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著冲带着两个护卫沿河进了穿岩洞,这是上八面山唯一的道路。穿岩洞本是一座天然自生桥,桥下溪水潺潺,桥墩下有一个菩萨像,威严屹立。吴著冲让两位护卫同他一起跪拜菩萨,保佑他们平安逃难。下跪后,三个人都觉得站不赶来了,脚上有些抽筋。他拉着一个护卫站了起来,另一个护卫跪在地上,怎么都无法站立。

    吴著冲上前拉他,但见他汗流浃背,双腿抽筋。说:“土王,是不是菩萨不让我们去,这也许是我们路途不顺的前兆。”不一会,他倒下了,没了呼吸。为了不耽误时间,吴著冲仰天叹了一口气,就把这位护卫埋在穿岩洞里面。

    吴著冲一路爬坡,来到八面山脚,看到了八面山,有人告诉他,“婆婆洞”的路已被雷打断了,进不去了,硬要进去只有从顶上掉绳子,或者就去找西边“婆婆洞”口,从那里进洞。吴著冲看了看那高悬的洞口,转身沿着八面山脚朝“婆婆洞”西边走去。

    终于,吴著冲来到讨吃坪,看到了彭军人马在西口“婆婆洞”门前烧火放烟,明白椿巴冲已被困在洞里。他心里清楚,放烟是无济于事的,椿巴冲一定会在里面堵上石头,封住了洞口。

    吴著冲同护卫进了村庄,向土民讨要了许多绳子,告诉卫兵说我们有救了,西边进不了洞,我们从东边山顶上吊绳子进去。于是,两人绕开西口“婆婆洞”,从“背子岩”旁边爬上八面山顶。

    山顶上到处都是追赶椿巴冲的彭军,吴著冲同护卫来到八面山山顶上,向“婆婆洞”方向摸去。不料被人发现,彭军将领急忙让人隐蔽,从装扮上看,很像是吴著冲的兵。有人轻轻喊了一声“椿巴冲”,没有人应,再轻轻喊了一声“土王”。吴著冲没来得及阻拦护卫,心情激动的护卫就回过头来,答应了一声,这一下就暴露了目标。

    彭军三十余人冲了上来,护卫知道上了当,气急败坏,拔剑冲进彭氏军队,连续两剑,就倒下了两个彭兵。这时,他也被几支长矛刺穿了肚子。护卫被杀,吴著冲已无退路。彭军的两位将领,手提宝剑,紧靠着向他逼近,大队人马步步紧跟。

    吴著冲知道,他已经被彭军逼上了绝路。他心里明白,不能让彭军俘虏,更不能死在彭军刀下。他慢慢解下套在身上的绳索,突然“哗”的一下,扔向彭军将领身后的士兵,士兵哗然,倒了一地。两名彭军将领一齐冲向前,其中一个提剑向吴著冲胸前刺来,吴著冲飞起一脚,踢开了宝剑。另一个迅速一剑刺向吴著冲的小肚子。

    吴著冲向左跨了一步,一把将先前剑被踢飞的那位将领扯在一起,猛然向后退了几步,脚踏悬岩边沿。冲着追上来的彭军哈哈大笑,随即脸色大变,大喊一声:“我不服——一起去死吧——!”随后,抱起彭军的两位将领,奋力跳下了万丈悬崖。

    椿巴冲早知道丈夫要当彭氏“内应”,就和向伯林吵了起来,还打了一架。同时报告了吴著冲,吴著冲却对向伯林深信不疑,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他反而教训了棒巴冲,要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椿巴冲无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对向伯林暗中提防。她悄悄地将大量粮食偷偷运往八面山,藏在“婆婆洞”里。椿巴冲同彭军战斗过多次,对彭军实力有所了解,每一次都是让彭军有来无回。

    彭军得到了马殷的援兵之后,兵力大增。彭瑊有足够的力量发动大规模作战,彭军从猛洞河、坡脚、里耶、隆头等多个方向进攻洛塔,来势十分凶猛。惹巴冲夫妇得知洛塔受到攻击,便想带兵去援助吴著冲。但彭军突然从坡脚进攻惹巴拉,接连猛攻。经过一天一夜的熬战,惹巴冲夫妇不得不放弃惹巴拉,退向隆头。隆头水路的彭军同时也层层逼进,他们已没有退路,双双战死在隆头码头。

    惊闻惹巴冲以及大侄女战死的消息,椿巴冲怒不可遏。眼看彭氏大军就要冲上河岸,她下令烧掉了所有的船只,与彭军作生死抗争。但由于惹巴冲夫妇已战死,从隆头方向顺水下来了许多彭军的战船,在里耶麦茶方向上岸,大军涌入里耶。椿巴冲见势不妙,一面奋力抵抗,一面带着土兵朝八面山撤退。

    最后,打得只剩下十几个人的椿巴冲,从里耶退败,躲进了八面山的“婆婆洞”内。彭军很快就追了上来,但他们不敢冒然进洞,找来了许多柴火,在洞口烧烟熏洞,企图熏死椿巴冲等人。可这时的椿巴冲已进入洞内深处,在洞里用石头堵住了洞口。

    几天后,彭军全部撤走,椿巴冲也知道了吴著冲已死。败局已定,她心灰意冷,这是她与土兵们想都想不到的结果。由于她在洞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与

    物质,他们决心恢复“婆婆庙”,供奉远古时代的先祖“婆婆神”。自己同剩下的土兵一道行侠仗义,为土民们打报不平,还经常用自己的医术,为土民们救苦救难,成了土民的守护神。

    椿巴冲在土民心中是一位爱神,她所恢复的“婆婆庙”香火十分旺盛,烧香祭祖的土民络绎不绝,家里的大小事都向她禀报,为难之事都请求她解决。椿巴冲变得老了,但她已被土民们称着了“婆婆神”。

    彭瑊父子打败了吴著冲,最终控制了溪州,完成了马殷交给的任务。彭瑊急忙派人去潭州,向马殷报捷。马殷得到消息,心花怒放。他终于在湘西打进了一个钉子,于是准备再接再厉,彻底解决湘西的诸蛮。马殷任彭瑊为辰州刺史,所遗留的溪州刺史一职就交给了彭士愁。马殷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任命,使得彭士愁后来成了湘西的第一任土司王,影响了湘西近千年的历史。

    彭瑊接到命新的任命,自然是欣喜不已,匆忙地把溪州交给了儿子彭士愁,并留下向伯林和田好汉作为彭士愁的左膀右臂,一同管理溪州。自己带着一部分部下,前往辰州,准备接任刺史。然而没有想到的是 他竟然被人挡住,无法赴任。 因为辰州的蛮族起兵造反了。

    唐末以来,各地藩镇混战不休。因此各路枭雄豪杰各自起兵,湘西的洞蛮也以防贼为民,纷纷聚兵割据城池。他们原本就不怎么受朝廷的约束,如今朝廷都没了,他们便乘机抢夺地盘、掠夺财物,而他们下手的目标自然是汉族的居住之地。

    马殷被朱温封为楚王后,为了扩大地盘和影响力,马殷以楚王的名义向湘西各地的蛮族发出招降令,希望各地蛮族能够主动归顺。此时的马殷是这一带的最强藩镇,就是淮南吴国都不敢小视。很多蛮族首领畏于马殷的强大实力,只得选择向马殷投降。但还是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头领对马殷的招降不予理睬,其中领头的酒是叙州和辰州蛮族。

    叙州(湖南怀化)的蛮族以潘、杨两大姓居多,酋长为潘全盛、杨承磊、杨再思。潘全盛占据飞山和五开(贵州黎平)一带,杨再思占据叙州的潭阳、郎溪一带,杨承磊占据据叙州的锦屏、天柱一带。宋邺、师昌益和符彦通则占据了辰州。

    潘全盛和宋邺等人在叙州和辰州已经割据了数十年,相互声援、互为同盟,根本就没有打算接受马殷甚至朱温的管辖。反而仗着叙州、辰周一带地形险峻,易守难攻,潘全盛和宋邺还时不时的出兵骚扰楚地,让马殷不胜其烦。

    开平四年十二月,宋邺得知马殷任命彭瑊为辰州刺史之后,心中惊慌,知道马殷就要对辰州下手了。于是宋邺急忙和潘全盛结盟联合起来,准备先发制人,进攻马殷。宋邺是辰州土人大姓豪酋。唐时也是作为羁縻的州郡,他一心想着的就是羁縻。

    唐朝的羁縻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在唐朝力量笼罩之下的地方设立羁縻州县,由部族首领世袭,内部事务自治,只进行象征性的进贡,但是负有一定的责任,如忠于朝廷、不得吞并其他羁縻地和内地州县,以及按照要求提供军队等等,实际上朝廷将其视为自己的领土,文书用“敕”。

    另一种则是所谓的内属国,如疏勒、南诏、契丹等,一般封为都督或郡王。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领土范围,但其首领的合法性来自于唐朝廷的册封,不能自主,朝廷视为臣下,文书用“皇帝问”。

    还有一种就是所谓的“敌国”和“绝域之国”,如吐蕃、回纥、日本等。虽然可能也有册封,但是多是对现实的追认。其首领的统治合法性不依赖朝廷的册封,朝廷文书多用“皇帝敬问”。潘全盛和宋邺等人自然是属于第一种。

    后梁朝立国后,宋邺并不臣服后梁,自然也不承认受梁帝分封的楚王马殷,他们怎会接受马殷的招降。当然他们所占据的地盘,也是马殷想要吞并之地。宋邺之前与叙州杨再思,昌师益、潘金盛等人素有来往,只是地域辽阔,各自为阵,没有形成实质上的联合。

    宋邺为求自保,派兵拦住了来赴任的彭瑊。但是鉴于彭瑊已经在溪州站稳脚跟,他倒也不敢过分得罪彭瑊,只是让他回去溪州,同时劝说彭瑊和他们一起对付马殷。彭瑊刚刚受过马殷的恩惠,怎么可能答应他。彭瑊无奈,只得暂时退回溪州,派人向马殷告急。

    宋邺拒绝彭瑊入境,知道马殷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发兵征讨。宋邺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主动进攻湘乡。为了增大力量,宋邺邀请杨再思、昌师益以及潘全盛等人共同进兵。但是叙州的杨再思和昌师益无法配合,因为他们的东边有梅山蛮作屏障,

    没能和梅山蛮达成借道的协议。而梅山蛮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别人联合,别人也奈何不了他们,立于这一方已经有好几代。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南边的潘金盛与其互为声援向东攻楚。于是飞山峒的潘金盛、杨承磊率众进攻武冈,迫切想拔掉马殷安在这里的虎牙。马殷早已屯兵武冈,作出了西进攻占飞山峒的态势,并不时派兵骚扰飞山峒属地。

    宋邺与潘金盛,起兵之后,互为声援,均有小胜。不过,由于势单力薄,进攻武冈受挫,末能取得大胜。武冈城墙坚实,防守严密,马殷设有重兵守卫。同时接应便捷,易守难攻,潘金盛攻了一月有余,未能取得实效。之后有加上粮草不济,峒丁们远离峒界,也有些思归。潘金盛只得下今收兵退回飞山峒。

    马殷先是接到彭瑊的告急,后又受到武冈和湘乡受到攻击的消息,知道自己的计划被宋邺、潘金盛等土酋识破,原定缓慢蚕食的图谋落空。马殷又想到梅山蛮地势更加险要,不便进攻。不过梅山蛮只求自保,没有向外扩张之心,也不进犯楚地,更没有和飞山蛮联盟。马殷暗想如能西取五溪,梅山还不是包子中的肉馅?

    马殷决定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平定诸蛮马殷打定主意,又召集文武商议,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计策。马殷问道:“辰州、叙州本为楚地,今被蛮酋霸占,拒不归附。竟然拦阻上任的刺史,并出兵袭击武冈和湘乡,诸位认为应该如何处置?”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马殷看了眼高郁,高郁思索了片刻,说道: “土民强悍,不服教化。能耐饥寒,行走如飞。他们现在又联合起来,能做到缓急相救,剿灭并非易事。为今之计,只能以偷袭之谋,各个击破,大伤他们的元气,迫使他们归附方为上策。只求速战速决,不论成功与否,都要急急退兵,不可恋战,如其兵势形成,我军必危!”

    马殷又问道:“高先生的各个击破,确实是个好办法。那偷袭何地为先?”高郁说道:“看如今的形势,叙州昌师益最弱。不过,其东有梅山蛮、西有杨再思、南有潘金盛、杨承磊、北有宋邺。我们如果打其腰部,两头必然相互策应,这对我们不利。如果进攻宋邺,又路途遥远,不利偷袭。依我之见,只有飞山峒可袭。”马殷思之良久。

    高郁又说道:“今辰州蛮宋邺来寇湘乡,且我兵力不足,良将难觅,这一带只宜坚守。飞山蛮潘金盛部将杨承磊略武冈,被我兵阻挡,彼不得利,已退回飞山峒。我们西面一线受敌,长此以往,楚军军威何在?现在飞山蛮久攻武冈不克而退兵,士气大损,他们一定会以为我军疲于防备,又要应付辰州蛮的进攻,因此会疏于防备。我们却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对飞山蛮进行偷袭。”马殷听完,说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来人,传吕师周将军来见。”

    吕师周早已从昭州回到潭州,马殷当时让他去衡州招募了五千人进行训练。吕师周当年是杨行密麾下最强的精锐之师黑云都的指挥使,因此练兵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在吕师周的精心操练下,这五千衡山兵非常勇猛 成了一支精兵。

    第二天,吕师周就从衡州练兵场来到潭州的楚王宫,拜见马殷。马殷把自己的计策向吕师周说了,吕师周点头称是。马殷正色说道:“此行极为机密,透漏半点风声,就有全军覆灭之险!”吕师周遵命返回衡州。乾化元年正月,吕师周率领五千衡山兵以救援之名,进驻武冈。吕师周同时加紧军队操练,似有加强武冈防务之势,以迷惑飞山蛮。吕师周暗地派出探子,并以当地士卒为向导,秘密探索楚一条通往飞山峒腹地的新路,以便偷袭。

    吕师周得到了绝密通道后,当即亲自率领五千人马攀萝蹑石前行。只见树大根深,摭天闭日,山高谷深,阴风叟叟,山猿乱窜,飞鸟扑扑。虎狼远观,不敢近前。吕师周严令:只可加紧防卫,不可攻击!沿着这条山路,顺着龙底河谷,他们避过了潘金盛沿途所布岗哨。

    吕师周的楚军突然出现在飞山脚下,蛮兵们还没回过神来,大多数就做了吕师周的刀下鬼,剩余的全部被擒。经过严刑逼问,有些蛮兵经不住,说出了通往飞山的捷径。吕师周尽扫飞山外围,再以最快的速度扎城寨口。抓住蛮丁,逼其为向导,突然出现在飞山平麓上。

    当时,潘金盛正在和部将们吃晚饭,蛮民们是在天将黑时才吃晚饭的。寨丁突然闯了进来,急声报道:“大头领,楚军来袭!”潘金盛心想:“武冈离此几百里,杨承磊退兵时,已沿途布了岗哨,为何不早来报?”潘金盛不信,便对杨承磊说道:“杨承磊兄弟,你去看一看查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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