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燕分飞

    从德黑兰再度飞回汉诺威,阿齐兹人看着就瘦了一圈。江心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为阿齐兹接二连三的不幸遭际感到难过,也为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而感到内疚。她想着法子陪阿齐兹散心,晚上回到家里学着下厨做东国菜给他吃。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时间这一味灵药,能够弥合阿齐兹心里滴血的伤口。那一阵子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要在言谈行止上刺激到阿齐兹。可是她没有想到,阿齐兹从回到汉诺威,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下了决心,毕业了一定要回到伊朗去。阿齐兹的进修课程要比江心月早结束三个月,就在课程结业之前一个月,在一次普普通通的饭后散步之中,阿齐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婉转地问江心月,他最爱的人,是不是愿意跟随他一起回到他的祖国。

    江心月显然对阿齐兹这个问题毫无思想准备,她一时之间不禁感到猝不及防,愣了一愣,只好小声地回答他,说这个事情太重大了,她需要好好的,认真地思考一下,然后才能够给阿齐兹一个负责任地回答。毋庸置疑,江心月很喜欢阿齐兹这个波斯大男孩,喜欢他那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数之不尽的忧伤。阿齐兹是忧郁的,这种忧郁成为他魅力的一部分,让江心月觉得自己像是闻见花蜜味道的蜜蜂,流连忘返,继而沉醉其中,终于恋栈不去。然而这样的依恋似乎只存在于当下的环境,只存在于德国汉诺威这样一个地理坐标。当阿齐兹提出要求,希望她和他一起回到伊朗,江心月的心里不能不说打起了退堂鼓。

    事情是明摆着的。生活中不仅仅有风花雪月,也有一大堆实际问题。生活习惯,民族风俗,他们之间存在着许许多多差异。如果跟定了这个男人,跟他去伊朗,风俗习惯就是一个跳不过去的问题。用阿齐兹自己的话说,虽然他不觉得传统给了他很多,他也谈不上是一个传统文化卫道士。可是一旦回到了那样一个环境,他只能向环境妥协,做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伊朗人。而江心月做为他的女人,恐怕也只能选择和他步调一致。江心月出生成长在东国,一个有着自己文化传统的东方文明古国。在这个国家人们敬天法祖,敬畏自然,有着他们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对待信仰,他们敞开怀抱,欢迎任何一种信仰在自己的土地上扎根,允许任何一种异族文化和本民族的文化碰撞、交流、融合。他们对待任何信仰都是一种世俗的、务实的态度。信仰是盐,起到的不过是调味的作用罢了。

    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汇集着各种各样的信仰——道教、佛教,还有满人的萨满教……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而这里的人往往并不执着于其中一种,也从来没有把一种信仰上升到指导生活的高度。比起宗教信仰,他们更愿意去选择家国信仰和先祖信仰。神是虚无飘渺的,家国和祖先才是实实在在的偶像。因此与其说这个古老国家、古老文明存在于一种多神信仰的状态,倒不如说大多数人都是坦然地无神论者。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和现代文明科学观念下的无神论,有着一种天然的契合度。

    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成长的江心月,我们不难想见她对□□教信仰,会抱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因此她不能马上给阿齐兹一个明确的答案,自然也就完全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了。现在天平的两端在江心月的心里头摇摆着,一头是阿齐兹给她的沉甸甸的爱,一头是她对未来前途不确定的恐惧。下班以后,江心月去超市买了些土耳其薄饼,晚上回到家里,又做了阿齐兹爱吃的烩牛肉。等着吃完了饭,江心月收拾碗盘要去刷洗,阿齐兹一下攥住了她的手。“亲爱的,别闹,等我去把盘子洗了。”江心月看着阿齐兹的眼睛,她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在想些什么。可是桌子上杯盘狼藉的,江心月就着急想马上收拾。江心月妈妈就是个眼里见不得乱的人,家里哪儿哪儿都被归置地妥妥当当的。江心月打小跟在妈妈屁股后头,也养成了这么一个爱收拾的习惯。吃完饭脏盘子放在桌上,她一分钟也不能忍。

    “宝贝,别闹了。”阿齐兹不肯撒手,江心月就俯下身子去,在阿齐兹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似地蘸了一下,当作对这个大男孩的一种安抚。可是还没等她直起腰,把自己的手抽回去。阿齐兹拉着她的手一用力,就把江心月拉的跌坐在了他的腿上。“别,让我把盘子泡上。”江心月用眼角瞄着桌上的餐盘,餐盘里汤汁淋漓的,就是不马上洗出来,把它们泡在水池里也是好的。“求求你,给我一分钟好不好,就一分钟。”江心月放软了声调去求阿齐兹,可是阿齐兹已经在她的额头上,眼皮上,面颊上,颈项上雨点般的吻开了。阿齐兹的鼻息喷在江心月地脖颈上,让她觉得浑身发痒。她就把身子缩成了一团,想往后躲。可是男孩子的臂膀太有力了,牢牢地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哪儿也去不了。“别……”阿齐兹的嘴唇终于找上了江心月的嘴唇,把她准备说出来的一整句话都给堵了回去。他是那样的热烈,以至近乎有些失控。江心月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吧,好吧,随他去了!江心月放弃了抵抗,在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阿齐兹是那么热烈,大大超出了江心月的意料。当一切结束之后,江心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完全被解构又重构了。有一阵子她一度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些什么。她的脑袋里回响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奇怪的声音。她就那样聆听着那声音,直到事情过去之后,才明白那奇怪的声音发自她的喉咙。现在激情的潮水已经消褪,天地重归秩序。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靠在那里,屋子里没有开灯,草坪上路灯的光茫透过了半开着的百叶窗,一道道筛在了提花面子的被褥上。两个人把被子拉得高高的,一直拉到了脖子下面。阿齐兹头靠在枕头上,小麦色的面庞几乎融入了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两只眼睛闪着光。而江心月瓷白的面容,在黑暗中却是那么的醒目,就仿佛是从浑然一色的画布之上,被素描铅笔仔细地勾勒了出来。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等待着身上的汗下去。“哎呀,盘子。”江心月一下叫了起来。她这会子又想起盘子了,身边的大男孩在那里吃吃的笑。“都是你。”江心月攥起粉拳,在阿齐兹地肩膀上捶了一记。阿齐兹一下伸出手臂,把小女人再一次搂在了怀里。“月月。”阿齐兹用蹩脚的东文喊江心月“你还记得吗?那天早上我们从研究所出来,在摊子上买鸡肉卷饼吃。“”记得,怎么了?“江心月动了一动脑袋,,让自己在阿齐兹的胳膊上枕的更舒服一些。”那个卷饼,粗粗的,长长的……“

    阿齐兹用手比划着卷饼的样子,口气里一副暧昧的样子:”我看到你把嘴巴张的圆圆的,把卷饼塞进去的样子。江,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讨厌!“江心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阿齐兹的腰眼上重重的拧了一把。真看不出来,看着老老实实的阿齐兹,脑子里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江心月这一拧不轻,阿齐兹立刻夸张的”哎吆“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理亏,赶忙堆着笑脸向江心月赔罪:”对不起,江。“江心月呢,也不理睬他,一下背转了身子,给了阿齐兹一个后脑勺。

    “江“,隔了那么一会,阿齐兹又开始小声的唤江心月。江心月听着他的声音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我名字阿齐兹的发音,在东文里就是“爱妻子”的发音是一样的。“”怎么了?“江心月背对着阿齐兹,懒洋洋地答着腔,她当然不是真的生气了,只不过是故意装装样子,逗逗她的波斯大男孩而已。”请你相信我,我会永远做一个爱妻子的好男人。“”爱你的四个漂亮老婆么?“江心月一下转过身子来,调皮的眨眨眼,伸出了一个手指头,用她不太长地指甲,在阿齐兹的胳肢窝里瘙痒。拿手术刀的女人不能养漂亮的长指甲,再给它们涂上各式各样好看的颜色。江心月只好把指甲剪得短短的,日常涂一涂养护指甲的透明甲油就算了。

    “江!”明知道小女人是在开玩笑,可是阿齐兹还是很认真的恼上了。“我不会娶四个老婆,我只要你一个。我会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只爱你一个。”“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那么较真干什么。江心月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巴,在阿齐兹的唇上印了一下。”月月,我是认真的。“阿齐兹的两道眉毛还是皱在一起,表情也并没有因为小女人的示好而缓和下来。”请你告诉我,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吗?“阿齐兹的问题让江心月的身体僵直了那么一秒钟,跟着她舒展开四肢,头枕着阿齐兹的臂膀,眼睛望着黑魆魆的天花板。这个问题看来是绕不过去了。

    百善孝为先,家里还有父母双亲等着她回去尽孝,江心月不可能跟着阿齐兹就那么跑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虽然她是那么喜欢阿齐兹,真真正正是打心眼里喜欢。可是事到临头,隐藏在她血液里的那一份理性,那一份属于外科医生的理性,还是让她婉转而又坚定的拒绝了自己的爱人——她不能跟着他去伊朗,如果两个人想在一起,只能是阿齐兹跟着她去东国。阿齐兹当然也是不会跟她去东国的。他是一早就下了决心,要回家去的。他嘴上说着是要回去报效祖国,其实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妹妹贾南的身体一直没有腐败,一直保持着活着时的样子。阿齐兹作为一个医生,一个医学科学工作者,他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当下的科学还不能解释的秘密。他说服了橄榄油商人,没有把他的妹妹安葬在清真寺的祭坛地下,而是悄悄地转移到了德黑兰医科大学,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早已经不再被使用的地下解剖中心。学校现在得到了海外侨民的捐款,建了设施齐全的大型中心,用来储存用于研究的人体标本。原先那一个地下的小解剖室,连着整栋教学楼都被学校废弃了、

    这个隐蔽的冷库,年资浅一些的老师都不一定知道,但是阿齐兹的老师苏莱曼尼却很了解情况。苏莱曼尼念大学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建后来的教学大楼,用来存放标本的,就是那个地下解剖中心。因此苏莱曼尼听到学生阿齐兹请求他帮忙,找一个存放妹妹尸体的地方,他马上就想起了那一个被医学院弃置不用的地方。解剖室、标本室,加上一个小小的冷库,都在老教学楼的地下二层。如今因为教学科研设施都搬去了新楼,这一幢五层高的旧楼已经被闲置很久了。“亲爱的阿齐兹,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还能正常使用,我需要先过去看一看。“苏莱曼尼对着阿齐兹说话,黑色角质边框的眼镜后面,两只眼睛里头出了思索的神情。

    那一天晚上下了班,苏莱曼尼打电话叫阿齐兹去他办公室。阿齐兹到了以后,苏莱曼尼给了他一个大号的手电筒,又给了他一双深筒胶靴。苏莱曼尼一面自己坐在那里穿另一双胶靴,一面打着手势让阿齐兹也把胶靴穿上。他告诉阿齐兹,闲置的老教学楼在医学院后面的山洼里,那里一下雨就会在草丛里积起许许多多的水坑。不穿上这种深筒胶靴,在那里简直是寸步难行。两个人穿好了靴子,一人拿了一只大号手电筒往外走。出了新教学楼,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开始路上还时不时能见到一些人。有时候是一个打着伞的老师——他们看到苏莱曼尼的时候,会停下脚步,不失礼貌的打上一声招呼。有时候是一对忘记带伞的学生情侣,他们踩着路面上的积水,飞快的从苏莱曼尼和阿齐兹的身前跑过,跑到一个能够避雨地廊檐底下,就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热吻起来。虽说伊朗是一个宗教国家,可是这也并不能阻挡年轻人之间燃气炽热的爱情火焰。

    他们两个身上都穿了雨衣,脚上套着长长的雨靴,因此大可以心安理得,不慌不忙地往前走。苏莱曼尼对学校里的路熟悉极了,他不用向任何人问路,径自带着阿齐兹往后走。往后头去的路还挺长,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阿齐兹走的腿都酸了。这样又走了一段泥泞的小路,过了一道半掩着的小铁门,终于到了老教学楼那个院子。这里的小径隐没在长长的蒿草丛中,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过来清理了。人离开了这里,此地就成了动物的乐园。就在阿齐兹刚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一下看见了一只沙漠狐。沙漠狐本来站在被荒草淹没的小径上,像是用爪子在地上扒拉着什么。看见有人来了,它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一眼,跟着一下子就跑开了。

    虽然那只狐狸一下就跑的没了踪影。可是阿齐兹还是可以完全肯定,那就是一只沙漠狐。有些人会分不清沙漠狐和阿富汗狐。事实上它们之间确实很相像,都有着短小的身躯,相对身躯而言非常大的尖耳朵,以及长长的毛尾巴。沙漠狐又被称作北非狐,而阿富汗狐就是阿富汗狐。即便他们看起来相似,可是还是有着一些细微的区别。在伊朗,阿富汗狐到处都是。在伊朗广袤的土地上,在城镇与城镇之间的野地,人们很容易就会遇见一只机敏的阿富汗狐。而至于北非狐狸,它们更多出现在埃及、摩纳哥,而不是这里。

    阿齐兹之所以对沙漠狐有深刻的印象,是因为父亲曾经指给他看过。那一次父亲带着他出去办事,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和一只沙漠狐相遇了。父亲指给他看,让他看狐狸尾巴梢上的颜色,那是分辨北非狐狸和阿富汗狐狸的依据。狐是非常胆小的动物,对人类保持着天然的警觉。可是那一天,那只沙漠狐就那么站在道路的中央,像是对父子俩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沙漠狐就那么用它那两只碧莹莹的,像是两个小灯笼一样的眼珠子盯着他们,一直到阿齐兹的父亲走上前去,才转身跑开了。

    阿齐兹后来问爸爸,走夜路碰见狐狸,究竟是个兆头。爸爸就哈哈一笑,说没有什么预兆。爸爸告诉他,只有真神安拉才会对人们降下旨意,而一只狐狸什么也不会做。狐狸就是狐狸。那样一只狐狸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大概是饿极了吧!阿齐兹当时相信了爸爸的说法,可是几年之后,他开始隐隐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在他的父母遇害第二天,他带着妹妹乘坐大巴,去往伊斯法罕投奔姑姑的时候。当时车已经快要到站了。天早已经黑下来了。阿齐兹隔着车窗在往外看。虽然车跑的不慢,一下子就冲过去了,可是阿齐兹还是看得分明,那一只他和爸爸遇见过的北非狐狸,正站在道路边上,用那两只碧莹莹的眼珠子盯着阿齐兹看。是的,就是那一只,而不是随便一只别的狐狸。那只狐狸的眼神让阿齐兹觉得熟悉,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他就是知道,那是他当初见过的那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跑了上百里的路程,跑到了伊斯法罕这边,是想要告诉他什么呢?他赶紧伸手去摇晃妹妹——他的妹妹贾南这会子因为旅途疲倦,正趴在他的腿上酣睡呢。等着贾南被他摇醒了,揉着眼睛往窗外看的时候,车子早已经走的远了,再也瞧不见了。这只狐狸从阿齐兹的生活里消失不见,却又闯进了妹妹贾南的梦里。如今在医学院荒废的后院里,他又和这只狐狸见面了。是的,就是那一只。还是那碧莹莹的眼睛,还是那熟悉的眼神。狐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有一阵子让他错以为,那只狐狸是要开口说话了。然而终究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狐狸跟着立刻低下了头,箭一样钻进了荒草丛里,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阿齐兹觉得自己手脚凉冰冰的,耳朵里仿佛能听见心脏在“咕咚、咕咚“,那么一下下的跳。疑心生暗鬼,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阿齐兹用力甩了一甩头,眼下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显然并不合适去胡思乱想。导师苏莱曼尼走在前面,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苏莱曼尼手上的手电筒光柱,随着他的行动一震一震的,照射在地上的光斑也是一跳一跳的。他人一路走的远了,手电筒映照在地上的光斑也就越来越小。阿齐兹攥紧了手上的电筒,像是攥着一件什么防身武器。朝着苏莱曼尼走远了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上去。

    楼前有一大片荒草,长得差不多有一人高。走在这样的荒草丛里,简直就像是在走迷宫。阿齐兹眼睛盯着苏莱曼尼的脊背,可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进草从里看不见了。等着阿齐兹紧赶两步追上去,准备扯开喉咙喊的时候,苏莱曼尼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阿齐兹个子高,足有一米八五,他站在草丛里,差不多跟草丛齐平的样子。可是苏莱曼尼只有差不多一米七,这样的小个子要是钻进了草丛深处,找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阿齐兹在心里正一个劲的叫苦,幸好苏莱曼尼这时候在前面说了一声:‘过来。“他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人已经站在了楼前的石子路上,那一片草丛被他甩在了身后。“阿齐兹,你刚才在草丛里转来转去的干什么?”

    苏莱曼尼站在那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倒不是走路累的,一个外科医生,体力还不至于那样不济。出汗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的胶皮雨衣。这种胶皮雨衣是不透气的,人穿在身上,稍微一动弹就是一身的汗。现在走到了教学楼面前,苏莱曼尼一下掀开了头上的雨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才就在小径转弯的地方,苏莱曼尼为了抄近路,径直走进了草地。他穿过草地,走到了楼前的路上,再一回头去看,才发现阿齐兹没有跟上来。“阿齐兹。”苏莱曼尼喊了一声,可是没有听到一点动静。“阿齐兹”,他又提高了一点音量,可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阿齐兹”这一回差不多已经是大声咆哮了。

    苏莱曼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于是大声的喊了起来。这一回有了反应,苏莱曼尼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象是有人在草丛里在走动,衣服和草叶摩擦的声音。苏莱曼尼猛地吸了一口气,冲着悉悉索索传过来的方向呼喊:“是阿齐兹么,过来。”苏莱曼尼的话音一落,草叶就是一阵激烈的晃动,阿齐兹从草丛里一下钻了出来。“阿齐兹,你刚才在草丛里转来转去的干什么?”苏莱曼尼站在那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强自镇定的问他。“没什么啊?”阿齐兹愣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煞白煞白的。他说话的声音喘吁吁地,就好像是气接不上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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