来英雄气短。”

    四人进北校场之时,午时未至,便下马歇脚,寻找相识之人,宇文豹遍寻拓巴原乡不得,心中担忧不已,若误了时辰,何人敢保?

    初刻至,大门关闭!迟到之人,尚有五十之多,悉数被押至点将台前,待刑!

    三刻至,刑斩队鱼贯出大门,迟到者,人数过百,尽擒至大柳树之下,待斩!原乡赫然在列,他不善骑马,数次坠落,因而迟误。

    宇文豹脸色苍白,文锦心中咚咚直跳,可风与顺儿也是一脸惊慌。

    一声鼓响,众军列阵,三皇子登台,身后八名校尉,环侍两侧。

    三皇子肃然而立,朗声训示:“众位子弟,太子替天讨伐宴国,已入其境,宴军为缓其正面之压,而作困兽之斗,出兵六千,假道柔然之境,犯我北疆,欲令我腹背受敌,此乃痴人之梦。

    吾皇英明,不欲使太子分兵,而令我前往玉霞关,该处尚有我天朝驻军一万,调兵拒敌。

    尔等或为功臣之后,或为官宦之子,皆我大朔栋梁之才,我已禀明皇上,今日奉召者,均封轻骑都尉,异日立功,本皇子不吝功名之赐,望诸位共勉。“

    台下欢呼之声未熄,三皇子突然沉脸,语带杀气:“然校军之日,仍有十数人敢不奉召,我已严令卫尉拓巴升,按名册索人,就于家门前正法,以儆效尤。”

    欢呼之声突然沉寂,众人被萧瑟杀气所镇,三皇子面无表情,颁布军令:“我不做不教而诛之事,圣旨明训,午时初刻不至,军棍五十,行刑!有呼嚎哭泣者,加打五十!”

    而后下台,上马,骑行至柳树下,面对待斩之人,缓缓说道:“尔等皆是午时三刻而至,有何话说?”

    秋风簌簌而起,秋叶卷地而去,天地昏黄,一片肃杀之气,柳树下被绑之人,均已面如土色,浑身筛抖,已知今日难逃活命,有神志尚清者,便苦苦求情,述说迟到之由,三皇子不为所动,便欲下令行刑,

    文锦骑马立于三皇子身侧,见原乡脸色惨白,像被抽光了血一般,似乎还在簌簌发抖,他双唇微颤,心中凄然,突然把心一横,朗声说道:“殿下,在下有话说。”

    三皇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扈从校尉便大声呵斥,三皇子挥手止之:“有话当讲。”

    文锦便道:“军法无情,也当罚之有别,有奉召不至者,有至而迟误者,不至者既已伏诛,迟误者之罚,应较之为轻,可让其戴罪立功。”

    三皇子默然,已心领神会,上百人被斩,固然军前立威,可得罪之人何其多也,且用人之际,也实在不宜杀伐太广,便问:“你是何人?”

    “在下慕华文锦。”

    “是否慕华彦之子,慕华博之侄?”

    “正是!”

    三皇子默然,双眸如冰,逼视文锦,文锦一脸平静,与他对视,三皇子心中一叹:不愧名将之后!

    他忽然轻轻一笑,疾速说道:“今日始,你升前军校尉。”

    然后急速转身,说道:“国家用人之际,且寄下你等人头,若再犯军法,定斩不饶。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一百军棍,呼嚎者,加打五十。”

    文锦神晕目眩,对三皇子宾服之至。

    兵法战阵,生死一瞬!

    此番真要上战场了!

    校军完毕,大军即行出征,受刑众人异常悲惨,虽然三皇子事前关照,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却也无法骑行,只能趴于马背之上,一路哀嚎前进。

    可风见原乡可怜,便下马将其负于背上,一路步行行军,原乡感念,对宇文豹说道:“豹兄放心,柳依依之处,我已妥为安置,无人敢欺!”

    文锦见他如此惨状之下,还不忘朋友之念,虽然哭笑不得,却也倍加感动。

    第五日暮时,至边境尚有两日路程,三皇子命大军扎营,设立中军营帐。

    忽然飞马来报,宴军已攻克边境留佳县城!

    三皇子大惊,大军未至而县城已失,后方已无屏障,若宴军长驱直入,则京师震动,太子分心,伐燕大计,功败垂成,罪责大也!

    文锦正与可风讨教北境山川关隘,道路远近,可风叙述极详,口说手比,并于沙地画图示之,文锦便逐渐了然于胸。

    忽见中军氛围骤然紧张,几名带军校尉匆匆而入,便知有紧急军情,慢慢踱至帐外,凝神细听。

    三皇子已与众人计议许久,无有良谋,逐渐焦躁,忽然拍案怒起:“这一千纨绔子弟,未经战阵,行军缓慢,若带至玉霞关,与大军汇合,再往奔留佳县,必迁延时日,敌已整军良久,稳固防守,夺之不易。我意已决,带十名护卫,轻装速发,先至玉霞关,率五千劲旅,奔袭留佳,乘敌未稳,掩而杀之,敌势可退。”

    将军拓巴睿心中忧虑,劝道:“若敌军中途设伏,殿下危也,此非万全之策。”

    三皇子耻笑道:“兵贵神速,若有万全之策,妇人皆可作战,我意已决,众将分头准备,拓巴睿,你带这一千子弟,径往留佳与我会战。”

    拓巴睿无奈,只得拱手禀道:“末将遵令。”

    “殿下万万不可!”  门外有人高呼。

    众人大惊,三皇子拔剑出鞘,怒插于地,喝道:“何人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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