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辽国大将说道:“这些事,汉人认为不可,可在我国是毫无顾忌的。”因宰相人员不足,就用牒文命冯道兼判弘文馆,命李崧兼判史馆,命和凝兼判集贤馆,命刘兼判中书,他的这些行为无疑是僭越妄为。他怕城中的汉人偷偷跑掉,就对把守城门的人说道:“汉人如有窥探城门的,就砍掉他的脑袋来见我!”他的胡作非为自然让辽国大失民心。 负责镇守汴梁的是辽将萧翰,他听说刘知远率兵南下后,担心不是对手,就想返回辽国。他又怕中原无主,必然大乱,从而影响自己回国的计划。于是,他又想出了一个计策。当时后唐明宗的儿子许王李从益和王德妃都在洛阳,萧翰便派高谟翰去迎接他们,假称辽主的命令,让李从益主持南朝军国大事。 王德妃得知,大惊失色道:“我儿子年纪太小,怎能担当如此大任!”说完,连忙带着李从益逃到徽陵城中躲了起来。辽将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找寻,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于是辽将强迫李从益母子,立刻赶赴汴梁。到了汴梁后,萧翰带兵拥护李从益,即日登上崇元殿。 李从益这年才十七岁,胆气很小,几乎被吓下座来。他勉强支撑,总算受完了蕃、汉诸臣谒贺。萧翰率部将拜谒殿上,又令晋百官拜见殿下。奉印纳册,由李从益接受。王德妃明知不妙,一直在殿后站着。到李从益返回后宫,德妃心还未定。 偏偏这个时候,文武百官拜见王德妃。 德妃连忙说道:“休拜!休拜!”这些大臣只管屈膝,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德妃又连语道:“快……快请起来!”等到大众尽起,不禁泣道:“我们母子二人孤单弱小,却被你们各位推上这个位置,这是祸害我家!”众臣支吾一番,尽行告退。 萧翰留下一千名燕兵,把守各个大门,作为李从益的值宿警卫。又任命礼部尚书王松、御史中丞赵远为宰相,前宣徽使甄城人翟光邺为枢密使,左金吾大将军王景崇为宣徽使,北来指挥使刘祚代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充任在京巡检。 安排好这些,萧翰辞行,李从益在北郊为他饯行。辽兵走后,王德妃更加日夜不安,屡次派人侦探河东军的消息。很快有人回报道:“刘知远已经进入绛州,收降了刺史李从朗,留下偏将薛琼为防御使,亲自率领大军前来。”不久,又有人走报,说刘知远已经抵达陕州。又不久,得到刘知远檄文,是从洛阳传到、宣慰汴城官民的。众臣接到檄文,又私下聚集在一起商议,想迎接新主。如此一来,免不得要伺隙偷出京城,到洛阳去投靠刘知远,做一个开国功臣。 李从益见形势逼人,急忙派遣使者到宋州召高行周、到河阳召武行德,共商拒守事宜。但是两人都不没有来,王德妃极为害怕,于是召集众大臣商量道:“我们母子被萧翰逼迫,本当去死。但你们都没有罪,应该及早准备迎接新的君主,为自己多多 求福,不要以我们母子为念了!”说到这里,那两眶凤目中,已落下无数珠泪,花见羞变成了花见怜。大众也被感触,无不泣下,不忍背叛他们而离去。 有人说道:“现在集中各营兵马,不少于五千,和燕兵合力坚守一个月,北边必有救兵来到。”王德妃说道:“我们母子本身就是亡国的苟活之人,怎么敢和别人争夺天下!已经不幸到这个地步了,生死就任人去裁夺了。如果新的君主明察这一切,应当知道我们无负于人。如果现在计划用兵,那就会惹怒新主,又祸及他人,造成满城生灵涂炭,最终有什么好处?” 众大臣还要坚守城池抵抗,三司使文安人刘审交说道:“我是燕人,还能不为燕兵着想吗?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同,事情是无可奈何的。现在城中大乱以后,无论官家私人都穷到了底,留下的百姓没多少,如果再被围一个月,那就没有能喘气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再说,一切听从太妃的决定。”于是采用赵远、崔光邺的建议,李从益改称梁王,主持这里的军国之事。同时派出使者向刘知远奉表称臣,请他早日前来京师。又从宫中搬出住到私宅,专候刘知远到来。 再说刘知远率军南下之后,绛州刺史李从朗和辽国将军成霸卿等人率部抗拒。刘知远于是派出西南面招讨使、护国节度使白文珂攻打他们,但是白文珂没能攻克城池。刘知远得报后,亲自率军来到城下。刘知远命令各部把城池四面围住,但不立刻攻城,而是向李从朗等人晓以利害,劝谕归降。李从朗见势单力孤,只得开城投降。刘知远命亲将分守各门,士卒不许入城,同时命偏将薛琼为防御使。 三日后,刘知远到达陕州,刺史赵晖亲自牵着刘知远的马进城。刘知远稍作停留,数日之后,抵达了石壕,就有一些京城百姓来迎接。不久刘知远来到洛阳,入居宫中。京城的文武百官奉上李从益的表章,前来迎接。刘知远下诏,让那些接受辽国任命的人不要疑虑。并将那些任命文告状牒,全部收集起来,一把火烧掉了。 刘知远又命郑州防御使郭从义,领兵数千,先入汴梁皇宫。临行的时候,刘知远密谕郭从义道:“李从益母子,并非真心迎我。我听说他曾经想召来高行周等人,与我相争。高行周等不肯应召,他在穷途末路之下,才遣使表迎。你到了汴梁之后,可先除掉这二人,切切勿误!” 郭从义奉命即行,到了京城之后,立刻率兵围住了李从益的私第。接着他传达刘知远的命令,迫使李从益母子自杀。王德妃临死前说道:“我儿子是被辽人逼迫为帝,有什么罪而至死!为什么不能留下他一个,让每年寒食节有一盂麦饭洒在明宗陵前!”听到的人都流下眼泪。 刘知远得报,欢慰异常,于是启程向汴梁进发。汴城文武百官,争相前往荥阳迎驾。辽将刘祚此时已经无法回国,只好随同迎降。刘知远纵马入城,等殿接受朝贺, 下诏大赦。凡是辽国所任节度使,以及将领官吏,各自安于职守,不再变更。刘知远到达汴梁后,后晋的各个藩镇相继归降。 刘知远于是把汴梁改为东京,改国号为汉,年号仍称天福,他说道:“我不忍忘晋!”接着他恢复了青、襄、汝三州节度使,任命北京留守刘崇为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 再说萧翰离开汴梁,很快来到恒州,与麻答一起派出铁甲骑兵,包围了张砺的住宅。张砺正卧病在床,出来接见他们,萧翰数落他道:“你为什么对先帝说胡人不可以作节度使?我是宣武节度使,而且是国舅,你在中书竟然敢告我的黑状!先帝留我镇守汴梁,让我住在宫里,你却有意反对。你又在先帝面前诬告我和解里,说解里爱抢人的财物,说我爱抢人的女子。今天我一定得宰了你!” 萧翰说完,命人把他锁起来。张砺高声说道:“这些事都有关国家大体,我确实说过。要杀就杀,还锁起来干什么?”麻答说不能擅自杀戮大臣,极力解救、阻止。萧翰无奈之下,这才把他释放。这天夜里,张砺又恨又怒而死。 再说兀欲在恒州擅立为帝之后,即率兵北向,准备回去继续大统。到了石桥,正遇述律太后派遣来的兵士,为首的是降将李彦韬。李彦韬曾经跟随石重贵北去,曾经见过辽国太后。述律太后见他的相貌魁梧,语言伶俐,即令他隶属自己麾下。 此时太后听说兀欲即将到来,于是任命李彦韬为排阵使,率军出发对抗兀欲。兀欲的前锋,就是伟王。两军对垒,伟王大呼道:“来将莫非李彦韬吗?你要知道新主是太祖嫡孙,理应继位。你是由何人差遣,前来抗拒?如果你肯下马迎降,还会不失富贵。否则刀下无情,必做杀头之鬼!” 李彦韬见对方声势浩大,本就已经带着惧意,一听到伟王招降,立刻滚鞍下马,拜伏在道旁。伟王自然大喜,晓谕李彦韬的部众,教他们一起投诚,免得遭受屠杀。于是众军都抛戈释甲,情愿归降。两军汇合之后,倍道加速急进,不到一日,就到达辽京。 述律太后刚刚派李彦韬出战,总以为他肯效力死战。没有想到才过一天,就听说伟王的大军已经来到,顿时惊得手足失措,悲泪满脸。城中将吏,又素来感念兀欲的厚恩,争先出城迎接。原来兀欲平日,性情豪爽,礼贤下士。 之前耶律德光赏赐给他绢数千匹,他全数分散给城中将士,顷刻散尽。所以将士多被他笼络,对他极为爱戴。伟王进城,兀欲随即跟到,述律太后束手无策,只好由他处置。很快有数人进入宫中,押着太后去了木叶山。木叶山是阿保机的葬处,墓旁建有矮屋。那述律太后被迫至此,没奈何在矮屋中住下,昼听猿啼,夜闻鬼哭,任她铁石心肠,也忍受不住,况且年力已衰,猝遭此变,自己也情愿速死,不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