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久埋深怨

    这人将她搂着更紧了些,一声“长宁……”轻柔柔的在她耳畔打转,硬生生的压下了她的火气,却勾出了一点梦幻般的倚思來,

    四目相对时最容易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长宁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努力想保持平静的脸色这会儿一片羞红,在他怀里也沒有反抗也沒有说话,按理说他们之间明里暗里的争斗不止一回两回了,这个男人的狡黠她也不是领教了一次两次,可为何每次面对他自己还不吸取教训,总是处于下风呢,

    这里是死牢本该是死气沉沉的,但这会儿因为这点温情突然就似有春光薄薄的荡漾开來,烛火摇曳,映照着两条身影越靠越近,

    远处有脚步声渐渐过來,两人才意识过來猛然分开,距离一拉远这春光便乍然消失,彼此间又恢复了陌生,这死牢里也顿时气氛也凝滞了起來,

    宁越步出牢房之时,长宁只听到了这么一句:“长宁,这后宫之中向來久埋深怨,怕你是招动了积压已久的怨气了……”

    长宁也知道自己定是着了后宫中哪个妃子的道了,虽说须臾的后宫并不庞大也就那么几个,但长宁也并不想盘心思因为这些虚无的事与那些人相侍,但自己想要避开并不代表对方就会放过,这一次出言相挑尚算是轻的,那么下一次呢,为什么一个女子想要做点事就那么难,还非得绕进后宫的那些恩恩怨怨中,成为某些人的假想敌呢,

    这么一想抬头再看他时,那个背影已经融入了茫茫暗色消失不见了,

    此事后第二日宁越便开始上朝了,他本來就身负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职责,这些日子下來手头也积压了诸多事宜,他只是一如既往做自己该做的事,并沒有因为苏长宁的事特意求见须臾,须臾也并未向宁越提起此事,只是偶尔两人目光交接,如是饱有深意,“哦,咱们君臣就这么耗着吧,”

    这一下來苏长宁就在死牢里关了有十多天,这些天宁越一直在打喷嚏知是长宁在大牢里痛骂他无情无义了吧,池晏与庞即也去过死牢一趟看过长宁,这两人自那次挑衣事件后有几天不说话了,这次下朝后也忘了到底是谁先跟谁开口说话來着,反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合好了,

    两人才在死牢里一坐下,庞即就惊叫:“苏姐姐,你这哪是坐牢,你这分明就是享福啊,”

    池晏却说,“我说长宁,你一向聪明,怎么这次也会做糊涂事啊,你知道陛下因为这次事有多么生气,况且他还是为了维护你的声誉,怎么就如此大意去与他辩驳还违抗他的旨意,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长宁眯着眼睛迎着尘埃看了看,他们不知道她快喜欢上这种在牢里的日子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不用去想什么国恨家仇,不用去面对须臾面对宁越面对那些流言,是一件多么求之不得的事啊,

    丞相府是个中枢机构,各级官员的奏折都先交给丞相府,由宁越先行过目,甚至批阅部分奏折,然后整理给须臾,在一些国家大事上须臾也会与宁越商议,这国之根本由这两人守着,江山也算是变得安稳,越发繁荣昌盛了,

    这些日子宁越手中接连接到几处地方驻军的密报,说是驻军将领扣克军需严重,大有喝兵血现象,另外东西境上的河楚河将军与汾晰明汾将军这一阵暗中联络过密,似有不轨之举,宁越提笔写起了奏折欲将此事整理上报,写了一半他又似有所思的道:“这军权严重分散,看來是到了该收一收的时候了,”

    这时桑菩却无声无息的进了书房,站在宁越的边上,道,“丞相,你让我们找的线索,现在有眉目了,”

    宁越手中的笔却并沒有停下,桑菩在边上道:“这宫中谣言的出处,來自于皇后所在的凤吟宫,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叫金粉的丫环传出來的,大概……”

    桑菩至此沒有再说下去,此人宁越的奏章已经写好,他拿起來折了折放进袖子里,又迎头望了望窗外,窗外一只鸟雀从花丛中飞出,从空中斜斜的飞掠过去,

    “咱们要不要去会一会皇后,”桑菩也抬眼望着那只远去的鸟,

    “此事事关皇后娘娘需慎重啊,我必须证实一下,”宁越闭目凝神道,“我已经让池晏和庞即带着华公主过來了,”

    “华公主,”桑菩一怔,

    西辞街上一辆马车缓缓行过,马蹄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响,马车上的女子却似有几分不耐烦,连着几次掀了帘子探出头來,问:“怎么还沒到,太慢了,给我快一点……”

    池晏有些不悦了,这公主还真是刁蛮难伺侯啊,这一路过來不是嫌快就是嫌慢,还总是一副有礼行遍天下的样子,池晏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这天太热了,举目四处那树叶儿都死沉死沉的喘着粗气儿,连那蝉大概都给热成哑巴了,

    马车里坐着的人又不耐烦地敲了敲车壁,道,“怎么还这么慢,”,池晏想发声呛她一口儿,却被庞即拉住轻声道,“行了行了,她不是一向这样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华公主敲了几声车壁嫌手疼,又看了看周围,又有几分不满,道 “这马车也未免太寒酸,你们怎么就让我坐这个车啊,

    “是啊,让华公主在这‘寒酸’的小马车里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啊,”庞即嘻嘻笑着,性子里颇有些洒脱,便这样一路哄着将华公主哄到了丞相府,池晏则不由晕晕然的,现在宫中虽说风言风语不再日嚣直上,但毕竟还在,这会儿宁越要他们顺道去接华公主过來,难不成也想酿些桃花四下流传,只是可怜了他们在这毒辣的太阳底下穿街过城的送她來这丞相府,

    “呵,接下來的事就沒有我的事了吧,就算有事,我也不想管也管不了,”池晏收了收折扇,从马车上跳下车,一溜烟进了丞相府不知去哪里凉快去了,

    庞即恨不得赶过去将池晏拉回來,这人脚上抹油的本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的,留这么大个烂摊子让自己收拾,下次若再让他再遇见这小子定当出手不饶,庞即咬着牙沉默地拉起帘子,华公主从马车上下來,窦总管已是在门外侯着了, “哦,公主來了,里边请,”窦戈的嗓音沉闷得厉害,像是鼻子里长了什么砂砾摩挲的粗糙东西,道,“丞相正在书房等候,”

    华公主接过窦总管递过來的伞,沿着曲折的回廊快步往浮生阁走去,院子里的美人焦开得正好,红艳艳的花朵在阳光下昂然挺立,既显得柔美又有了几分倔强的风韵,

    “公主,”书房里的宁越向华公主欠了欠身,

    “丞相……”华公主的声音立即娇滴滴的,似是能掐出水份來,

    桑菩在边上不急不缓的给两位倒了杯温茶,他看了看公主,这公主面上爱慕之情清晰可见,但可惜就可惜在那一颗芳心许错了地方啊,

    “死宁越,坏宁越,丑宁越……”未过多久华公主便从书房中出來,嘴上骂着脸上也怒气腾腾的,连带着台阶上的花盆也遭了殃被她一脚踢倒滚落下去,一地狼藉,庞即本來倚着一棵大树嘴着叨着一根草,乐得在一边逍遥自在,见华公主出來如此样子,有意要跑远一些,才挪开脚走了两步便被华公主喝住:“我说庞即,庞将军,庞大人……怎么看到我非要逃呢,难道我身上有鬼啊,”

    “你不是身上有鬼……”庞即住了步子,回头嘻嘻笑道:“你就是鬼……”

    “庞即,连你都敢这么说我……我哪里惹你们了……”华公主只觉自己喉中一堵,本來心情就不顺畅这下子又被庞即这么一说,一时心便被堵住了生出千百般恨:“你们这些王八蛋这些混蛋这些坏蛋……”直在心里把两个人咒翻了天,还是觉得自己好惨好惨,她看了看庞即,这人正挠着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刚才尴尬的样子这人都是瞧见了,大概正不知在暗处怎么笑她呢,一时就嗓子发痒就哭出声來,那哭声低回婉转,沾染着丝缕雨水的凉意让人听起來也有些无措,庞即是最怕女孩子哭了,这一哭就沒个停,

    “喂,喂……公主你别哭啊,”庞即晃了晃手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眼一瞥就瞧见不远处池晏的身影正笑着从院子里出去,“这小子……”庞即囔了一句便沒声了,抬头对华公主说:“公主,你别哭行不行,这一哭人家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嗯,说起來,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华公主转着朝着宁越的书房望了望,哭得更是起劲了,

    “这……”庞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事就不好管了啊,庞即瞧了瞧这华公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平时说话语速极快,吐字如珠,身形倒是长得高高挑挑,容貌虽不算出众,但却有一股子她所独有的天真烂漫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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