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迪达勒斯插嘴道:“萨珊和亚美尼亚也有民众,也应该受到庇护,我认为民众都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能够和好如初,那么所有人的安全和利益就都能得到保证。”他的这番话,意义颇深,有好些意图包含在内,张白一时没有把握。

    这是想要里通萨珊吗?还是他只是想和萨珊恢复贸易?“和好如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国家原先关系很好?还有所谓“人的安全”、“所有人”,这些字眼,是一种威胁性的暗示吗?

    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就去寻找决策的依据,一定不能贸然决断,这是优秀决策者的秘诀。

    他于是拿话试探了一下:“您对民众的看法与真神对民众的看法一致。”

    这话蜻蜓点水,是进退自如的说法,就看对方的反应了。

    迪达勒斯一听,感觉似乎有门儿,立刻打蛇随棍上,问道:“您知道吗?这次战争持续了一年多,我们苏林家族承担了很大的损失。这样说,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我们能体谅王室,它受到巨大的打击,现在没有力量安抚和补偿贵族们的牺牲。”

    听到这里张白有些明白了,贵族们支持了国王,现在胜利来到,他们就讨要回报来了。

    这仗似乎是自己亲手赢下来的吧!居然还跑到我这里讨回扣?

    可是,张白也知道,王室确实需要与贵族妥协。而且王室目前孱弱,就像迪达勒斯说的,根本无力回报贵族们,那么就需要进行其他交易了。

    得仔细听听他们想要什么?

    “阿胡拉玛刚来帕提亚,对这里的一些情况有所不知。萨珊原本也是帕提亚的贵族,曾经在抵抗罗马的战役中出过力。他们之所以反叛,就是因为王室太不公平,既不愿意补偿损失,还要把持塞琉西亚全部的商税,甚至连不少商品的大宗交易都由王室垄断,比如丝绸。搞得我们简直没活路了。”迪达勒斯说起这事,有些激动起来。

    凯尔卡拍拍迪达勒斯的肩膀,示意他平静下来。然后稳稳地说道:“我听您刚才自称来自大汉,很是欣慰,那里是丝绸的故乡,日出的地方。我们早就希望与大汉结交,直接交易,互通有无。而且看您的教养,在大汉应该也是一位贵族,是吗?”

    这是刨根问底了,好像是有私下结交自己的意思。

    大贵族在中亚的势力,张白已经很了解了,与他们结下私交,确实可以大大增加自己在帕提亚的人脉和政治根基,也能为将来的蜀汉增加外交弹性。

    “在大汉我们不叫贵族,叫做世家或者门阀,都是一个意思。我是吴郡张家的嫡三子,所以必须外出游历,积攒见识和经验。”张白有意提到自己是嫡子,但不是长子,实际上是轻轻挖下了一个坑。

    老头的眼里,果然瞬间闪过火焰的光泽,但是马上又平静下来。他觉得终于摸到了张白的底牌,作为贵族,家族内部最引人注目的事是什么?还不是继承权吗?

    张白是嫡子,有继承权,但他是第三子,所以顺位靠后。

    这样的继承人,当然需要出外游历认识人脉,以获得各种政治资本。之后才有可能回到家族中,争取第一继承人的身份。

    看来张白对自己是有需求的,这样就有交易的可能了。

    凯尔卡装作平静,又接着问道:“据我所知,您还是贵霜国师遮罗摩神的弟子是吗?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机缘,真是令人羡慕啊!”

    张白心中一凛,自己拜师的事情虽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么快就传到帕提亚了吗?自己可是坐着飞船来的,这消息传播速度简直电光火石啊!

    不对,他又一想,不是消息传得快,而是这老头在白沙瓦有内线,这不能放任不管,得马上试探试探。

    “苏林大人真是眼耳通天啊!我入门不久,还什么都没学到,在白沙瓦就光顾着玩。要不是当地富豪苏拉杰资助,说不定来不及造飞船,那就耽误援助帕提亚了,现在想想实在惭愧。”

    苏拉杰的事,张白从来没忘记。

    根据阿尔达班国王的说法,苏拉杰根本没来过泰西封,当然国王被软禁了一段时间,也可能有些事不知道。

    可苏林家族就不一样了,这伙人既是强龙也是地头蛇,如果苏拉杰来过泰西封,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苏拉杰我当然认识,他从前是康居的宰相,不过失去势力很久了。怎么他在白沙瓦吗?我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我还以为您的大船,是贵霜的谢礼呢!”凯尔卡有点诧异地问道。

    老头的眼神不似作伪。

    没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看来他们的情报网也没有太逆天。张白稍有些失望,也不能强行问这件事,只能默默点头不语。

    凯尔卡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也没说话,场面有些冷。

    迪达勒斯年青气盛,不愿继续相互试探了。他见状一咬牙,直接就向张白摊牌:“阿胡拉玛阁下,你我在军中一起作战过,我就不和您客套了。请您原谅,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并不是贵霜帝国国王的使者,您大概是奉遮罗摩神的命令来这里的,是吗?”

    张白一时尴尬起来,事实的确如此,不过他不怕被揭穿,因为自己是帕提亚需要的援兵,是不是被请来的并不重要。不受欢迎的话,大不了离开帕提亚即可,而且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今天国王还挽留了自己,所以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笑嘻嘻地看着迪达勒斯:“所以呢?”

    迪达勒斯见张白被揭穿了,依然毫不在意,不禁有些佩服,也有些奇怪,这是十三岁的少年吗?居然如此镇定。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您,我们是朋友。希望能像朋友一样,开诚布公地讨论我们的未来。”

    “很好!”张白其实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已经言语试探了几次,比较了解双方的需求和立场了。“我确实认为我们是朋友,你们所关心的我也关心,所以大家直说吧!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张白一下掀了底牌,在谈判中,这看上去并不精明,但只要时机把握得好,实际上成功率很高。

    迪达勒斯兴奋起来,看了一眼凯尔卡,老头笑笑并不阻止。

    “我们知道您的部下是带着丝绸来的,我希望收购所有这些丝绸。另外,我们希望能够与您一直合作下去,长久地进行丝绸贸易。”迪达勒斯说。

    “这没问题,我可以做主,不过价格还需要谈谈。”

    “我们愿意出市价的二分之一,全额用金银币付款。”迪达勒斯开出的价格还行。

    所谓市价就是塞琉西亚市场上的零售价,像他们这样大宗交易的不可能高于市价成交,一般的成交价在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这个价格您可以打听一下,绝对是最高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条件,我们希望垄断你所代表的大汉国的全部丝绸交易,就是说您和大汉只能与我们交易,我们则保证您的收益,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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