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铛力气不支栽倒在院中,院内此时梵钟长鸣,将本想小憩一会的阿铛烦得睁开双眼。

    模糊望见远处高高鼓楼上,站着一人。

    这,就是最后一关的大魔怪?不像个大魔怪的轮廓,仙气萦绕,倒像是修仙之人。

    那人似乎在此矗立良久,负手望着天,仿佛已魂游天外。

    梵钟响起,他也被惊醒似的看向院门。

    打开院门的人却身形狼狈,跌跌撞撞得,没过一会儿就摔倒在地。

    任逍在寺庙的鼓楼中,等待传说中最厉害的大魔怪,已经等了两天两夜。

    绝没想到,这大魔怪居然会是重伤的月龙铛!

    他从鼓楼一跃而下,金棕色眸子,倒影出月龙山满身伤口触目惊心的样子。任逍红唇紧抿,沉静如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抬眸见居然是他,清亮的眸子意外的睁圆,须臾又涌上热泪。

    任逍扬起手指念决,指尖凝物。白光闪过,哗啦啦得一声,一件白色斗篷披盖到阿铛身上。

    任逍蹲下,将阿铛裹在斗篷里,抱在怀中。

    咬牙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阿铛含泪摇头,将脸埋入任逍颈窝,呜咽道:“我打着打着就到这里了。说是这有大魔怪,大魔怪就是您吗?”

    原来幻境主人还打着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主意!

    不知道是出于心疼还是气愤,任逍心脏骤然缩紧,浑身绷紧,难以描述的情绪在他胸腔翻涌。

    月龙铛出乎意料得出色。

    但他出乎意料得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简直愤怒。

    任逍手指所及之处,有溃烂有焦红,有深可见骨的抓伤,有青乌肿胀的擦伤,入眼之处,没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阿铛惊呼:“疼。”

    任逍蹙眉:“忍一忍。”

    随着他手指蕴含白光经过,阿铛的伤口红肿消退,血液凝固,疼痛也减轻很多。

    任逍帮阿铛治疗的时候,阿铛迟疑得开口道:“尊主,我,我决定不上去了。我要下塔。”

    任逍抬眸:“你伤成这样,千辛万苦的到了这儿,不到最后看看?”

    阿铛:“就算我想,我也打不过您啊。”

    任逍:“我当然不打你,我带你一起。”

    阿铛:“可是幻境主人说只能有一人上去。”

    任逍:“规矩人定的。”

    阿铛:“我们不要勉强了好吗?既然我们有求于他,随主便嘛。您看,我这一身就是勉强的下场。”

    任逍:“你甘心?”

    阿铛:“我觉得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已经有资格成为您的对手呢。”

    任逍拂过她的碎发——有些被烈火灼烧的短了,她的小脸又黑又红,狼狈之极。

    他深吐一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好,随你。”

    话音一落,又一声梵钟响起。钟声洋洋漾开,宏大到仿佛能看到波纹的形状,在天地间激起深沉的回响,在耳边宛如流水,汤汤不绝。

    接连着三道钟声,大地开始不停得颤抖,鼓楼上的大鼓受到感应隐隐震动起来。

    灰扑扑的天上传来隆隆巨响,最后一层幻境天门打开。

    而寺庙的黄墙仿佛倒塌的积木扑扑得往下滚,青石大地纷纷碎裂,渐渐变得透明。

    最后关头,阿铛着急得说:“幻境要消失了。尊主,我要下塔了嘛?”

    任逍点头:“在下面等我。”

    阿铛叮嘱:“您小心啊”

    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是不断下坠的失重之感,四周景物以飞快的速度变成直线状,虽然没过一会儿,阿铛却觉得落了有千万年之久,仿佛要跌透地面,跌落到地心底下去。

    似乎是印证她的感觉,四周光线渐渐隐去,黑雾袭来,阿铛慢慢失去知觉。

    -

    阿铛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常做的事,就是眨眨眼睛醒来,然后猜测此时在什么地方,将要面对什么事,然后再琢磨怎么应付过关。

    每次醒来就像是开盲盒似的,有时候是惊喜,有时候是惊吓。

    她现在认出来,她正在月龙山送嫁的车辇上。

    车队在有条不紊的往前走,外面传来飞鸟祥和的啾鸣,地面相当平滑,偶尔传来可以忍受的震动。

    太好了,气氛简直□□逸吉祥了,此处应有大悲咒。

    之前觉得送嫁车队无聊到逼死人。

    但经过个把月来情节抽风、反转癫狂的魔塔之旅,她忏悔了。

    感官带来的刺激是有限的,静谧带来的舒适是永恒的。无聊,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人生体验,是她之前脑子进水不懂珍惜!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平安喜乐。

    车辇却缓缓停住,司仪仙官嘹亮的嗓音透过覆盖车辇的薄纱穿来:“万里姻缘,良辰美景,天作之合,南屿尊主再此恭候各位仙君。诸位仙君舟车劳顿,恭请下辇,移驾凤停宫。”

    阿铛吃了一惊,她是睡了多久?车队已经抵达南屿的仙都瑞威了?

    她忙忍着胸口残留的疼痛坐起,撩开辇车的粉色纱帛往外望去。

    此刻车队正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灵山脚下。

    正对着车队,站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天兵神将军团。

    如云将士们手执刀枪剑戬,那些泛着冷冷灵光的法器,此刻却都系着一根美丽的红色丝带。

    一眼望去,大片红云中微微泛着灵光,恰像是浓烈的欢喜又带了丝俏皮,暗示着主人不可遏制的雀跃。

    果然,领头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尊者,一身描着金边的火红衣服,头顶的金冠仿佛绚烂得要开出金花,他朗声拱手说道:“任逍兄弟,辛苦!”

    声音浑厚有力,带着欣喜和感激。

    能叫任逍兄弟的,除了南屿尊主贺城外不做他人之想。

    任逍骑着马拱手回礼:“兄长气了。”

    贺城将自己的马绳勒住,让过一边,任逍没有跟他气,骑马先走上瑞威官道。

    隔着那么远没办法瞧清任逍的表情。

    但他疲惫、且中气不足的声音随风传来,还是叫阿铛辨认出,任逍受伤了。

    他怎么受伤的?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塔内发生了什么?

    她的师兄妹怎么下的塔?现在人在哪里?

    过了许久,车辇缓缓停下,粉色帘纱撩开,露出泽沐略显憔悴的脸庞,见阿铛坐着小憩,他眼神都亮了,惊喜得问道:“阿铛你醒了?”

    阿铛抿唇笑着:“师兄,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泽沐伸出手,示意阿铛搀扶着他下车:“你昏迷了十天,车队已到瑞威的凤停宫——这是贺尊主为了新婚翻葺的宫殿,也是阿山要举行婚礼的地方。”

    阿铛试着站起来,大腿传来猝不及防的疼痛,她惊呼一声往下跪。

    泽沐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再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阿铛所在的车辇停在一处巍峨宫殿之前。

    先不说这宫殿的水晶门楼在阳光下如何葳蕤生光。

    宫殿正对面广场上开辟了一片花海,那是火红如云的玫瑰海。

    清风掠过,长着尖尖羽翅的花灵在花海间流转,熠熠闪光的薄粉从花灵的羽翼上纷纷掉落。

    阿铛站在这旷渺轻灵的仙境前,震撼到失神。泽沐笑道:“阿诺已下车,她心心念念着你呢,不去瞧瞧她?”

    阿铛回神,发出一叠问句:“哦,师兄,阿诺怎么样?不要紧吧?还有辉哥,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快告诉我。对了,我的姐姐呢?”

    泽沐:“我们都是很识时务的俊杰,第一关打不过就认输了。阿诺脚受伤,站不起来,其他人都无碍。”

    “倒是你,”泽沐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倔强,听说差点跟尊主一决高下?”

    阿铛本来想问问任逍的情况,但一转念决定还是当面询问为好,就笑道:“说到这个可把我给牛逼坏了。走吧师兄,去找他们,人多了我才好吹嘛。”

    她一迈步,却又跌到泽沐怀里,泽沐扶起。

    抱着一盆仙草的梅将军,已在一旁闲闲站着吃了好久的瓜。他摸着下巴,厚厚的嘴唇边上浮现暧昧的微笑。

    在他眼中,阿铛和泽沐的举止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虽然有碍风化,但是画面养眼呐,不看白不看。

    此时男女主角即将离去,他清清嗓子,提醒二位:“月二姑娘,泽沐仙君,请留步。”

    泽沐转头,对他的突然出现表示讶异:“梅将军。”

    梅将军:“这株仙草乃我家尊主赐予。你们师兄妹几人魔塔之行辛苦,也不同程度受伤,尊主非常挂念。这紫草是疗伤佳品,且好生看养着。”

    梅将军语气傲慢。

    但他向来如此,泽沐不以为意,伸手将紫草接过:“多谢尊主。”

    泽沐对阿铛说道:“阿铛,你当日从塔内坠落,是梅将军将你救下。”

    阿铛稽首:“多谢梅将军,阿铛铭感五内。”

    梅将军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了闪:“我听说,这就是差点成为我们尊主对手的小仙女啊。”

    阿铛摸摸头,脸上露出谦虚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敢当不敢当。”

    没想到她学有所成的威名,已经如此深入人心。

    其实她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勇猛啦!

    梅将军却从鼻子里呲了一声:“小仙女,你说你好好的姑娘,种花养草,琴棋书画学点儿什么不好,学人家打架。你瞧瞧,被尊主一脚踢下来了吧。哎呀,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阿铛呆滞,笑容渐渐消失。

    泽沐刚要开口,阿铛却拉住他。

    娘的,怼人,我自己来。

    阿铛:“梅将军,您这话说的阿铛不服。阿铛可是打到第八层,放眼整个仙界,又能有几个人做得到?”

    她上下扫视他:“就连梅将军你,恐怕也难吧。”

    梅将军有点恼羞成怒:“得了小仙女,你年纪轻轻,脑子里应该多想想怎么嫁个好夫君。打了第八层魔塔了不起啊?”

    他呛声:“当心回头嫁不出去!谁瞎了眼能看上你呀,还跟我吹!”

    泽沐脸色一僵。

    梅将军瞧他一眼,同情之意打心眼儿里油然而生:“兄弟啊,哥哥这话糙理不糙。小姑娘们在家相夫教子,我们大男人在外面打江山,这是天地人伦,叫她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学点正经的!”

    阿铛气得捏紧拳头:“鼠目寸光。”

    梅将军本来转身要走,听她这么说,斜睨她一眼:“没悟性!我倒要瞧瞧你以后嫁什么样的汉子!”

    阿铛刚要回嘴,泽沐忙将紫草往她手上一放,去推梅将军:“将军,你先回去复命吧。”

    梅将军对他强调:“我是为你们好!”

    泽沐:“将军,我也是为你好。真的!”

    -

    梅将军进任逍休息寝宫的时候,抬头正好目睹任逍唇色发白,脱了半边衣裳换药的场面。

    伤口狰狞,养了十多日依然鲜血崩出难以结痂,令人触目惊心。

    梅将军心中悚然,忙屏退左右,亲自帮任逍换药,包扎伤口。

    换完药,任逍额头已出一层密密的冷汗,梅将军又忙端来一杯温热药水协助他服下。

    任逍吐出一口气,慢慢穿好衣服,彷佛随口问道:“她......他们情况如何?”

    梅将军站在一旁,恭敬回答:“尊主您问的是蓬莱山庄那几位吗?月大姑娘伤势已经大好,贺尊主已经接她在凤停宫主院安置。月二姑娘精神的很,已经有力气顶嘴了。泽沐仙君跟于子辉仙君伤势已恢复个□□成,就是蓝凡诺腿伤未愈,可能还要些许时日。”

    任逍抓住关键词,无血色的嘴唇一勾,莞尔道:“顶嘴?”

    梅将军想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姑娘真的是,性子野得很。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她情郎勾勾搭搭,说她两句吧,还不服管教。尊主,您说说要是我们太华仙土上都是这种姑娘,以后我们还怎么安心在外面开疆扩土?”

    他叉腰,叹气:“这种不正之风得遏制啊!”

    他家尊主神情一滞,脸色骤然更为惨白,梅将军忙关心道:“尊主,对不住,我在您面前发牢骚了。看我这嘴!您怎会在意这些小事呢?”

    他绝没想到他的尊主有多在意。

    任逍轻轻咳一声:“哦,月二姑娘,有情郎了?”

    梅将军挥挥手:“谁知道是情郎还是她大师兄,管他呢,反正谁看上她谁倒霉。”

    任逍猛地咳一声,嘴角血丝渗出。

    梅将军被任逍的伤势夺去所有注意力,蹙眉道:“没想到那鬼乙伯灵力如此之强,尊主,您此次能取到火石,真是九死一生。”

    任逍点头:“回头查查那鬼乙伯的来历。”

    梅将军正色应下。

    此时,门外响起急急的叩门声:“任尊主,几位尊主已到议事厅。”

    梅将军高声回应:“回几位尊主,我们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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