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就是水匪头子,前蒙古军水师千户,张龙张大头领。
上次寨墙上一记霹雷,伤了三十多个兄弟,张龙的左眼了一枚细小的碗茬子,回去之后血流不止,硬是熬了三天,最终眼珠子都烂了。
张龙明白这样下去必死无疑,硬逼着军郎用刀给自己剔除烂眼,眼窝里的腐肉刮干净,做手术的时候他喝了一坛北地烈酒来减轻疼痛,即便如此,还是疼到满身大汗,昏迷数日,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最后硬生生活转过来。
在头领昏迷的日子里,宋军水师倾巢出动,因为没有诡计多端的头领指挥,水匪团伙被宋军撵着打,死了一部分,被俘一部分,逃走一部分,百儿郎只剩下三百多号。
现在宋军水师控江,再想出去打劫来往船只就难了,为了生存,张龙不得不变抢为买,用抢来的金银换粮食。
龙潭寨的大集是最能卖上价的,张龙又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加之对龙潭寨和白龙庙深深的好奇心,所以张龙亲自前来,但是拿着大批钱财采购会暴露身份,所以他伪装成卖货的猎户,卖货的同时打探消息。
张龙胆子大,他甚至想着再偷袭一回龙潭寨,但是来了之后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龙潭寨的围墙从木头变成了土坯,外围壕沟已经成型,这是按照军事要塞的规格打造的,更何况外面时刻驻扎着三千禁军。
不能强攻,可以巧取,张龙不死心,他在市集上和人攀谈,打探龙潭寨里的情况,百姓们都说没见过白龙王,但见过各种龙宫来的稀罕物,尤其是神火,一个水晶般透明的小东西,装着精致的砂轮火石,一打就着。
上回张龙花一张豹皮的代价换了个神火,红色的塑料外壳,金属的打火装置,他忍不住每天都要打上几百回,很快里面的火水就耗尽了,只能打火星,冒不出火苗了。
从此张龙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逛大集,这回他带来的商品是一张猫熊皮,两张狼皮,几只野兔子,想着换点稀罕玩意,没想到能遇到老熟人。
张龙记得王洛嘉,第一次见是在嘉陵江上,白衣飘飘的宛若仙子,第二次是在龙潭寨的暗夜里,这女人亲自做法,一炮放翻三十多个兄弟,自己的左眼也被打瞎。
女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个子很高,没带兵器,身后只跟着几个丫鬟,卫士在几十步开外,张龙在蠢蠢欲动,看了看手边的钢叉和弓箭。
他能猜到此人就是传说的白龙王,龙潭寨那么多稀罕玩意就是出自他手,但张龙一点都不怕,就算是真龙又如何,瓦子里说话人讲的唐朝故事里,魏征还斩过龙王呢。
张龙的性格是诡诈加冒险,他决定作一个大死,如果不这样做,他死不瞑目。
地上摊着一张大熊猫的皮,王洛嘉岂能不关注,刘骁一看这架势是非买不可的了,便想着讨价还价,再看那猎户,拿黑布罩着一只眼,大冷天袒露着右臂,肌肉发达还有龙纹刺青,就算是猎户,也过于凶悍了些。
他不由得解开了腰间枪套的搭扣。
王洛嘉刚凑上去,张龙的手按住了钢叉的木柄。
刘骁站在王洛嘉的左侧,急切间伸出右手抓住她的衣襟,左手掏出左轮枪。
张龙抓起钢叉暴起的瞬间,刘骁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左轮枪就这点好,双动结构,一扣就响,腾空而起的张龙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摔在地上,点22口径的子弹杀伤力较弱,就跟被弩箭扎在身上感觉一样的。
这一颗子弹将张龙的斗志直接打没了,他见势不妙,拎着钢叉扭头就跑,刘骁追过去连开三枪,他左手持枪准头差点,只打了一发,等把右边枪套里的fn1935掏出来,张龙已经逃之夭夭。
可是在龙潭寨眼皮底下,又岂是这么容易逃走的,朱大常带着弓手们紧追不舍,刘骁让王洛嘉赶紧回寨,关门警戒,防备突袭,自己紧跟着朱大常追去了。
王洛嘉说你小心点,然后卷起那张大熊猫皮匆匆回去了,女人在这种时候就不能逞能,别给男人添乱是第一位的。
张龙挨了两枪依然窜蹦跳跃,行走如飞,朱大常等人在后面射箭没一支能射的,前面有人堵截,也被他灵活躲开,实在绕不开的,上去就是一钢叉。
而那三千禁军,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没任何反应。
很快追到了江边,张龙一跃进了水,朱大常等人没敢下水,这是冬天的嘉陵江,下去一炷香就能冻成冰棍,他们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只等张龙露头换气就一箭射过去。
但张龙始终没有换气,良久江面上也没有动静。
“许是死了。”朱大常悻悻道。
“看,对岸!”一个弓手指着对岸喊道。
大家一起望去,只见张龙手持钢叉站在岸边,居然气十足的唱起纤夫的号子歌。
刘骁也赶到了,和弓手们相比,他的肺活量和耐力还差点意思。
“这小子怎么过去的?”刘骁问。
“听说张龙能在水下换气,三天三夜不上岸都行。”朱大常说。
弓手们也都点头,张龙的威名在他做纤夫的时候就传遍蜀地,绝对是一条狠人。
这货着实生猛,挨了两枪还能一口气潜泳渡江,这还是人么,就算是小口径子弹那也是子弹啊。
那边张龙唱罢,居然从对岸堆栈的木料搬了一根木头下水,找了个竹竿撑着站在木头上,顺流而下,这一手绝活把刘骁都给震了,一苇渡江,牛人啊。
“给我追。”刘骁说,“备船,拿上本王的家伙事。”
说来也巧,于化龙正带着儿郎们在江上操练呢,对讲机这边一喊,那边就应声了,寨子里送出刘骁的装备包,战船开启马达,分分钟赶到,接了白龙王,沿江追踪张龙而去。
这条船是一条经过改装的型车船,两侧的副水车已经拆掉,因为那玩意太影响船速,取而代之的是固定在船尾的两台雅马哈船外机,马力强劲,开起来绝对是江海第一快。
开的快也就罢了,重点在于船上武备精良,船头船尾各一门,两舷各四门,一共是十门大喷子,还有具十三世纪工作室出品的康格里夫火箭,试验火铳十支,强弓硬弩若干,就凭这条船的武装,刘骁敢单挑整个蒙古水师。
鉴于以上强大的武装,称之为战船未免低调,叫炮舰又夸张了些,叫炮艇比较恰当。
为了节省空间和载重,炮艇连风帆都取消了,全靠马达驱动,这会儿连马达都关闭了,只安排了二十个水手在两舷划桨,远远地悄无声息的跟着张龙。
张龙的一苇渡江并没持续多久,赶上一艘商船,他撑杆跳上甲板,赤条条手持钢叉,一双铁脚板谁人不识,船民认得他是张龙,不敢反抗,载着他继续向南进发。
这一段嘉陵江水九曲十弯,隔一段距离就转一个方向,岸边多芦苇丛,被追的急了,藏起一条船并不难,但炮艇始终没让张龙发现后面有人尾随,这是因为白龙王放出了电鹞子在天上盯梢。
电鹞子就是大疆无人机,无人机在天上跟踪张龙,变焦镜头把他在甲板上的一举一动都拍到了。
张龙这厮居然在“刮骨疗毒”,他拿了一把刀直接将嵌在肩膀皮甲上的一颗子弹剔了出来,又让船老大拿刀将自己背上的子弹挖出来。
船老大手上拿着匕首,颤巍巍的却不动,行船的人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时私斗杀人毫不含糊,现在他有机会一刀杀了张龙,却丝毫不敢动这个念头。
“够胆就杀了老子去官府领赏,一千贯哩。”张龙端坐在椅子上,背上纹的蛟龙栩栩如生,面目狰狞。
“不敢不敢。”船老大小心翼翼,将匕首在炭火上烧着,拿出烧酒浇在张龙背上,用烧红的刀尖挖出来一颗细小的金属。
自始至终张龙没吭声,只是出了一身汗,他接过这枚弹头看了看,一把丢进江里。
通过无人机监视到这一情景的刘骁并不知道这只是一条不相干的商船,他还以为这就是张龙水匪的船。
电鹞子的电量即将耗尽,刘骁收回无人机,换电池,拿出平板电脑查看地图,他下载了当代的合川周边地图的离线版,根据两岸地形分析所在位置,百年来,嘉陵江的水道变化不大。
于化龙凑过头来,他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一看就觉得眼熟,这不是地图吗,显示在琉璃板上的地图细腻精确,令人赞叹。
“再追下去,就要到磁器口了。”刘骁说。
不知不觉,炮艇已经转了十几个弯,追出去百十里水路了。
“这地方叫白岩场。”于老大纠正道,“再往下就是重庆府了,张龙给他九个胆,他也不敢藏在重庆府。”
“哦,叫白岩场。”刘骁从善如流,磁器口是清朝才有的名字,现在这地方应该叫白岩场,得名于山上的白岩寺,是重庆府下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
过了白岩场,嘉陵江汇入长江,就是四川的行政心重庆府了,宋朝在此驻扎了大量军队,水师战船千艘,张龙如果有理智的话,确实不会藏在这里,但这小子就是这种性格,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感兴趣,否则也不会潜入龙潭寨大集行刺了。
忽然前面那艘商船减慢了速度,似乎在等追兵靠近,难道被发现了亦或是这里有埋伏?刘骁不慌不忙,再次放飞电鹞子,果不其然,发现埋伏在江岔子里的十几艘战船的轮廓。
“老于,有信心么?”刘骁问于化龙。
“有大喷子在,来一万条艨艟巨舰我都不怕。”于化龙信心满满,掌舵向前,十门大喷子装填完毕,炮膛里装的科学配比的黑火药和同口径的球磨机铸铁球,这种铸铁球表面有浇注口,合模线和沙眼,是最廉价的工业用铁球,用来当炮弹性价比最高。
炮艇靠近了商船,于化龙手持钩镰枪准备跳帮作战,对面船上的船老大拱手作揖:“敢问是何方战船?”
“告诉他们,我们是钓鱼城龙潭寨白龙军水师,要登船临检。”刘骁说。
于化龙精神大振,这可是白龙军的名头第一次打出去,而且出面的是自己的水师,他赤着两条大毛腿站在船头,横着钩镰枪,威风凛凛喝道:“此乃大宋白龙军水师炮艇,特来临检尔等。”
其实他也不知道啥叫临检,大王这么说,那就这么学。
商船上只有十几个水手,虽然也有兵刃弓箭,但也不敢忤逆,只能让于老大跳上他们的船进行搜查。
于老大带着四个人上船检查,这边朱大常等弓手端起了弓弩等待张龙现身,张龙这货着实凶猛,连刘骁都紧张的不行,手持双枪,心脏砰砰跳。
“敢问军爷是否在缉拿张龙?”船老大说,“那厮在前面二十里就下船了,我等乃过路商船,不是水匪同伙,军爷请看,小的船上有水师吕大人签发的通行令旗。。”
看船老大淡定的样子,应该不是胡扯,但于化龙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用脚踩了踩甲板问:“舱里装的什么货?”
船老大说:“回军爷,是水师吕大人亲自要的货。”
大宋朝的军队体系,基本上就是吕德的天下,吕氏家族子弟遍布军,提到姓吕的,就该给个面子了,但于化龙偏不,他硬是要看看货物。
舱门打开,于化龙瞄了一眼,冷笑一声,对船老大说:“拐带人口,该当何罪?”
船老大从容回道:“这都是花了钱的。”
于化龙喝道:“大宋律法明令不得蓄奴,你这是要卖于谁家的?”
船老大陪着笑,但神情略带鄙夷和倨傲:“军爷,方才说了,是水师吕大人要的货。”
这边刘骁听到拐带人口,就知道遇上人牙子了,大宋朝是废除了奴隶制度,但是民间买卖人口的事儿根本禁绝不了,现在又是战乱末世,今朝有酒今朝醉,谁还管什么朝廷律法。
刘骁也跳到了商船上,用手电向底舱照了一下,一群灰头土脸的妇孺蜷缩着,基本上都是年轻妇人少女以及男女幼童。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是因为吃不上饭被主家甚至是夫家卖了的,老实说这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被卖了至少能有个安稳的居所,不会被乱兵杀了,但刘骁就是心里不爽,他看不得人口买卖。
“这些人我要了。”刘骁说,“把船给我开到钓鱼城,到了付钱。”
“大人,您难为小的了。”船老大有眼力价,看得出刘骁是管事的,“这些都是吕大人下来定钱的,再说收这么些模样周正的也不容易。”
“给你现银。”刘骁从腰包里摸出一枚二百克的银锭子丢过去,“付你双倍的价。”
船老大一把接住沉甸甸的小银锭,确实犹豫了。
但是不等他们把交易达成,四下里战船杀出,打出了宋军旗号。
炮艇急忙升旗,这是一面黑底绣白龙的绸缎旗帜,煞是威风。
于老大喊话,说俺们是钓鱼城龙潭寨白龙军,是自己人。
可重庆的水师根本不晓得什么白龙军,他们看了那旗帜上的绣龙,就粗暴判定这是张龙水匪。
宋军战船将炮艇团团围住,船舷上站满弓箭手,脚下是火盆,箭头上有引火之物,水战的主要武器就是火箭,火箭齐发,木质船身根本挡不住。
有人喊话,说少废话,把弓箭丢进水里,举手投降。
刘骁明白了,这是要抓人扣船啊,别管自己是不是水匪,这条船人家都看上了。
他叹口气,今天这个事儿不动手是解决不了。
朱大常是宋军出身,更加明白这群丘的操行,他一摆手,弓手们果然将弓箭放下了,但不是丢进水里,而是放在甲板上,顺手捡起了火铳,齐刷刷端平瞄准宋军,以前大家是友军,现在各为其主,就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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