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近四月底的仲春时节,淮上市这两日气温多变。

    此时天色大亮,冷风突起,熊剑东见这王和尚衣衫单薄,身体索索发抖,不忍心他一把年纪,陪着自己在外面遭罪,与他一起回去了房间。

    龙青还躺在椅子上没有醒来。

    房间里的那股血腥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熊剑东只能凑身在窗前,才略微感到好受一些。但他同时,又从窗外的花草里,似是闻出了一种带毒的腻香。

    熊剑东在思索,既然现在认出了王和尚老人就是小玉的父亲,又不好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只好仿照当初的黄春融那样,今天就抓紧时间,给他留下一笔款子补偿生活,并相劝老人不必在了上灵神宗,受骗充当惠昌援的教仆。

    他还有些后悔,昨天因为酒醉的厉害,没有想到在去往游湖湿地时,能够前往小微的墓前,献上一束花表示自己的哀悼。

    窗外的一带地面,种植了大片的曼陀罗花草,郁郁葱葱,很是茁壮,有的已经开始打起了花蕾。

    只是他无意间注意到,在距离窗前十多米远的地方,却有一块不大的面积,那里的多簇曼陀罗花草,有很明显的根叶发蔫样子,长得并不旺盛。

    熊剑东对这种曼陀铃并不陌生,知道一般是在六月份以后,才能开花,结出来的种子可以提炼为麻醉药品,所以古时候就被用来制作蒙汗药、迷香。

    如今四月春季,曼陀罗花草正该郁郁葱葱,他不解那一片却是何故蔫伏?

    王和尚向熊剑东问道,是否要为他伺候好洗漱用品,然后叫醒了三金刚龙青,几个人去往总坛的前院吃早饭。

    熊剑东回过脸来,刚要回答,突然被脚下一个断了半截的玉镯引起注意。

    他弯腰拾起,发现在那半截的玉镯上,竟是沾满干褐色的血迹。

    王和尚对熊剑东惊疑道,他似是见到过这个手镯。它好像是前段时间,就戴在了那个也住在这间房子里,叫做罗婷的女孩手上。

    因是这叫罗婷的女孩患有洁癖,每天都要洗手数遍,王和尚每次端水过来伺候,便能见她挽起袖子露出手镯,所以清晰记得。

    熊剑东由不得向屋内,包括床下的地方认真巡视了一遍,也没有找见到另外的半截玉镯。

    他顿时警觉起来,便向了窗外探出脑袋细看,果然在那下面的墙跟前,发现了同样带有血迹的半截玉镯。

    熊剑东没有任何犹豫,便跳将到外面,拾起了那半截玉镯。更让他心惊的是,还在草丛里发现了女人的一只皮鞋。

    “此处定有命案!”

    联想到屋内所闻道的血腥之气,熊剑东立时在心中判断到。

    他趟过灌丛,找到那片根叶发蔫的曼陀铃花草跟前,见到具是挖掘之后的新土覆盖。

    而旁边,还丢扔了两把铁锹。

    熊剑东随手抓了一棵发蔫的曼陀铃,向上轻轻一拉,这棵曼陀铃花草,便被连根拔起。

    他疑心重重,正要抄起铁锹向土里铲去,只听得身后有人发出惊呼:“使不得!”

    竟是龙青已经醒来,站在了窗子跟前,向熊剑东恐声叫喊。

    熊剑东回头看去,望见了龙青一张死灰发白的脸。

    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捡起了那两把铁锹,连带着那只女鞋,从窗子里又爬回到屋里,扔到了龙青的跟前。

    龙青脸色紧张,却还强作镇静道:“熊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

    熊剑东并不答话,而是把之前自己盖过的那床被子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上面带有乌黑的大片血痕。

    并且,他后来又从床腿、墙角等几个地方,寻找到了多处的血溅之迹。

    熊剑东用冰冷的目光盯住龙青,问道:“说吧,那边埋了什么人,是谁在这里行凶?”

    证据面前,龙青知道已是无法抵赖,承认了十多天前,在那堆曼陀铃的花丛里,刚掩埋了一对父女的尸体。

    ……

    原是半个月前,上灵神宗总坛来了一对姓罗的父女,他们是有外地的分坛引荐过来,专门求见宗主,赐福开化。

    龙青把这对姓罗的父女,带了去拜见宗主惠昌援。

    罗父虽是只有四十几岁,但多年重疾染身,久医无效,所以体质状况极差,每行一步都显吃力。

    那搀扶着父亲的姑娘,约有二十来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却见是单薄清瘦,一副长年营养不良的样子,十分惹怜。

    惠昌援见到这对父女,开口便道:“父亲叫罗通,四十有五,总有六七载拉稀不止的毛病,苦不堪言;丫头叫罗婷,二十有三,便有十载洁癖成瘾,患有厌食不进之症。不知本宗主是否看得详准?”

    罗父道:“宗主比得上仙人,果然能掐会算,所言之状与我父女不差分毫!”

    其实这罗通哪里会晓得,只在他临来临淮县出发之际,便有负责引荐的分坛那边主事,将了父女两人的具体情况,事先禀报给了惠昌援。

    惠昌援又道:“罗通,你可愿知是何原委?”

    罗通道:“求宗主对我父女,开化赐福!”

    惠昌援闭目沉吟了半饷,终于道:“其实你这女儿罗婷,自小聪明伶俐,本不应有什么祸灾。但不幸是她十三岁那年,命犯了陌巷鬼现身,所以连带了你这父亲,一并魔咒缠身。”

    罗通看了一眼女儿,惊问道:“不知她好好的一个孩子,怎就遇了陌巷鬼现身?”

    惠昌援道:“这陌巷鬼原是化作一只野雀,有日打你女儿在树下路过,被这野雀以便粪淋浇在一头秀发里,冥冥之中便着了陌巷鬼的恶泼,连带了你也长久受了这般瘴气影响,所以慢慢染肠有疾。”

    罗通对女儿皱眉道:“可有见了野雀,在树临头拉粪之事?”

    罗婷羞涨了脸道:“女儿哪里就能知晓。只记得是在十三岁那年开始,便觉眼前尽是污秽之人,周边的衣物也不干净,所以才有了洁癖成瘾。”

    惠昌援道:“丫头讲得正是。须知这陌巷鬼专居于小巷陌弄,越是污浊不堪,脏乱不净的臭秽之处,越是它的容身之地。”

    罗通连连点头称是,问道:“宗主既已洞察了我这女儿的病根,不知能否可救?”

    他知道自家女儿自从粘上了洁癖的毛病,每天早上、中午、晚间三遍洗澡,衣服每天几换,且是以为菜有虫爬,肉有浊物,所以只吃面食稀粥,连鸡蛋都不肯有吃,弄得身体弱不禁风,家人毫无办法。

    “上清一宗,灵通四疆,神召吾民,教化众生!”

    惠昌援先是郑重地长吟了这几句后,才对罗通笑道,“你父女既为了上灵神宗的教众,本主必当义不容辞,全身相助,容当斩鬼驱魔!且是不仅医好了你的女儿,便是你这拉稀不止的多年病症,也自是一并消除。”

    罗通父女,当下对了惠昌援深信不疑,连番拜谢之后,便被安置在后边的内庭套房住下,交有王和尚悉心服侍,只待宗主择日施法开化,斩鬼驱魔。

    终于等到一天深夜,但见惠昌援锦衣粉面,持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到了内庭套房。

    惠昌援道,便是在今夜,以了玄天太神通灵宗主之躯,此间斩妖除魔,对罗婷姑娘捐身驱鬼。

    他先是命了王和尚在门外,远远守候,无论房间里发生任何响动,一概不得入内。

    然后,惠昌援在屋里点上红烛,拈香四拜,与了罗通父女席地而跪,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贴纸包,趁了这父女不备,迎面散去内中所藏粉末,顷刻便见他们二人匍匐倒地。

    原是惠昌援向两人喷撒的东西,即是用了曼陀铃种子,提炼的迷香散。

    接下来,他便将罗通拖到了套间的外屋,关紧了房门,将了罗婷抱入床上。

    只在过了几个小时,惠昌援兽性已尽,这罗婷受了曼陀铃的毒香,缓缓醒来之后,方知自家原本洁癖之身,已被宗主公然玷污。

    她悲愤至极,哭喊了一声“爹爹害我”,当即抄起惠昌援带来的那把大刀,横脖自尽。

    这惠昌援在此内庭套房,依着对女宗徒开化驱鬼的名义,屡屡得手,对方明知上当,惧于宗主神威,也只能默默就范,事后不敢对外宣扬。

    他正是抓准了女宗徒的种种心里弱点,才敢恣意妄为。

    不想,今日却碰到了罗婷,这般患有洁癖症的烈女一个。

    惠昌援正在慌了手脚之中,外屋的罗通,已听得女儿的哭喊,惊得从地上爬起,没命地撞开了内室的屋门,怒愕之中便与惠昌援扭打一处。

    罗通久有病恙,哪里会是惠昌援的对手,不肖两个回合,便被了惠昌援骑在身上,徒手掐死。

    残害了罗家父女之后,惠昌援先是惊惶了一天,很快便就恢复了自我镇定,找回了他宗主的神气。

    这是因为惠昌援,已经有了两个自以为万全之策的盘算:

    一是对于脑袋浑浊不清的王和尚,他不以为意,知道王和尚这老头胆小,头脑浑浊,不可能轻易坏事。

    惠昌援从其女儿王福玉当年,便被轻易霸占而不被追究就能看出,这老家伙铁定被吃,只能严密按照他的吩咐,对那内庭套房从外面上了锁,不会被人撞见到罗家父女的意外死亡。

    二是至于如何将房间的那一对父女,尽快掩尸灭迹,惠昌援经过慎重思考,把所有的护法金刚掠了一遍,还是将主意打到了龙青、龙山两兄弟身上。

    因为这龙氏两兄弟,便是上灵神宗总坛现今所在位置,从前的主人,他们目前还有了把柄,被攥在自己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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