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宾客渐渐散去。
张琴送走了医院的同事回到陆山民和海东青身边。
“陆哥哥、海姐姐,我想请你们在我家过年”。
陆山民看了下海东青,一时没有回答。
张琴有些紧张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这种地方不习惯,但总比你们俩孤零零的在医院过年要好一些”。
陆山民转头看向张琴,“小张护士,你对我们如此热情,我发自内心的感激。我之前说我也是农村出身并不是开玩笑,这里的环境比我老家好多了”。
张琴轻松的笑道:“那就留下来呗”。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不知道你们塞外的习俗,但在我们老家,春节是不欢迎外人留下过年的,按照我老家的说法,外人在家过年会带着财气和福运”。
张琴咯咯一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
陆山民说道:“真假不说,但风俗习惯如此,总不太好”。
张琴摇头笑道:“我们塞外人性格豪爽,热情好客,没有这些习俗,如果要说有,那也是欢迎朋友到家过年”。
陆山民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张琴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挽着海东青的手说道:“海姐姐,你就留下来吧”。
海东青身体本能的缩了一下手,她非常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动作,但最终没有挣开。
陆山民看着海东青,以征求意见的口气问道:“小张护士这么热情,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过年”?
海东青看了一眼陆山民,“你看着办”。
张琴高兴的说道:“那就没问题了”。
陆山民笑了笑,“那就打扰了”。
这个时候,张发奎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陆先生,海小姐,请屋里坐”。
海东青没有看张发奎,淡淡道:“我到处走走”。
张琴挽着海东青的胳膊,“那我带海姐姐在村子里逛逛”。
两人走后,陆山民随着张发奎进了屋子。
“张村长,我朋友脾气有些冷,其实心里没什么,您别介意”。
张发奎一边给陆山民搬凳子,一边递过茶杯。
“陆先生说的是哪里话,你们是城里人,塞外苦寒,不习惯很正常”。
“张村长,您叫我山民就行。小张护士是我朋友,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被陆山民看出了心思,这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微红,变得尴尬而拘谨。
“陆、、”
“张村长,您要是仍然这么见外,我可就要走了”。
张发奎苦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脸颊,“我这老脸啊,今天是彻底不要了”。
陆山民淡淡道:“张村长可是为了村里的事”?
张发奎报赧道:“山民,你也看到了,村里是真穷啊。您和海小姐是城里人,听小琴说你还是大城市里某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你们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起,他并不怪张发奎带着目的接近他,这位村长让他想起来马嘴村的李大发村长,为了让村民们过上好日子,也同样是操碎了心。
“张叔,您先给我讲讲村里的情况”。
张发奎一听有戏,激动的说道:“山民,你真是个好人”。
陆山民笑了笑,“张叔,您先别急着谢我,能不能帮上忙还不一定”。
张发奎感激的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
陆山民没有一口答应,事情在没有做成之前,轻易承诺就是不负责任。
“我想先了解村里的情况”。
张发奎从兜里摸出烟递给陆山民,陆山民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张发奎没有勉强,独自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才愁容满面的说道:“我们村再不寻求出路,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没有这个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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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土路,宽的地方勉强能过一辆小汽车,窄的地方刚好能两个人并排通过。
走在土路上,两旁低矮的土砖瓦房一间挨着一间,大部分房子外墙的白灰已经脱落,露出古老的土红色。
张琴知道海东青喜欢安静,一路上很少说话,两人安静的在村子里走走停停。
此刻,海东青站在一户门前,抬头望着挂在屋檐下的玉米怔怔出神。
张琴开口说道:“这是玉米棒子”。
“为什么挂着”?海东青开口问道。
张琴解释道:“挂在外边通风透气,同时也可以节约空间。要吃的时候就取下来磨着面”。
海东青目光下移,停留在墙角的一堆玉米杆上。
张琴说道:“这是玉米杆,玉米就是从上面长出来的”。
海东青上前两步,伸出手捏着一片干枯的玉米杆叶子。
张琴安静的站在一旁,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对海东青很好奇,虽然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简单,哪怕是放在大城市里也很不简单。
海东青保持着捏住玉米杆叶子的动作,久久没有松开。
张琴没有催促,也没有开口打扰。
良久之后,屋子里走出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看着海东青,笑嘻嘻的说道:“漂亮姐姐,又见到你了”。
海东青松开手上的玉米叶子,转头看向小女孩儿,“你见过我”?
“刚才在寿宴上见过你,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
说着小女孩儿蹦蹦跳跳来到海东青身边,一双眼睛盯着海东青手上的手链。
海东青低头看了一眼,“你喜欢”?
小女孩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海东青取下手腕上的手链递了过去,“送给你”。
小女孩儿接过手链,笑逐颜开。
这个时候,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一把夺过小女孩儿手里的手链。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
说着将手链递向海东青,“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海东青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张琴跟上海东青,她很是惊讶,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海东青会主动送人东西,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儿。
村间小道,迎面走来了一群白鹅。
白鹅高仰着头,昂首阔步而来。
海东青再次停下了脚步,看着白鹅缓缓而来。
白鹅发现有人挡住了它们的去路,昂着头叫了几声,见两人没有让开,其中两只白鹅伸嘴就去啄海东青的腿。
张琴正准备驱赶白鹅,海东青抬手阻止了她。
海东青侧身让出路,两只白鹅才没有继续攻击。
一群白鹅高昂着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俨然一副胜利者模样。
张琴在一边说道:“大白鹅很高傲,胆子也很大,它们横起来谁都不怕,不仅追着人咬,还敢与村里的狗打架,我小的时候最怕它们了”。
说着,张琴继续往前走,但走出两步,发现海东青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去,发现海东青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巷道里无风起浪,刮起海东青的大衣猎猎作响。
张琴咦了一声,正好奇怎么突然刮风了,风突然又停止了下来。
海东青迈开脚步,两人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鹅,还看见了鸡鸭狗,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厌恶的东西,现在心中竟丝毫没有了讨厌,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谁传开,村民们都知道之前寿宴上那位漂亮女人在村子里闲逛,不少人都站在门口观望。
没走过一处,都有村民笑呵呵的站在门口。
若是在以往,海东青会生气、会发怒,甚至会杀人。
但是这一次,她却很平静,平静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来到一处高地,整个院落尽收眼底。
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今天是大年三十,村民们早早就在准备年夜饭,每一栋房子的烟囱里都冒着白烟。
炊烟袅袅、直升天际,那空旷冷漠的天际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
海东青喃喃自语道:“烟火气”。
放眼望去,她再次看到了那一群白鹅,它们就像是巡视领地的帝王,从一处走到另一处。
鸡鸭在院子里低头啄食,黄狗趴在门前昏昏欲睡,小孩子们在追逐嬉戏。
张琴顺着海东青的目光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熟悉的村落,熟悉的景象,她只以为海东青作为城里人对乡村好奇。
突然间。
风起!
大风起!
张琴惊讶得张大嘴巴,因为她发现,院子里的炊烟依然笔直,风只在他们两人之间方圆十来米范围内吹起。
“这,这是什么妖风”!
海东青说话,也没有动,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
张琴看向海东青,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看不清海东青此时的神情。
此时的海东青已经闭上了眼睛,神游万里。
此时的她,犹如灵魂出窍,融入了这一方天地。
鸡鸣狗叫、炊烟袅袅。
天地是那么的静谧,但静谧而没有死气,而是充满了生气。
风一直没有停,而且仅仅是在周围十来米的范围内吹动,不远处的炊烟依然在笔直上升。
张琴呆呆的看着海东青,脑海中涌现出一股很离奇的想法。
“这风,会不会是她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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