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八月份的秋色平添几分燥热,室内,男子洗漱一番几步来到沙发前端坐。品茗间,询问上山汇报的刘峙,证据与证词他都没看,不重要,既然送上来真假心中有数。
“是。”
刘峙硬着头皮上山,但该怎么做他知道,且不能乱说。
正襟危坐,不要看他位极人臣,手握大权,在男子面前极其小心。脾气性格摸得很透,不喜夸夸其谈之人,最喜知行合一之人,颇为推崇心学。
这也是为何喜戴春风多已,除了忠心,在其位要谋其职,阳奉阴违,最不可取。
有时候对错不重要,态度很重要。也是允许褚文昊乱来,没拿下缘由之一。
“委座,倭寇谋划百年,善钻营,军统里面有日本间谍很难避免。既有心,资料审查起来真假难辨,只能勉强为之,战争到了僵持阶段,局势也慢慢开始转变,党国正面阻断倭寇短时间吞并之心,虽大半疆土沦陷倭寇之手,却也足够显示我党国守护疆域之决心。前方将士用命,倭寇寸步难行,只能把心思用到后方,想从内部摧毁党国,日寇花费百年心思安插的棋子会慢慢显露出来。棋盘落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难的还是如何剥离不牵扯太大,稳定内部局势,维持前方战事,世界格局渐渐明了党国反攻的机会不远已。”
刘峙善谋,这是他的优点。早期跟随委座打江山,有留日经历,出身保定军校,后来在黄埔担任教官,划归黄埔系也是因为忠心。让其担任城防司令,原因多多,除忠心外,可做润滑剂用,保定系他也能说话,中央军保持表面和谐的重要缘由,出事他当和事老中间调和。想比胡中南头顶一片天,更为重要,话说的很高,却也说的很明,没急头白脸怼戴春风,而是把责任归结到日寇百年布局上面。
女子静静翻阅口供跟证据,秀眉微蹙,抬眼望向油滑刘峙,轻笑道:“天岳倒是越来越会做媳妇,两头顾着,哪天让雨浓请你吃席面才好。”
刘峙听到,讪讪苦笑,“夫人妙赞,军统有功于党国,卑职也是实话实说,不记恨属下就千恩万谢,哪敢让他请吃席。”
男子听到端茶的手微顿,旋即若无其事继续品茗。女子眼眉微拢,心话:连刘峙都忌惮戴春风了?
“最近品读孝经,其中的谏诤篇颇得启发。昔者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诤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诤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臣不可以不诤于君;故当不义,则诤之。党国缺的不是孝子,而是敢于诤谏的孝子,换句话说,党国需要真正做事之人,都明哲保身,恐沾其身,赶走倭寇也是危若累卵,内部积弊不除,饮鸩止渴,取死之道。”女子端茶悠悠一句,看似没说其实表达了对这件事的态度,却不清晰,到底是支持褚文昊查日本间谍打戴春风脸。还是表扬戴春风敢作敢当,即便犯错也是一心党国?
刘峙一时没敢接话,脑袋快速转动,不懂就问在这可不是好习惯。
男子放下茶杯,靠在椅背接话,“都说明朝亡于宦官之手,亡于一家独治,可那个封建王朝不是如此。一股自视清流的东林人士,铮铮铁骨,言语当朝者与民争利,非常久也。可他们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与民争利,把痛苦施加在百姓身上,去维护那些士族利益,看似清流实则乃亡国之臣。正如崇祯所言:他非亡国之君,尔等清流却是亡国之臣。如今是民国,天下共治,可真的就铲除封建王朝积弊了?古人说:水清濯缨,水浊濯足。环境很重要,独善其身未必就正,深陷淤泥也未必是邪,要看濯缨者是否沽名钓誉,濯足者视其本质。”
“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人的思想最难掌控,舆论却能造就大势,我不擅此事却也深知其重。做事要有重点,该抓的抓,该保的保,不能一味下猛药,循序渐进才是王道。稽查队实心办事,于党国有功,你身为长官该奖赏就奖赏,该提点就提点。毕竟年轻,好胜心强,大局有你把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要注意,却不能无动于衷,淡漠视之。以山城室政府名义发文,擢升稽查队为稽查组,职权范围...”男子沉吟,一时不决,“夫人有何指示否?”
女子笑言:“我有何指示,你拿注意便是,借用古诗词言志: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昭华行且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是龙是虫,且给他机会,一潭死水也是时候增添活力,焕发新生。党国积弊已久,如此战时不易大动干戈,却要保证民生之基础,军令而顺达,一句话,不能让底层人承担太多。杀不了,动不得,也要清君侧于一身,悬圣剑于脖颈,肆无忌惮害己害国,非长久之计。”
男子听到,端茶沉吟间言道:“那就升任稽查组,依旧挂靠两家,职权范围:除抓捕日本间谍,挖掘共党之余,协办党务人员纪律纠察之责。设军职,铨叙少校之下,政务官员荐任十二级以下者,暂定山城五区内实施,人员配备...直接从你的城防营挑选,责令而视,你明白嘛!”
“是。”
刘峙听明白了,两人左右言之,又是孝经,又是皇权,无非赞赏实心做事的褚文昊。如果不是,干嘛给他升职权,稽查队升任监察组,职权增加了党务纪律侦办一项。
查啥?
当然纪律,啥纪律需要单独拉一个稽查组来做?要知道党国五院中监察院就是专管政务纪律,何必多此一举。
无他,贪腐二字,才是党国之大弊,形同虚设的监察使,坑壑一气,甚至利用职权吃拿卡要。上行下效,已经成为党国内部之大弊,再不清理,危若累卵的党国即便赶走倭寇,也坚持不了多久,需要大改革。
给褚文昊的职权很高了,国党政务分四级,特任一级,像五院各部部长;简任八级,像各部次长,各厅长,他兼任山城室长,就是简任二级;荐任十二级,像区长十级到五院里面的秘书、技士二十二级等;委任十六级,像江北各科长委任二十三级到办事员三十七级。
委座审批荐任官十二级以下,覆盖面已经很广,如果国党有三万公职人员,那他调查权限内有两万八千人,毕竟大部分党国官员都在荐任十二级之下。
相当于拿住山城百分八十党国官员的命脉,虽然都是小角色,可也是党国根基所在。
之前褚文昊要查政务,他没答应,只允许试试,这会明确职责可不一样了。
党国军职在铨叙少校之下,这里的意思,可不是挨着侦查纪律,只能说在抓捕日本间谍基础上遇到职权级别内的无需请示,直接抓捕审判就行。
当然,要是褚文昊特意去查纪律也行,却忙不过来。山城几万党国官员,一个人查一天到死也查不完。稽查队擢升稽查组,人数自然要标配三十人,委座提示从城防营安排士兵,其中自有深意。
“你去忙吧,让他把人撤回来,不要继续胡闹,军统的事让雨浓自己处理便可。”
“是。”
刘峙起身敬礼告辞离去,室内两人一时静默。女子归拢证据,“要不要交给雨浓,小家伙手里可握着一枚炸弹,说不得牵扯多少。军统里面也是乌烟瘴气,不可能止步于此,为颜面顾提前清理一下也好。”
男子眉宇间却有不满,想了想,“算了,想必雨浓心中有数,只是脸面上不好看,让他自己处理吧。证据不证据的他也不需要。天岳那边指定有人打招呼,就当不知道吧。”
......
上午十一点。
花园公馆,军统会议室。门推开瞬间十人起身问候:“局座!”
戴春风跨步来到首位端坐,脸色阴沉,“都坐吧。”
“是。”
矛仁凤做会议记录,戴春风敲动手指间开口:“军统最近升级太快,人员混杂,频频出现问题,让人抓到把柄,闹得人尽皆知,脸面还要不要!几万人的大部门,整天都在忙什么!日本间谍、共党混迹在军统内部,甚至在自己眼皮底下探寻情报,你们就一点都没发现!是发现不报,还是留有私心!十个部门上万人干不过七个人,你们不要脸,我还丢不起那人!”
嚯,各个正襟危坐,心里大骂褚文昊,要不是这混蛋爱显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这下好了,指定要挨处分,恨不得掐死褚文昊者不在少数。
“明天开始,内部核查,凡有问者一律下放,不得徇私,没有情面可讲。工作要做,多久没听到你们抓一个日本间谍了?外面留言蜚语说军统人员都是废物,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活计,脏的很!”
“在不实心办事,等上峰裁撤军统部门时不要有怨言。”
三十分钟没住嘴,可见戴春风心里压着无尽火焰。
“钟处长跟马处长留下,其余都去忙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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