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宿,楚天舒几乎都是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以他的武功,即使睡熟了,再轻微的风吹草动也能将他惊醒,可是他睡不着,他睡不踏实,因为他心里牵挂着别人,因为他肩上承载着使命。

    苏舒似乎倒是睡到踏实得很,天几乎就要快大亮了,依然没有起床的动静,楚天舒运功凝神细听,才听到里屋均匀柔缓的呼吸声。楚天舒竟是十分的开心,他知道,就是因为有自己在守门,苏舒才睡得这么深沉,才睡得这么放心。

    楚天舒轻轻起床,招呼店小二预备早点和热水,然后在后堂了洗了脸,漱了口,等到店小二将端着早点,提着热水上楼时,他将盘子和水桶接住,又悄悄回到屋里,又轻轻将水桶放到桌下,将盘子放到桌上。早点很简单,豆腐花,肉包子,还有一碟酱菜。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敲了里屋的门。

    苏舒终于起床了,乘着她洗漱之际,他盘坐在床上,将气息调运了一番。

    楚天舒看着苏舒洗漱完毕了,开玩笑道:“没想到苏公子竟是条大懒虫,早上不起床,还得人来叫醒你,果然是豪门作风,贵族气派呀!”

    苏舒头一歪,含羞道:“那是!习惯了被下人伺候了,改不来了,多亏有你啊。”

    楚天舒听得她竟然把自己比作了仆人,居然苦笑道:“您是主子的命,我赶上了仆人的运,你就等着舒服吧!”

    苏舒点头晃脑地笑着,竟是满脸得意。

    楚天舒只得无奈地摇着头。

    由于急着赶路,吃早点的时候,苏舒竟然吃的很快。楚天舒还想再吃个包子的时候,苏舒却已放下了筷子,用满是催促的眼神微笑着看着他。

    “看什么看,催什么催?吃不饱不赶路!”楚天舒边吃包子便嘟囔着:“要不是你赖在床上不起,现在早走了十几里了。”

    苏舒看着楚天舒不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或许她觉得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其实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孩子气。

    楚天舒终于满意地站起来了,将断水流抓在手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感觉到厚厚的一叠银票尚在,才大步走出门来。

    “小二哥,把我的马和这位公子的马都牵出来吧。”楚天舒朝店小二喊道。

    “来喽”,店小二一声悠长的答应后,便向后院的马厩走去。

    待楚天舒和苏舒出了客栈的门时,店小二已经牵着一白一红的两匹马在门外候着了。楚天舒的白马几天没有见到主人了,今天咋一见,竟是十分的兴奋,高亢地嘶鸣着向他走来。

    “楚公子,马儿已经喂料饮水了。你就放心吧!路上多多小心!”

    “小二哥,你也保重了,记得给我带你们那儿的黄酒哦!后会有期!”

    店小二重重地点了点头,挥手向这位情意深重的朋友道了别。

    楚天舒和苏舒两人牵着马并行走着,苏舒向楚天舒道:“看来你的人缘不错嘛,店小二看你就像看朋友那样深情,那样亲切。”

    楚天舒自豪地一笑道:“我们做下人的,惺惺相惜罢了。”

    苏舒听着他故作牢骚的话,暗自好笑,也不理他,翻身上马后,竟催马快跑起来。

    楚天舒也不理他,摸着白马额头,兀自和马儿耳语起来。

    马儿似乎真的能听得懂他说的话,快活地打着响鼻,嘀嗒嘀嗒有力的踏着冻硬了的路面,不时还用耳朵轻轻蹭着楚天舒的头。就这样,边说边走竟也走了一两里路。楚天舒见苏舒催马走后,又担心她独自一人 会出差错,于是便也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儿早已翻飞着四蹄,向前冲去。

    骑在马背上,楚天舒只觉得清晨的寒风刷刷刷一个劲儿地从耳边窜过,扫得他的脸竟丝丝生疼。楚天舒忽又想起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自己坐在马车里,虽寒风凛冽,竟也奈何不得他。如今骑马奔跑,虽是自在轻便的多,却要受这冷冻之苦,想着苏舒一个弱女子,为了赶路竟也能忍受得住这寒冷,真是不减须眉呀。

    白马狂奔了大约十里左右,转了一个大弯后,前面笔直的大道上,那匹枣红的骏马好似一团烈火一般,在荒凉冷清的天地间,竟是十分的夺目,十分的温暖。红马跑的并不是很快,显见是苏舒有意在等楚天舒。白马看到红马后,一声高亢的嘶鸣,红马竟缓速停在了路边,扭头等着白马。

    楚天舒隐约看见苏舒脸上似乎蒙着什么,未及看清楚是围巾还是面纱,白马就已经冲到了红马旁边,这次楚天舒看清楚了,苏舒脸上蒙的是一块黄色的围巾。

    楚天舒道:“你装备的还真是齐全啊,居然还有围巾御寒!”

    苏舒道:“我江湖经验充足,阅历丰富,哪像有些富家公子,居然在冬天骑马出行都不带围巾,真是好生佩服呀。哦,想必是楚公子内功精深,这些许寒风吹到楚公子脸上估计也是春风拂面,和煦撩人吧!”

    楚天舒双手揉揉了脸道:“亏我还一路担心你受冻,想不到你竟挖苦我,好心没好报,最毒妇人心!”

    听着他的责怪,苏舒竟咯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人们都说楚公子胸怀宽广,虚怀若谷,没曾想也是这般小气,竟会跟女子斤斤计较,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处事不如见面啊。”

    楚天舒白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会他,兀自催马前行,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够周全,前天晚上到昨天,都是运着内功一路奔跑,自然不会畏惧寒冷了,现在骑在马上,不用运功,没围巾还真是受罪啊。

    突然他听得尔后呼呼带风,显示有东西飞来,楚天舒心中一紧,头不回,面不转,一伸手便将那飞来的东西接住,只觉手中绵柔松软,一看,竟是一条裹成团的蓝色围巾!楚天舒知是苏舒给他扔过来的。回头一看,只见苏舒嫣然一笑,也催马追了上来。

    楚天舒竟有些感动,整颗心好似生着的火盆一般,直将这无边的寒冷逼得四散逃跑。

    红马箭一般地从白马身边闪过,白马又欲奋力想追,只见楚天舒轻轻一抖马缰,白马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只好不急不缓地跑着,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红马。

    楚天舒并没有将围巾围上,而是将她展开折叠好后揣着了怀里。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既然自己没有先前备好,受冻也是活该,即使冻死了,也要傲然不屈,他不会在苏舒这样的女人面前示弱,所以他揉了揉冰凉的双脸,微微运起少许内力来抵御这倔强刚强的寒冷来。

    虽然冷,但是楚天舒觉得冷的过瘾,冬天的北方冷的毫无做作,毫无掩饰,犹如豪情男子耿直的胸膛一样,浑然不似江南的冬天那样,对于寒冷却是想迎无勇气,欲拒还羞涩,本来已经是寒意料峭,树木花草居然硬撑着发绿,那种蔫而泛黄的绿倒多了几分滑稽。

    楚天舒又想到了苏舒,这位塞北的女子竟像极了这塞北的冬天,豪爽刚烈,劲道十足。

    就这样一前一后,等到红日中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忻州城。

    楚天舒和苏舒说道:“咱们还是先找家饭馆吃了午饭,顺便问问老板,从这儿到太原还有多远的路程,要是不远的话,咱们就到了太原再住客栈,如何?”

    苏舒道:“也好,马儿跑了一上午了,也该吃料饮水了,可不能将我的宝贝坐骑给累坏了。”

    楚天舒道:“你的宝贝坐骑那可是一匹宝马啊,我一路上是愣是没有追上。”

    苏舒道:“那自然,这可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这还是三年前云南的沐王爷送给我的礼物了,改天定要和你的白马比试一番,看看到底谁的马儿耐力强,后劲足!”

    楚天舒道:“那自然是苏公子的宝马远胜于我的马了,马如其主嘛,就凭你苏大公子,无论如何都没有不胜的道理呀!”

    苏舒哼了一声,催马前行,左右顾盼着寻找吃饭的地方。

    楚天舒微笑着,也不再说话,催马跟在她后面。

    到了一家饭馆前,见苏舒翻身下马,楚天舒也下马来,二人分别将马拴在门前的两棵碗口粗的杨树上。进得饭馆后,苏舒向店小二道:“来两碗大刀切面,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再来一盘锅魁,一盘瓦酥,切二斤牛肉来,哦对了,再上半斤老白汾,要温好的。另外,外面的两匹马,你给弄些上好的豆料来,顺便给他们打一桶清水。”说着,将一锭二两的小锞银子递给老板。

    店小二道:“您尽管放心,我一定照办。”

    见苏舒干脆利落地点了菜又吩咐了店小二喂马饮马,楚天舒竟有些吃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苏舒办事会如此的雷厉风行。

    见楚天舒满脸的惊讶,苏舒微笑着示意他坐下。

    片刻之后店小二端上了一大一小两碗面来,方才听苏舒叫的是大刀切面,心道:“这大刀切面必是宽而且厚吧,要不然为何偏用大刀来切呢?” 他还没来得及跑到厨房见识一番,这面就端上来了,大刀倒是没见到如何个大法,这切面还真是非同寻常,楚天舒算是真正开了眼界了,条条面细如发丝,如果用来穿针必定可以顺利通过,更神奇的是面条整整齐齐盘放在碗中,竟无有相互缠绕之状,真是叹为观止啊!

    等到锅魁上来后,楚天舒更是惊讶地忘了吃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饼子呀,径有尺许,厚有寸余,幸好已经被切成了扇形小块,要不然这么大可怎么吃呀?”楚天舒圆睁着眼,看着看着竟自语起来。

    苏舒见他这个呆样,禁不住掩口笑起来。

    “怎么样,楚公子,您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的,这特色美食,您可曾见过?”苏舒笑着问楚天舒。

    “没有,没有,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太震撼了,太震撼了!”楚天舒依然是面目呆滞地说道。

    等到上了瓦酥,楚天舒才缓和了刚才惊讶地情绪,他看着这盘外有雕花的金黄色“瓦片”道:“真是精致,真是逼真啊,有我们江南酥饼的风格,好得很,好得很!”

    这顿饭,楚天舒几乎是在梦幻中吃完的,时而惊讶,时而点头,甘冽香醇的老白汾让他赞不绝口,比起先前的竹叶青来,老白汾更是将汾酒的特色一展无余。楚天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这么喜欢这种烈酒涌入胸膛的感觉,他说不出缘由来,只觉得壮烈,只觉得豪爽。

    苏舒吃的并不多,一小碗面,一小块锅魁,半片瓦酥,几块牛肉,不过她吃的很慢很慢,她想让楚天舒从从容容地多吃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无法从楚天舒身上看出一丁点需要提防的地方,这个名满江湖的青年俊杰其实依旧还是那么的率真,那么的真诚,有时候竟还有几分童真。

    楚天舒先是尝试着吃,然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吃,最后几乎是拼命的吃,他也知道苏舒的美意,然而看着还有一半的“大饼”时,他也冲着苏舒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实在是吃不下了!要么咱们把剩下的带走吧!”

    苏舒道:“锅魁凉了就不好吃了,等到了太原,那儿还有好多你没吃过的美食了,或许到时候再给你锅魁,你还顾不上吃了!”

    楚天舒点点头,竟还是满是遗憾的看着这剩下的锅魁。

    起身后,苏舒问柜台上的老板道:“老板,这儿离太原还有多少路啊?”

    老板道:“两百里来里,要是骑马的话,天黑前就可以到。”

    楚天舒冲苏舒一点头,苏舒会意,两人便出了饭馆。

    马儿和人一样,显见吃喝得已是肚皮圆滚。面前的木盆里尚且还有不少的豆料,旁边的木桶里的水倒是剩的不多了。

    楚天舒道:“既是两百里路,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还是在这忻州城中走走看看吧。”

    苏舒知道楚天舒吃的太多,要是现在就走,必会在马上颠簸的难受,更何况两匹马也是刚吃了料,懒的走,倒不如遂了他的意思,在这忻州城中看看,反正天黑之前定能抵达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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